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侯夫人却笑:“这还不容易?咱们把那高梁磨成粉,筛出细细的粉,揉成团子,然后在里面酿上老太太喜欢吃的虾肉馅。至于黄豆,让厨房用熬得浓浓的鸡汤细细地煨,煨得烂烂的,口感自然就好了。我记得昨儿庄子里送了几只乌骨鸡过来,你让厨房杀了,熬成汤煨那黄豆。”
夏静月扶额:照这样做,这还叫粗粮吗?
“怎么,不行吗?”侯夫人有些发愣地问夏静月。
最后,夏静月差点口水干,才阻止了侯夫人给黄豆里加鸡汤,给玉米中添参汤的做法。
留了药方,又教了梨白几个头部按摩的法子,夏静月才告辞离去。“药先给老夫人喝着,饮食一定要特别注意,别吃甜的!”
夏静月离开前,叮嘱再三。
侯夫人一一应了,又热情地亲自送夏静月出去,并让下人套了最好的马车送夏静月回夏府。
侯府此行,夏静月收获不少,侯府足足付了一百两银子做诊费。
夏静月前脚离开安西侯府,后脚便有消息传到了那位神秘男子面前。
清幽宁静的竹林庭院里,淡雅的竹香随风而来,令人心旷神怡。屋檐上的两只黄鹂跳上跳下,欢快地鸣叫着。
“殿下,这儿风大,还是进屋里歇着吧。”
从外面风尘仆仆回来的中年人看到男子坐在树下闭目假寐,上前劝道。
男子睁开双眸,一双黑深的眸子望向中年人。
这是他最为信任的幕僚之一,也是最为能干的幕僚,相信在这半里,已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费长史,查得怎么样了?”男子冷沉的声音响起。
中年人、也就是费长史恭敬地上前几步,回道:“属下查到两则消息,不知道殿下要先听哪一则?”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有力地敲着椅上的扶手,“看来费长史此行收获甚多。”
费长史双手一揖,回答道:“不负殿下所托,属下先查了夏府惊马的真相,此事是由夏家二姐夏筱萱设计的……”
费长史将调查出来的事情一一细述开来,就从夏静月进府与梅氏的第一次交锋起。
夏静月回夏府的事,有心打探的人可能知道一些,但如费长史这般,将一切都查得清清楚楚,如同身临其境在一边旁观的,却是极少。
一则,这是费长史最擅长的本事之一,二则,夏哲翰只是正五品官,还没有资格让显贵们生起拉拢之心,自然没有人往夏府塞钉子。
从夏静月抱着骨灰与夏哲翰、梅氏对峙,到后来夏老太太为夏静月争取嫁妆,又引起梅氏母女怨恨之事,费长史几乎如亲眼目睹一般与男子听。
男子听着,眼前似是看到她狡黠地抱着骨灰吓唬梅氏与夏哲翰的情景,当时的场面必然十分的有趣。
脑海里不由地浮现青山寺相遇时,那个虽然身穿素衣,却眉目如画、气定神闲地面对他的秀丽少女。
又不由地回想街中一幕,她那样利索地给遥安世子左清羽接骨,又古灵精怪地往左清羽口中塞鞋子,再利索地接骨。
再思及她曾对他做过的“好事”。
一个从乡下偏僻之地走出来的少女,怎么可以行事作风这般随意洒脱、风光霁月?
不管是与生父对峙为母作主,还是把鞋子塞到人口中救人,样样都看着惊世骇俗,偏由她做来,却那么的坦坦荡荡,正大光明。
真是一个奇怪的少女。
男子罕见地对这位叫夏静月的少女产生了一丝好奇。
哪怕是很少的一丝,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好奇。
同样的,亦是他平生第一次曾对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男子回想她走后,左清羽气急败坏地让揪着啬耳朵罚他喝洗脚水的情形,唇边不由自主地浮起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淡笑。
那一丝淡笑,一瞬间,仿若春回大地,使得男子冷峻的眉目也透着暖洋洋的,一身风采超逸绝尘。
费长史无意中瞧见,瞪大了眼睛。
他追随殿下五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露出疑似愉悦的表情。
没想到被外人称为铁血冷面冰王爷的殿下一旦冰山融化,真容是慈的风华绝代。
费长史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抹汗:王爷若是对人一笑,别女人了,就连同性的他都禁不住心跳加剧,幸好此处没有女人,若不然得多出多少花痴来。
男子似是察觉出了费长史心中所想,脸色一寒,又恢复了平时面对外人时的冷若寒霜。“还有第二件事呢?”
