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人都有软肋
“这个……”或许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思,蒋玉好笑地摇头安慰,“公子放心,此事我的母亲也是支持的,嗯,可能,到时候还会有另外一位参与者,公子也可早做准备。”
“谁?”
“谢侍郎之四女,谢莞。”
“当初你可没说过,她是这般性子。”
蒋玉也抬眼笑着看着眼前的卓雅少年,“这句话,你可从不敢在莞儿姐面前说呢。”
听着这话,陈策微扬眉轻笑了声,走上前为蒋玉倒了一杯茶水,这些话,自是不能让莞姐知道的,不然依照她的性子,他的生活就要永无宁日了。
面前女子仪态万方的喝着茶水,陈策莫名想起了每每陪同蒋玉出行之时,那周边传来的道道惊艳目光,伴着阵阵感叹。
母亲曾多次与他闲聊时,满是敬佩的提起,蒋国公府的这位表面骄纵的嫡女,比起那京中负尽盛名的蒋三小姐蒋若素,可才真正称得上是天骄贵女。
他瞧着,也是如此。
不知是错觉还是如何,蒋玉随意一个动作,他都觉得是那样的贵气无双,仪态天成。
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才那般无所察觉,或者是根本无所谓吧?
这般想着,陈策再一次神游了天外,一副不知天高地阔的空然模样。
“怎的,昨日去那张府谈事,竟是受了挫?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陈策回神,瞧着对坐下来的蒋玉一脸关切,想到他刚刚恍神了的原因。饶是现今这般被那天性有些不羁的莞姐整日调教的,就如谢莞常说的那般,这策小子就是整一厚脸皮的笑面虎,不仅如此,心肝跟从云州运来的极品松花墨一样,都是黑的!
也不知为何,平日最是八面玲珑,自认是宠辱不惊的陈策,每每遇到蒋玉,总是如被折了翅的鹤一般,总是不能够拿出对待旁人的冷静与气度。虽是因着还剩的理智随机应变,没叫蒋玉瞧出什么不对,时间一久,却也是瞒不住身在局外的谢莞的敏锐感知,还有那天马行空的各种猜想。
想起谢莞那时不时的有些促狭的眼神,陈策只觉刚刚还只是有些发烫的脸更红了,不知觉已经蔓延到了脖颈处。
稍稍手指屈拳,半掩着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几声。
“无事,我还好。”
“是吗?”
蒋玉有些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少年,未及立冠已有如今不菲成就,虽是她们也时常提供了一些帮助,可到底也有他本身就是能耐非常的原因存在。
莫不是说,如今她与谢莞两个将这孩子逼的太紧,如今有些力不从心?
仔细想了想,这倒是极有可能的。陈策不论怎么说,再有能力与手段,他如今也仅仅是个少年,而不是前世她所看到的那个心智与计谋已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脸上常年便带着一副似是身在局外,观世人为惑所困的冷静与高深莫测之感的冷冽青年了。
或许,她们应该给他减少一些事务?毕竟陈策现在充其量就是一个眉眼间隐约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小小少年,有时她远远瞧见,都觉得那身影有些单薄的冷。
若是在前世,蒋玉肯定不会觉的陈策如今的年纪还小,她只会第一时间想到男女大防之上,然后主动避让。
只是如今,加上这四年之久,算来她已近乎而立,带着这种其她这般年纪的人快的可能都儿孙满堂的诡异心态,对待陈策虽与蒋寄有些本质的不同,但大多还是当做自己的晚辈看待的。
于是她放下了茶水,关切的劝着,“若是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是早些请大夫看看的好,虽说目前的局势是有些复杂,但已经做了那么多准备,剩下的大多尽在掌握。这个时候还是身体最重要的,莫要硬扛。”
蒋玉淳淳教导,陈策却着实被她那跟自己的母亲有得一拼的慈蔼长辈训诫晚辈的语气弄的一愣。
她可是比起自己还要小上一岁的,怎的这幅过来人的语气?
“那个……我怎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是真的无大碍。”
眼瞧着蒋玉欲言又止,似乎又想说些什么,陈策心头一紧,“现今外界大多传言,如今皇子夺嫡,张府虽明面上仍旧保持中立,可是却早已暗中投靠了三皇子一支脉,难不成那传言是假的,实际上他们还是保持中立的?”他赶忙又道。
这时,陈策脸上的红已消散了许多,许是当真无事。
蒋玉便收起了那一脸的关切,既然无事儿,那便不需要自己去操心了。况且于她而言,此时朝堂上才是她主要的关注对象。
“不,传言是真,张广庭那人,平日最是精明,宣称保持中立只是他为人处事的一种自保手段。”
“若真是如此,那我昨日去与张府交涉,岂非是早已让三皇子知晓?”
