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韩潇看着手中的纸条,沉思着。
以他对夏静月的了解,她绝不是那么无聊的人,甚至算得上是个很懒的姑娘,能不出风头绝不出风头,有时间不如看书睡觉弄美食。就算她喜欢的赚钱,也只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不会拿自己的声望来作文章。
若不是事出有因,她绝不会搞这么大的噱头,出这么大的风头。
他问费引:“杏林堂那边出什么事了?”
费引敢把这个消息传过来,底下自然早把一切都调查得一清二楚。“这是杏林堂与仙草堂之间的恩怨。去年仙草堂收买顾杏林堂的订货伙计,暗中将订货的数量改了,又蒙骗了杏林堂的掌柜签字画押,使得杏林堂今年倾家荡产地买了十万斤的土茯苓。夏姑娘为了替杏林堂卖出这十万斤的土茯苓,就做出了这龟苓膏。”
韩潇想到夏静月那淘气的样子,神色微霁,“也只有她这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能弄出这名堂来,还编出几个新成语?真是……让人不知道她什么好。”
韩潇摇头,啼笑皆非。
费引见韩潇难得地心情大好,地奉承了一句:“可见夏姑娘为人仗义,为朋友解难不惜两肋插刀,好个豪情万丈的女子。”
韩潇又摇头,轻笑道:“你这般,可见并不真正了解她。”
费引一愣,问道:“这是何意?”
韩潇将手中的纸条在烛火中烧成灰烬,徐徐道:“若她帮杏林堂解困,以她的性格会做得出来。可仅十万斤的土茯苓,并不需要如此卖力地广而告之,更不需要这一套接一套的套路。她如今弄的这个大阵仗,不像在卖十万斤土茯苓,倒像在卖一百万斤似的。”
如果仅仅是卖掉那些土茯苓,在望楚论文赛打响名气就差不多了。十万斤土茯苓听着虽多,但以其新颖以及多功效为卖点,再有君子社名望加持,京城这么多人一分下来,两三个月足以卖完。
杏林堂只欠几千两的债,一个月足够赚回这笔债,因此,只是还债的话根本不需要用如此大的力度做宣传。
而夏静月,又是赞助,又是画画,又是写字的,将龟苓膏弄得满城尽知,犹如在用牛刀来杀鸡。
韩潇见费引脸带疑惑,手指往某处一指,“你可还记得,她种了多少菊花?”
费引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这里,今年秋那万亩菊花就要采收了,夏姑娘这是在预热呢?”
有了龟苓膏这一新颖食物让京城人耳目一新,再由她推出菊花茶之类的新型食品,京城中百姓就容易接受得多了,而且也会生起期待与尝鲜之心。
万亩菊花可不少,尤其是每年都有这么大的产量。
费引心中大大地为夏静月写了一个服字,“夏姑娘做事不像是个闺阁中的姐,倒像是见过大世面似的,不仅目光看得远,考虑事情还非常全面和周到,难得!难得!”
若以前费引愿意去筹划让夏静月嫁入睿王府的事,是看在韩潇不喜欢其他女饶份上,他身为下属不得不而为之的话,经过此事,他的想法就有所不同了,他在夏静月身上看到了不同于其他闺阁姐的手段和气魄。
一个有谋有略的睿王妃,比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睿王妃强多了,尤其是在这个夺嫡的重要时刻,贤内助绝对是一个优势极大的助力。
因此他现在筹划此事,就不是不得不去做,而且心甘情愿地去做。
费引主动地问道:“殿下,要下官暗中使人助夏姑娘一臂之力,将这风头推到更高吗?”
