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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认定做歹

    带着些恍惚和不可置信,心漪起身朝廊下走去,在院中到了宋悠的面前,福身一拜,眉眼处尽是温柔。

    可那双温柔的双眸对上宋悠的双眼时,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怎么也不会想得到,这双眼中给她的感情,竟是仇恨和愤怒。

    她心底发凉,看到了院外,跟着宋悠过来的十来个小厮,那些小厮一般没有主君和主母的命令,是不得进入内院的。

    而今,他竟带着人到了她这玉心院门口。

    宋悠声音冰冷:“心漪,若不是因着我从不杀人,我此刻一定会让你死在梦文面前!”

    阳光炙热,言语冰冷。

    她倒退了一步,在这炎炎夏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什么?”

    宋悠一只眼睛微微眯起来,又睁开:“什么?你自己对梦文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几乎是喝出来的。

    他怀着震怒到了她的面前,此刻一时爆发出来。

    话音落,宋悠脚下踉跄,手紧紧攥住了领口,向后撤了一步,口中腥甜翻涌上来,血液沾染了他的唇。

    心漪见状,神色慌张,眼中掉下了来:“爷,你怎么了!”

    眼看心漪的手伸了过来,宋悠抬手将她的手一把打开。

    手心的疼痛一时让心漪心中更是疼痛无比,咬紧嘴唇,不敢多言,只有泪水往下掉落。

    宋悠闭紧双眼,忍住了身上毒气四窜的痛苦,张嘴无声的吸了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绪,宋悠将手从领口处放了下来,眼睛扫了一下玉心院中战战兢兢的丫头婆子们,最后又看向了心漪:“去一趟府上吧,你院子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全都给母亲审一遍,至于你……”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低沉,平稳,却没有情绪,她拿着绢子放到了嘴边,将自己哭泣的声音掩藏了起来,却还是仍有不甘的看着他。

    只见宋悠冷笑了一声:“我本来想着将你认作义妹,让你风光出嫁,好圆了咱们这主仆一场的情分,可是心漪,我现在,真恨不得你即刻去死!”

    心漪倒退两步,摇头道:“我……我不知自己做过何事,竟叫你如此恨我!”

    宋悠蹙眉,上前一步,咬牙问道:“鳒鲽院中的那碗汤药,你敢指天立誓说你从未动过手脚,没想致她于万劫不复吗?”

    她拿着绢子的手轻轻颤动,从嘴边拿开,慌乱的眨了眨眼睛:“不,可是……不应该……”

    宋悠沉声问道:“不会什么?”

    心漪慌乱了起来,眼睛已不敢再去看宋悠:“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双目之中含着恨意,更有愤怒,声音却冷静:“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该说什么不应该,心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漪抬头,在宋悠的逼问和冷漠的注视下,一瞬接近崩溃:“我做了什么!我不过是帮她!帮她圆一个谎!是她假孕!是她欺骗了所有人,她会连累宋家,连累宋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和她一起死!”

    宋悠看着因为激动而面目略显狰狞的心漪,皱紧了眉头:“就算真的如此,你也不能将那样的汤药喂到她口中啊!”

    心漪向后又退了两步:“不是我,不是我,爷如何那么肯定就是我做下的,这圆子里上上下下几十号丫头婆子们,怎么单单要来找我!”

    宋悠有些不耐的转头看向了别处:“心漪,要么老老实实去府上,要么,我直接将你发卖出去,但念在你伺候了我十几年的份上,我还是愿意让你有个体面的。”

    心漪腰微微弯下,眼中的泪还在掉,唇边却隐约有一抹笑意。

    她本是无声在笑,现在唇畔笑容却逐渐放大,笑声凄厉。

    宋悠缓缓回头,看着边笑边哭的心漪。

    心漪抬头,声嘶力竭:“体面?爷将我送回府上,焉能有体面可言?认作义妹,风光出嫁?整个府上都知道我是这园子里不得脸面的姨娘,如何能够风光!太太她是假孕,就算内里有什么苦衷,也是真真切切的欺上瞒下,我不过……是帮她隐瞒下来,那药喝了,没有怀着身孕的人也会见红腹痛,届时怎么说都可以瞒过那些太医的。”

    她说话间,上前拽住了宋悠的衣袖:“爷,太太将帖子递了上去,这仔细算下来,那可是欺君啊!她这事情如果被太医们抖落出去,是会将整个宋家拖下水的,爷难道不知道这事情多严重吗!”