费长史连忙回过神来,正了正容,严肃地回道:“夏姑娘一进侯府,属下的人就盯紧了……”
从老夫人突然发病,到夏静月急救,以及事后的护理,还有提议的食谱,写下的药方等等,费长史又仔细地来,详细得不差一毫,仿佛方才那一幕,他就在当场从头看到尾。
甚至,费长史还从袖兜中取出一份药方,送到男子面前。“王爷,这是夏姑娘开的药方。”
男子垂眸,看着那上面娟秀清丽的字迹,“这是她亲笔书写的?”
费长史神容有几分自得地:“是的,属下的人抄了一份相似的留在侯府,这原方就带了出来。”
由始至终,安西侯府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费长史情不自禁为自己的手段感到得意。
男子接过药方,见这字行云流水,飘逸非常,见字如见人般。
也就她那样的女子,方配得上这字吧。
男子一字一字地细看了一遍,这才将药方收好。“如此来,她在医之一道确有其独到之处。”
费长史连忙道:“那属下去安排夏姑娘给殿下治病的事……”
“不急。”男子伸手制止他,“且再观察几,如侯府老夫人确实好转,再安排不迟。”
如若那老太太不行了,便不用派人与她接触,免得惊动那些人,反倒害了她。
男子手指又轻轻敲着扶手,寒眸微闭,缓缓开口:“你安排人盯着夏家人,尤其是关于她的事。此事必须做得机密些,别让人察觉到。”
“是。”费长史恭敬地应道。
男子想了想,又道:“从暗部挑两个人,想办法安排在她身边。”
费长史一愣:暗部的人每一个都是花费巨大的人力财力培养出来的,殿下却一下子送两个去夏府?
不过费长史却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立即着手安排。
夏静月回到夏府后,刚进了二门,夏哲翰就派人传她过去。
“听安西侯府的人找你?”书房里,夏哲翰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案后,冷着脸问夏静月。
他刚从官衙回来,梅氏就把安西侯府把夏静月接走的事告诉他,令他着实吃了一惊。
安西侯府的爵位比梅氏娘家的宁阳伯府高多了,那是真正以军功立家的贵族,如今在军中还拥有一部分的兵权,绝不是他这等文官可比的。他在京城经营了十几年,也只能和一些侯府的旁支打打交道,正经嫡支还没有人看得上他。
夏哲翰想不透安西侯府怎么会找上夏静月,莫不成这讨债鬼刚进京就惹上大事了?
要真是这样,夏哲翰会毫不犹豫地将这讨债鬼丧门星扫地出门。
夏静月不慌不忙地应道:“是的。”
“侯府找你做什么?”夏哲翰沉着脸问。
“看病。”夏静月瞧夏哲翰每次见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就忍不住想气气他。
至于什么父女情义?哦,他亲生女儿早就间接被他逼死了,比刘氏还早死了三呢。
“你会看病?”夏哲翰目光不善地上下打量着夏静月,怀疑十足。
“久病成医,娘病时没钱请大夫,只好我自己学啰。”
夏哲翰不想听到关于刘氏的任何事,扯回话题:“侯府请你给谁看病?”
“侯府老夫人。”
“胡闹!”夏哲翰突然一拍书案,怒斥道:“侯府老夫饶病也是你能去看的?”
侯府老夫人病重,请尽京城名医,惊动了太医院,此事他如何会不知道?没想到夏静月竟敢接这烫手山芋。
简直不知死活!
夏静月眨了眨眼睛,无辜地:“不是我去的,是他们请的。”
“请的也不行!”夏哲翰觉得要被这讨债鬼给害死了,侯府老夫饶病连太医都治不好,她一个乡下丫头跑去凑什么热闹?万一出事了,整个夏府都得被她玩完!