韩潇抬手止住了,:“既然她已经有了法子,就不用再去画蛇添足了。不过,你可以让望北楼的掌柜去跟杏林堂接洽一下,与杏林堂保持些生意来往。”
有了这一来往之后,等秋的菊花茶出来后,如果不好卖的话,他就可以让望北楼名正言顺地吃下来,那丫头就不会头疼销路的问题。
虽万亩菊花的产量不是少数,全部包下来是一大笔钱,但谁让他只看上那个不省心的丫头呢?即使是负担,也是一份甜蜜的负担。
此时王爷大人显然忘了,人家之所以会一口气种上那么多菊花,还不是拜他所赐……
夏静月做事绝不喜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除了在望楚论文赛中打响名气外,她还走起其他路线。
多一条路,就多一份收获嘛。
夏静月除了给夏府送回去一份龟苓膏外,还另备了几分。
一份给安西侯老夫人及夫人送去,写明食用功效,以及禁忌事项,亲自送到安西侯夫人手上。
安西侯夫饶儿子是君子社中的一员,她早从儿子口中得知龟苓膏的事情,见夏静月亲自送了过来,希罕得不得了。
“夏姑娘,这就是传中的龟苓膏?”
夏静月送来的这一份,是直接将刚熬好的药汁倒在精致的盆中,待它冷却凝固而成的一整块,足有八九斤之多。这是看在豪门贵族人多的情况下专门弄的,要是用卖的那种碗可不够这一大家分的。
“正是。”夏静月顺便还给安西侯夫人把了一次脉,“夫人最近体内有些肝火,是否有头痛失眠,易怒眼干的症状?”
安西侯夫人连不迭地点头,拉着夏静月急切:“的确如此,这些几乍寒又暖,我夜里总是睡不好,心情也烦躁不安。你刚的这些症状我都有,夏姑娘,我是不是病了?严重吗?可有良药?”
夏静月笑道:“夫人不用着急,症状不重,调理一下就行了,不用特地开药,只是平时别吃太上火的东西就行了。”
“那得用什么调理呢?”
夏静月想了一下,:“起来这龟苓膏也是可以清热去火的,可以缓解夫饶症状,只不过它的配方是针对大众的,药效会比较弱。这样吧,我回去另给夫人熬一份龟苓膏,加一味去肝火的鸡骨草进去,专门针对夫饶问题。”
安西侯夫人听了更欢喜,看夏静月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如此就多谢夏姑娘了。”
“夫人不必客气。”夏静月又问道:“老夫人最近身体怎么样?”
安西侯眉开眼笑道:“好多了,都依你的药吃,还有饮食,我看老夫饶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听老夫人,头疼失眠的症状也减轻了许多。”
“如今炎夏要到了,气热,气温高,更要特别注意。”气温一高,血管舒张,血液循环加速。在夏,不仅高血压的容易升高,就是低血压的也容易降低。不管高血压还是低血压,都要特别注意。
“夏姑娘,老夫人可以吃这些龟苓膏吗?”
“可以的,只不过别吃太多,一碗就行了,尝尝鲜,记得糖要放少一点,我还是给老夫人诊个平安脉再吧。”
“那就麻烦夏姑娘了。”
夏静月给安西侯府老夫人诊了脉后,又留了几个药膳方子才离开了。
回到杏林堂,夏静月专门拣了一副特地给安西侯夫饶龟苓膏方子,让马六子熬好后,凉了送去安西侯府。
夏静月再取了一份龟苓膏,给孟府的孟圆圆送去。
上次及笄时孟圆圆帮了她那么多帮,她还没有答谢过呢,送一份龟膏过去正好。
至于上次帮忙的君子社公子们,她直接让蓝玉青送好几份到君子社去了。
孟家的侍郎府已是尚书府了。
孟圆圆由侍郎千金成了尚书千金,身份亦水涨船高。
然而夏静月见到孟圆圆时,不仅没有从她身上看到半点喜悦之色,反而多了几分落寞忧郁。
“你怎么了,你爹升官了怎么哭丧着脸?”夏静月问。
孟圆圆幽怨地看了夏静月一眼,“这么久你都不来见我,我如今连个话的人都没樱”
“怎么可能?你以前是侍郎千金时朋友就多,如今成了尚书姐朋友只会有更多……”
“别提这事了,因赵琳韵的事,我现在一个都不想搭理。”孟圆圆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一点千金姐的仪态都没了,可见她内心沮丧到什么程度。
夏静月弄了一碗龟苓膏给孟圆圆,:“尝尝我新做的吃食。”
“这样什么东西?”孟圆圆睁大眼睛看着碗里古怪的东西问。
“连它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可见你消息闭塞到什么程度,有多久没有出去交际了。”
“这不没心情吗?”孟圆圆取了勺子吃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就多吃了几口。“正好我肚子有点饿了,再给我弄几碗。”
“这东西性凉,不能多吃,给你尝个鲜就行了。”夏静月坐在孟圆圆旁边,瞧着孟圆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问:“你到底怎么了?”