陈策此时已顾不得什么尴尬了,前些时日,蒋玉让他去与那张府人做初步交涉,尽量表达一下自己的拉拢之意。当时他便将这张广庭了解了一番,包括那些暗中流传的各种传言。
但出于对蒋玉的一贯信任,她出自于国公府,知道的肯定要比他们全面一些,想着许是那传言虚假,只是三皇子府故意放出来唬人的招术罢了,便没多于理会。哪会知晓,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
张府早已暗投三皇子府,想来他昨日前去拜访,并且暗中的拉拢已尽是让三皇子知晓了吧?
那样的话,三皇子对他们岂非多了几分警惕与防备之心?由是想着,脸上不自觉带了几分懊恼之意。
蒋玉有些好笑地瞧着陈策变化莫测的神情。
其实她早就料到,依着陈策素来谨慎的性子,早晚会有此一问,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如今圣上尚且龙体安好,但因着太子小时冬日玩耍,无意落了水。虽然一直都积极配合治疗,却也总是时好时坏,竟就这样落下了寒症,身体一直都比较孱弱。这么多年来,时不时便召集太医入府诊治,至今,大都人都已不抱希望,但仍旧坚持着,尤其是支持太子一系的人。
太子本是中宫嫡子,又被圣上自小订立为储君,从小的礼仪规格都是一一按着未来帝君的方向教养着。如今那个位置就在眼前,可谓是唾手可得,他们怎会甘心因为一个小小的寒症,就将那个位置拱手让人?
再者,就算他们如今已经弃而不争,就凭着太子这个位置,那一直都在身后虎视眈眈的其他皇子们又怎么轻易放过他们?
一个身有旧疾的太子,如何能当好一国之君?
各个皇子们野心勃勃,势要将太子拉下马。
而太子一系的人则是想着不成功便成仁,若是太子真的被其他皇子拉下了马,只怕等待他们的,说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了。
好在皇后的母家昌伯侯府势大,且昌伯侯府素来与跟蒋家同为国公府的王家亲近,且两家为世姻,较之旁家,也不自觉透着亲昵。
两大世家带头支持,其府中往来门客又何止三千?
是以,积蓄自己手中的力量才是重中之重,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有与太子一争的机会。
三皇子自是不可能看着大好的时机从自己身边溜走,要知道,一旦他登上了那个大位,这天下就再无人让他卑躬忌惮,真正的万人之上!
所以,拉拢朝臣,广集幕僚,还有暗中招兵买马,三皇子当机立断,立刻雷厉风行地实施起来。
且看起来还是非常有成效的,据她所知,张广庭便是在两年前便暗中投靠了三皇子。
而张广庭……
蒋玉不急不缓地中指轻扣着黄木桌面,一声一声,似是更深露重,寒山杳杳处,隐约传来的叠叠钟鸣,被霜露哑了平日的悠扬。
话说起来,与她倒是曾有莫大关源。
或者换一句话说,穆连城的大半幕僚都与她有些渊源,毕竟若是没有她,又哪儿来的后来的穆连城,若非是蒋国公府的大力支持,他又是从哪儿来的底气去争那个皇位?
蒋玉神色不明,由着声声有些沉闷的扣击响起。
人人都有软肋,蒋玉有,穆连城有,张广庭也有。
蒋玉的软肋,是她的家人与亲朋,那是她前世所不能够触及,而眼睁睁看着他们消亡的,今生,又怎会允许,而穆连城的软肋……
除了那个他半生都在追求的皇位之外,只怕也只剩下他一直都所喜爱,并且一直珍之宠之护之的,她可敬的三姐姐蒋若素了。
曾经,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穆连城的软肋,因为每当穆连城做出保证之时,她便是最好的人质。
是的,人质。
贵为五皇子妃,且最受五皇子的看重,是做人质的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每每如此,她总是满怀欣喜,虽然穆连城平日在府里甚少与她交流陪伴。可是,她知道,穆连城心底装着这个天下,他有这个世上最疯狂却总令她不自觉支持他的想法。
争夺皇位,畅读历史,哪一次不是腥风血雨过来的?
成王败寇,在这个过程中总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而她要做的,便是默默地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利用母家的优势,为他筑起一条阳光大道。
那时,心里装着这个男人,便再也看不见周围所有的不寻常。
若是当年那些人要求以蒋若素为人质的话,那他还会答应的那么痛快?或者说,他还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