    宋悠将心漪的手一把甩开:“可梦文确实怀了身孕!就算她没有怀有身孕,你也不能如此!”

    心漪张大眼睛,看着宋悠,双腿一时无力,跪坐了下来:“爷,心漪,不去府上,爷若是肯,心漪愿意去庄子上做活。”

    宋悠垂眸看着心漪,有些不解:“犯了事的姨娘被赶到庄子上,也不会好过,极有可能被折磨死,你是图什么?”

    心漪抬头看着宋悠笑了笑,有几分执拗,还有几分苦涩:“我死也要,死在爷的名下!”

    听到这样的话,宋悠到退一步。

    在心漪身后站着的文墨上前一步跪了下来:“爷,我可以将心主子做过的事情全告诉爷,只要爷能留文墨在园子里,文墨什么都招。”

    宋悠垂眸,看着文墨面无表情,转头和院外的剑琴道:“把她给我带下去,从她嘴里问出来的奴才一个不留,全部发卖。”

    剑琴听后,连忙和两个小厮招了下手,那两个小厮进来要将文墨带走。

    文墨面上带着笑容:“爷,奴才是不是能留在园子里?”

    宋悠负手,蹙眉盯着坐在地上的哭的心漪,和那两个进来的小厮道:“带下去。”

    那两个小厮扯着哭喊的文墨往外走了出去。

    心漪抬头看了一眼文墨,有些发颤:“爷会留下她吗?”

    宋悠声音平淡:“不会,奴才不忠,是为大忌,我如今,绝不会要这样的人留在府里。”

    心漪想到帮自己采买东西和传话的姑妈,眼中怔怔流下眼泪:“是不是,帮过我的人,都得被卖出去。”

    宋悠颔首:“是,这个园子,决不能有奴才向外面通风报信,陷害主母。”

    心漪伸手抓住了宋悠的衣摆:“我知道爷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京城上下的人趁着爷失势,都虎视眈眈,可是爷,我只是让他们去府上告诉老太太一些事情,我没有将园子里的事情告诉别人!”

    宋悠弯下腰,眼中带着些笑意:“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心漪,我还得谢谢你。”

    她蹙眉,很是不解:“什么?”

    宋悠缓缓起身:“这圆子里的奴才光好好办事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嘴得严实,要不是你这样折腾了一出,我也没办法杀鸡儆猴,但梦文确实受苦良多,你不能留在这里,决不能留!”

    她攥着他衣摆的手,缓缓松开,瞪大双眼看着宋悠,竟像是才认识他。

    宋悠拂袖转身,朝在不远处战兢站着的小丫头说道:“将你们主子扶起来,送到马车上。”

    他说完后,并未犹豫,抬脚从院中走了出去。

    心漪看着他的背影,不甘心的说道:“我要见太太!”

    宋悠脚步一顿,侧身回头看向了她。

    她仰头看着宋悠,已经没有在哭:“我想,见太太一面。”

    宋悠抿唇:“可我不想让你再去见她,她也并不会想要见你。”

    心漪不解的看着他,眼睛动了动,最后低首笑出了声:“爷怕我打扰太太,怕太太见了我生气?”

    宋悠垂眸:“你也可以这么想,但你的确已没有必要去见她,心漪……”

    他说话间,蹲了下来,与她平时,声音也轻了很多:“你或许想着梦文是借着腹中之子引你上钩,让你做了此等错事,所以想要与她问个清楚,说个明白。”

    她蹙眉,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难道,没有可能吗?太太一直是容不下我们的,当时她为了将玲珑送出这圆子,可是设了一个不小的套子,让整个圆子闹了个天翻地覆啊!”