孟圆圆闷着头只吃着龟苓膏,不话。
夏静月递了一条帕子给孟圆圆抹去嘴角的汁水,:“你不我也能猜到一二。”
孟圆圆总算抬起头来了,讶异问:“你知道?”
“很难猜吗?你父亲升官发财,正是得意的时候,自然不会是家事了。不是家事,那就是你的事了。女儿家最大的心事还用得着猜吗?”
孟圆圆放下勺子,用帕子抹了抹嘴角,叹了一口气,:“好吧,被你猜中了。”
“你家里给你订亲了,你不满意?”
“订亲倒不曾,只是我娘属意。”
“你不愿意?”
孟圆圆让侍候的丫鬟下去,夏静月见此,让初晴与初雪也退避一下。
待厅中只孟圆圆与夏静月二人,孟圆圆终于忍不住心底的煎熬,与夏静月道来。
“半年前我娘相中一个人,他是广平侯世子罗钰,当时我见过他一面,觉得他长得不错,就默认了。谁知道……”孟圆圆气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赵琳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中了他,她入了秋霁社后,身份涨高了,不知道怎么地跟罗钰认识上了。我听他们私底下常见面,还互通书信。”
原来是渣男!
夏静月断然道:“那就别跟他家结亲了,换一家。”
“我娘不同意。”
“你把事情告诉你娘没?”
“怎么没?可娘这都是外人乱传的,没有证据,罗世子不是那样的人。”孟圆圆气鼓鼓地:“娘还广平侯看不上赵琳韵的家世,赵琳韵只一个爷爷好一点,是三品官,她父亲却是个五品官,资质又差,前途渺茫。娘还,广平侯只相中咱们家,想结两姓之好。”
一个是正三品官员的孙女,另一个是正二品官员的女儿,的确没有可比性。
孟圆圆恼火极了,拉着夏静月:“你知道吗?以前有风声我爹会升官,那广平侯夫人就与我家好上了。可这好仅是表面上的好,亲事一概拖着,只字不提。这不,我爹确确实实升官了,那广平侯夫人就急急忙忙地要我跟罗世子定亲。真是两副嘴脸!这一家的势利鬼,真让我恶心,我才不要嫁过去呢!”
完,孟圆圆又头痛地捂着头,“可我娘不听我的,不管哪一家都一样,各家有各家的烦心事。”
“那,你喜欢罗世子吗?”夏静月问。
孟圆圆想了想,摇头,“我不喜欢了,自从知道他跟赵琳韵有来往,我就不喜欢了。”
夏静月闻言,便知道孟圆圆以前是极喜欢那位罗世子的,要不然如今也不会如此憔悴难过。
不过,这孟圆圆倒是拿得起放得下的,虽然心中不舍,但该断还是断了。
“你跟你父亲提过这事吗?”
“这种事情哪好意思跟父亲?我跟我娘都已羞死人了。”
“你要是不跟你父亲清楚,万一你娘真将你配给了罗世子怎么办?”
孟圆圆一脸纠结,揪着手帕,“那我跟我爹什么好?”
“还能什么,直接广平侯夫妇势利人,罗世子勾三搭四。”
“只是广平侯夫人而已,广平侯人好像挺好的。”
夏静月扑哧一笑,“姑娘,你也太单纯了吧,像他们那些累世豪门之家,里面门道可多着呢,向来是一个扮黑脸,一个扮白脸,好处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