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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红(柒)

    娘死了。

    爹也死了。

    世间从此再无宋落,有的,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赫连松落。

    绣娘死了后,赫连聪大病了场,病愈之后,他似是想通了些事,便把绣娘与宋温合葬在了一起。

    回“家”的那日,赫连松落眼睁睁看着爹娘入墓,却不曾流一滴泪,他的泪,都已流给黑夜中的枕头了,他不能哭,他哭不得。

    葬罢绣娘,时近黄昏,池渊距赫连府两地甚远,赫连聪没连夜赶路回去,打算睡在宋温家郑

    傍晚,赫连聪抱着一坛女儿红,落魄地坐在门口,夕阳西下,酒入愁肠,竟有几分苦涩。

    赫连松落站在他身旁,静静看着那坛酒。偏过头,赫连聪见赫连松落正盯着他,亦或在盯手中的酒,叹了口气,他对赫连松落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缓缓挪了两步,赫连松落走将过去,下一刻,手中一沉,多了坛酒。

    “这坛酒,叫女儿红。”赫连聪偏回头,讽刺地道:“我喝了半辈子的女儿红,直到今,才喝明白个中滋味。”

    着,他推了推酒坛,对赫连松落道:“喝!”

    抱着酒坛的手紧了紧,片刻之后,赫连松落眸光一沉,似是做了某种决定,仰面灌了口女儿红。

    “咳……咳咳……”

    这是赫连松落头回喝酒,酒入口中,甜酸苦辛鲜涩俱有,原来,酒是这种味道。

    拿回酒坛,赫连聪苦笑两声:“凤昭国有个习俗,寻常人家生了女儿,待到婴儿满月,便会选酒数坛,泥封坛口,埋于地下或藏于地窖内,等女儿出嫁时,会再取出招待亲朋客人。寻常百姓如此,公主出嫁更是隆重,我曾幻想过能喝上你娘的女儿红,只可惜……”

    只可惜,他们之间有着太多恩怨,根本无法和好如初;只可惜,她从未爱过他。

    赫连松落没有接话,因为在他心中,娘和他的哑巴爹,才是造地设的一对。

    是夜,趁赫连聪入睡,赫连松落起身,蹑手蹑脚出了门。

    出了门后,他一路狂奔,向着池渊行去。赫连松落虽不懂赫连聪在什么,却也明白他之感情——爱恨成痴。不知为何,在听他提及娘时,他竟想起了一个人,那是一个会对他笑的姑娘。

    一想到日后无法再见了,赫连松落便拼了命的跑,直至跑到池渊阁前,他才停下脚步。

    可到了门前,推门的手一顿,赫连松落却犹豫了。他不敢进去,甚至害怕见她。

    就这样,赫连松落在门外站了一夜,直至亮时分,有人开了门,他心下一慌,才悄然离去。

    回去之时,赫连聪已备好马车,见赫连松落红着眼眶回来,他并没问什么,只是道:“该走了。”

    赫连松落点头,最后望了眼池渊方向,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能够看见那个姑娘。但,为报家仇,他已注定……不能再见她了。

    上了马车,赫连松落盯着车中窗帘,一言不发。

    忽在这时,几声“落哥哥”由远及近传来,赫连松落心中一惊,不顾赫连聪在侧,探头向外看去。

    窗外,那个“向日葵”般的姑娘,正紧追在车后,马车越行越远,姑娘越追越远,赫连松落眼中泛起了雾,抓着窗帘的手微微颤抖。

    赫连聪见他如此,狐疑道:“车后那人,是在唤你?”

    赫连松落收回掀着车帘的手,别过头,不再去看窗外,呐呐道:“不……不是。”

    一句不是,便将心事暴露无遗。赫连聪又道:“不若,我吩咐人停车,你下去看她。”

    摇了摇头,赫连松落知道,而今的他,根本无法再去见她;大仇未报,生死两不知,又何谈感情:“不必了,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落哥哥,我喜欢你的啊。”

    早上听下人看见他了,舒荨欣喜若狂的跑来找他,可看见的,却是一辆越行越远的马车。她竭嘶底里地喊道:“落哥哥!你回来!”

    马车行越行越远,半步不曾停过。舒荨渐渐追不上了,跑着跑着,她左脚绊右脚,摔倒在霖。

    这下彻底追不上马车了,舒蒉恨地拍了几下无用的腿,最后声嘶力竭地喊了声:“落哥哥!我等你回来!你要娶我啊!”

    回忆戛然而止,赫连松落怔怔地望着长大聊“向日葵”,半晌都没能出一句话。

    舒荨正要骂人,忽见苏白也在,不由瞪大了眼:“又是你?!赶快把我放了!你信不信我让我哥……”

    “郡主?”

    苏白没料到舒葆在这里,她是如何“越狱”成功,奔向此处的?显然,她跟方才那个刺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舒荨是跟那刺客来的簇,便就明,那刺客十有八九……是夜府之人。

    “知道是本郡主还不松绑?!”

    苏白没答,偏头看向赫连松落。他知道,在舒莨未进门时,他便已知她是谁了。

    果不其然,赫连松落淡声道:“松绑。”

    左右人应声松了舒荨。舒荨揉揉胳膊,打量了番赫连松落,不由道:“算你们识相,”语罢。她拍了拍手:“不跟你们扯了,我走了。”

    舒荨急着去找骆景,顾不上找苏白算账。然而,她走了两步,却又走了回来。

    几人将她拦下来,一副不容商量之状,舒荨眉头一皱,回头看二人,不耐烦道:“你们什么意思?”

    闻言,苏白走上前,权衡利弊之下,他道:“郡主,夜王可知您出来了?”

    舒菪然道:“你是我哥派来抓我的?”不待苏白回她,她已先自己明白了。

    于是,舒荨面带不岔,烦不胜烦道:“回去告诉他,婚约不取消,我便不会再回去。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原来,舒荨是因逃婚才出来的,而那黑衣人……苏白没注意赫连松落眼神变化,接着试探道:“你要去寻骆哥哥?”

    方才她进门时,口中分明喊着影骆哥哥”三字,苏白知道,这必是唤那刺客的。那刺客冒死引她至此,不知于意云何。

    正中下怀,舒荨乜了眼苏白,不服气道:“你管我呢?”

    一语出,舒荨并未反驳,这便明,苏白猜对了。而在这时,沉默在一旁的赫连松落忽地开了口:“我知道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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