    宋悠听后,笑了一声,脸上有几分柔情,却不是对她:“倘若她真的为了我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反倒心里会有那么些高兴。可是心漪,她不是,更不会做这样的事,虽说一开始……”

    一开始就不该以假孕给宫里递帖子请假,但状况到了这一步,却也一定不是她之所愿。

    人应该为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得到应有的结果和代价,可她心里却是为着他的缘故才会出此下策,又如何能将那结果报复在她身上呢?

    他有些怜悯的看着心漪:“所以,你真的,不必多此一举。”

    说罢,宋悠站起转身离开,只给她留了一抹纯白的背影。

    一如之前的年年岁岁。

    可这一次,这一抹纯白的背影转身离去后,再不会有转身回头的可能。

    鳒鲽院中的安妘在方恒文的帮助下,大致结束了腹痛的折磨,已经沉沉睡去。

    碧霜还在内室当中伺候,见方恒文执笔写着方子,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方恒文:“方大人,上次为姑娘诊脉,分明诊出了喜脉,为何没有告知呢?

    方恒文眼睛一抬,写字的手一顿,没有回答碧霜的问题,只继续将方子写完了:“这是参茸保胎汤的方子,一日两次,好生伺候你家姑娘用了。”

    碧霜蹙眉,却也只能上前将方子收了起来。

    见方恒文转身去收药箱,碧霜想了想,却还是缓缓说道:“其实姑娘不是一定要骗人,只是有许多不得不为的事情,倒是方大人如果当时能告诉姑娘,或许今日之事……并不会发生。”

    方恒文将药箱扣了起来,看着碧霜,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倒是和你主子学得一张巧嘴,将责任尽数推到了我身上吗?”

    见方恒文虽然也是一派斯文模样,和那宋思一个师门而出,但脾气却差了很远,简直可以用古怪形容,她连忙福身认了错。

    “方大人莫怪,奴才笨口拙舌的,说不好话,还望没有得罪方大人。”

    方恒文将看着碧霜的视线收了回来,将药箱拿了起来:“你是婶子的贴身丫头?”

    说话间,方恒文抬脚已经朝外走去,碧霜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屋子,碧霜见到心雨后,忙让心雨进去先盯着安妘的状况,自己则随着方恒文的脚步一同往外继续走去。

    出了院门后,碧霜低声问道:“方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给姑娘?”

    方恒文颔首:“是,关于她的四妹妹。”

    听到是安婉的事情,碧霜一下警觉了起来,压低声音:“四姑娘,可是有什么动静?”

    方恒文负手,继续朝前走着,只是脚步放缓了许多:“那位夫人,正筹谋着将七天之后宫中造办处出来的一批赤金瓷瓶全都砸毁,当然,她们选的具体时间,该是婶子从赵贵妃手中拿到这一批瓶子的时候去砸。”

    碧霜听后,福身一拜:“多谢方大人告知,我会在姑娘醒了之后和姑娘说清的。”

    方恒文站定,微微颔首,快步离开了这里。

    待方恒文走到熙园的东门时,正巧看见宋悠也在东门那边站着,门口备着马车。

    方恒文眉心一蹙,到了宋悠的身侧:“你要出门?为了你的后院之争?”

    宋悠眉梢一挑,眼珠子一转,有些不在乎的笑了笑:“你觉得呢?”

    方恒文嘴角一抽:“我觉得小师叔说得对,你这个人气人的本事很大。”

    听了这样的评价,宋悠两手一摊开,迈步向前:“我知道,现在整个熙园周围,少说也有五名洛亲王府的探子在等着我出门,而现在的我,只要踏出熙园,就是羊羔踏入了狼群!”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可脚步已经走到了东门的门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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