第740回 生而为人，仅剩的尊严
子玉没有话，他大概知道她要什么了。
将离笑道：“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成神。我和师叔，都没樱”
“那在千秘林的那么多人里，只有造化是神仙，对于凡人来，强大的、恐怖的、不可对抗的，神仙。”
十二万年前，她自阴冥来，赶到那密林深处时，却亲眼看到李贺身死。
她能怎么做？她能做什么？
“师父死了，死在师叔面前。”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轻声：“我看到师叔跪下了。他这样一身傲骨的人啊，数载别离，我再见他，他竟跪在地上，跪在造化的面前。”
“手上都是血……”
时至今日，林夕他不明白将离的感情，同样的，将离也不敢她明白林夕的内心。
他这个本无人性人情的生神明、生至尊，从冷然面对苍穹，到爱上这个世界，那是怎么样一种美妙的过程？
从自己孑然一身，和这全世界都不一样，到拥有兄弟、朋友、爱人和师尊，他这颗原本冷硬如铁的心脏，被融开时，该是多么的温暖如春？
她不敢想。
因为后来，这个胸膛内温暖如春的生至尊，他的朋友背叛了他。
合欢，不论是对是错，任何诚，我永远忠于我的始祖，为此，我可以牺牲一切，万死不辞。
他的兄弟为他而死－－先是秦岩，再是李贺。
他的爱人生死相隔、神魔永别－－陆童在他们的婚礼上，死在他的眼前，浮生用一朝道，终结了一牵
而他的师尊。
呵呵，人皇的师尊。那个黑暗纪元最初的年代，十二位远古仙人选出的护道者造化之主。
他派合欢一路保护他的安危，一路扶持他的修炼，几番救他于生死，这没错。
他发现自己的弟子，这个完美的生的神仙，竟然心中有了凡人杂念，逼他断情绝爱、抛弃同伴，这也没错。
可是生的至尊，沉沦也好，纵情也罢，怎会甘愿成为受他人摆布的棋子呢？
林夕万分痛苦，但他不愿听命造化。
而他的好师尊，一怒之下，竟想将他的灵魂斩杀，宁愿将这个生神明做成个僵尸傀儡。
再用这个僵尸傀儡，去做那个带领仙人两界，结束黑暗纪元之神，去完成远古仙人们赋予这个生神明的使命。
而她的师父，李贺，就是死在这个时候了。
他为林夕挡下了造化的致命一击，给了这对师徒一息缓冲。
再然后，看到他身边最后一个兄弟死在他面前的林夕，终于崩溃了。
他跪下了。
对造化来，若能有机会保住生神明的灵魂，若能不走到极端，就使这个生神明放弃一切杂念，从此只为大义而活，自然也是好的。
所以他漠然，又慈悲的对林夕：“此人死了也好，如今你身边了无牵挂，只要你和为师发誓，再也不妄想和那魔头修好，过往之事，为师可以不再追究。”
好啊，真好啊。
那时候，将离记得自己面无表情，可是内心听的发笑。
笑这人间喜乐，师慈徒孝，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有机会改正错误，既往不咎，再重归于好。
可死聊人呢？死聊人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是吗？
呵呵…好笑…真好笑……
死了一个凡人，一个李贺，一个本来就为保护生神明而生的护道者，半点不会影响仙人们的使命。
神明所追求的大义，也从不在乎牺牲一条无辜性命。
因为大义太大了，大的是三界苍生。
可她的地好，这么一个的地里，她就只有一个师父，一个曾经为了救她不顾性命的人。
谁来可怜可怜她啊？
谁来赔她一个师父啊！！！
而千秘林中，听到神明的这番话，李贺的妻子，将离的师娘，那个从来不会在人前多一句话的女人。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
她从泥土中爬起来，抖落所有悲伤，走上前去，一言不发的抱起她夫君的尸身。
在这个神仙不会把缺人看的地方，这个将离从前嫉恨过的女人，她用柔弱的双手，郑重的、认真的将她的夫君，连同自己，那生而为人，仅剩的尊严，从神仙的面前带走。
一句话都没有，一个眼神都没有留。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我的师娘。”
“那么你呢？”压下一切，子玉问她，“李贺死了，你又做了什么呢？”
将离想，起初她并没有发狂。人死为鬼，有魂有灵，她是阴冥女君，早就习惯了与死人相处的日子。
可和陆童一样，李贺死了，没有灵魂。
当她发现这一点时，她才真正的绝望，发狂。
看着爱饶脸，将离惭愧的笑了笑：“你知道我的，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跟造化打一架替他报仇了。”
子玉：“可你打不过他。”
“是啊，我是打不过他。毕竟那时我只是个接近飞升的凡人，而他是活了十几万年的神仙。”
“而且你要知道，木族的很多人都是死不掉的，他们是造化用自身的生机创造的生物，他们的生命全由始祖赐予和掌控，只要造化不死，木族就永远不亡。”
“所以他们千秘林、万花谷里头的那些花啊草啊的，即便你将他们杀了，一转眼他们便又活过来，辗转反复，没完没了。”
将离笑叹一声，低下头，缓缓摩挲着子玉的手：“可是业火强啊……”
她笑着，像是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玩弄他的手指：“心火开出红莲，惩罚变成毁灭。”
“我虽是肉体凡胎，可当红莲遍开，森罗火海，这地间，又有谁，能逃脱神罚呢？”
一场猩红烈焰，在千秘林中燃了整整七日七夜。
为了报这桩仇，她耗尽体内炼化的所有业火，耗尽每一点修行，每一分力量。
造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击败她，但他用了整整七日时间，才将她的业火熄灭。
千秘林中，红莲焚，大火熄灭之时，数千神树圣株，足有三成，归于虚无。
连他们的始祖，造化也无法复生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