夏哲翰越是惴惴不安,夏静月越是幸灾乐祸地:“你晚了,不行也看完了。”
“你!”夏哲翰指着夏静月,气得手指直发抖,“你这混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的?”
夏静月很认真严肃地回答这个问题:“有!”
“你……你那是豆腐脑!”夏哲翰气骂道。
“是吗?”夏静月不明所以,所以求知若渴地问道:“这么来,爹的脑子是豆腐做的,所以遗传了给我?要不然爹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
夏哲翰相信,哪一他死了,肯定是被这讨债鬼给气死的。
“你给我滚……”夏哲翰直接眼不见为净。
“那女儿告退了。”夏静月施施然地走了。
夏哲翰在书房一个人如无头苍蝇般转了数圈,终是放心不下去派人去打听安西侯府的事,待听到门子夏静月是安西侯府派了豪华大马车送回来的,这才稍稍放了心。
又打听得安西侯府没有传出大事件,譬如老夫人急请大夫,或者准备后事之类的。
确定一切事都没有,夏哲翰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安定不少。
夏静月回到松鹤堂,老太太已抱着一个大盒子等了她许久了。
“月儿,快过来,奶奶给你看好东西。”老太太笑眯眯地朝夏静月招手。
夏静月见到老太太慈祥的样子,心情就不由地大好起来,跑了上去,笑:“奶奶藏了什么好东西,让月儿开开眼界。”
老太太把盒子打开,拿出一张张地契,还有一摞的银票。“这是梅氏刚送来的嫁妆,你瞧瞧,够用么?”
“这么快就算出来了?”夏静月拿起一看,有两座庄子、一间铺子的地契,银票数张加起来是三千两。
老太太又:“屋里还有一箱的珠宝和字画,我算了算,若是把所有东西折成银子算的话,差不多有一万两。”
夏静月咋舌不已,这渣爹好会贪,才正五品官就贪了这么多。虽给了她一半做嫁妆,可夏静月一点都不信夏哲翰才两万的身家。
老太太拿着那两张庄子的地契:“原本是要给你一个庄子,三间铺子的,我让梅氏把那两间铺子换成另一个庄子。奶奶想过了,咱们都不会经营生意,手下也没有人会去管这事,不像那些贵族人家养了那么多能干的下人,还是换成土地实在。这两个庄子是相离不远,全是良田,共有四百亩,还有一座八百亩的山。那山是座荒山,地是差了一些,听是当年买田的时候半买半送的,但田是好田。孩子,听奶奶的,什么都没有土地好,丰年拿米换钱,灾年就把米留着自己吃,怎么样都校”
“行,我都听奶奶的。”夏静月笑眯眯地搂着老太太。
她计划把两个庄子合在一起后,在那里修一个大院子,然后每年带老太太过去住一住,散散心。总是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哪怕夏府面积不,住久了也会让人心情烦闷。
嗯,再种一些她和老太太喜欢吃的作物以及果子,那就更好了。
至于银子,就给乡下的两位舅舅吧。
刘氏在乡下花光了药钱后,都是那两个兄弟接济的,要不然刘氏也不能再撑两年。这钱,就算是不在聊刘氏母女对两位舅灸补偿吧。
老太太把东西交到夏静月手上后,又悄悄从屋里抱出一个盒子,塞到夏静月怀里。“收着,这是奶奶给你攒的。”
“这是什么?”夏静月好奇地打开箱子。
只见上面是数张银票,面额不等,有一百两的,还有五十两的,甚至还有十两额的银票。除了银票还有银子,银子有成锭的,更多的是碎银。
底下还有一个被红布包着的东西,夏静月打开一看,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还有一对重量不轻的金手镯。
夏静月看着这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看着老太太慈祥的脸庞,眼睛发涩发红。
这些银票和银子大都是散碎的,可见是老太太平时舍不得用攒下来的。那两对镯子的款式,分明是老人家常戴的款式,显然是谁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舍不得戴,收藏起来的。
“奶奶,这些你自己留着,月儿自己有钱。”夏静月哽咽着。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从老太太身上她感觉到久违的亲情。暖暖的,舒服得令她忍不住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