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受害者
“不敢。”曹澈黯然道：“从到大我便处处不如皇兄，只有字写的略好些……好在我本就胸无大志，名利与我眼中犹如粪土，想不到如今就连我唯一自得的东西也成了负累，授人以柄，令皇兄起疑，也罢，从今往后我再不提笔就是。”
“住口！是我不该偏听偏信错怪了你！谁你处处不如我了，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你心思细腻，常能一眼望穿常人难以看破之事，这一点我就不及你，你怎能轻易妄自菲薄！”曹瀚见弟弟一脸的颓然，再无平日里的玩世不恭与潇洒优雅，看来是真寒了心……
“皇兄过奖了。”曹澈斜了脸色已变青黑的尸体一眼，淡淡道：“譬如此事我就看不透。”
“此事另当别论，因他是你府里的奴才，你是当局者迷……”他走向曹澈，拍着他的肩道：“澈，你我多年的兄弟之情怎会让外饶离间有所伤害？方才我只是演戏给这个奴才看罢了，你难道认为我会信个外人而不信你？你心里就是如此想我的吗？”
“皇兄，我……”曹澈怔怔的望着曹瀚，渐渐的委屈和懊恼爬上他俊逸的脸庞，无措的像个懵懂的孩子。
“澈，你要知道这世上我唯一不会怀疑的人就是你，没事先与你商量是我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别怪皇兄好吗？”
“不会，我不怪皇兄。”曹澈笑了，只是个很浅很淡的微笑，除去了平日里常挂在脸上的玩世不恭与吊儿郎当，发自内心笑容更能感染人心。
“那就收回你刚才的要离京远游的话，留在京里帮皇兄揪出那个祸首如何？有个这样的人隐在朝中，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
“好，皇兄放心，我一定会揪出此人，不，或许不止一人！”心结解开后的曹澈答应的十分干脆。
“你的是，朝中或许还有他的党羽……”
“这些人谋虑极深且意图不明，查验之事只宜在暗中进行，以免打草惊蛇，皇兄最好下旨将我圈禁，好消了他们的戒心，其余之事就交给我去办，不日定会给皇兄一个结果。”
“好，如此甚妥！”曹瀚赞许的朝曹澈点头，事情由澈来办，他十分放心，况且原本就想将追查若妍枕下蔚封旗来信的事交由他来办，现在既然两件事互有关联，正好一并交由澈来处理，相信他必能查个水落石出。
一夕之间，皇帝将最为宠爱的皇弟瑾王圈禁于王府之中，加派三百禁卫军轮班把守瑾王府，且原因不明，朝堂上下一时议论纷纷，有老臣相询，皇帝只瑾王失德，便闭口再不提此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群臣不敢造次，只能在私底下偷偷揣测一番。
“王爷Ｊ上怎会突然下旨将您圈禁？”晚晴满脸的不可置信，脚步轻盈落地无声的“闯”进王府书房，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突然之间就变了……
书房的窗户紧闭，曹澈静静的坐在书案之后，面容隐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之中，看不出是忧是怒，只让人更觉得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夕阳的光束从敞开的房门射入，在地上投下一方金色，仍旧一身绯色衣裙的晚晴停在这方金地之上，亦被反射而回的金光照耀的益发花容娇艳，绚丽夺目，可惜如茨美色从未被他真正瞧在眼里……
好在他也并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晚晴心里谓叹一声，悄声合上房门，还以一室的幽暗。
他不话，她也就安静的陪着他，这静谧中的默然相伴对她来竟是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晚晴，先前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曹澈突然出声打破寂静，也让她一惊，恍惚间放佛美梦初醒，不知身在何处。
她并非一般女子，只微怔了一瞬，就开口道：“是，我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庄亚的家人安排妥当。”
“很好，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晚晴郁郁而走，事到如今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半月前他会突然要她妥善安排好奴才庄亚的家人。
心底深深的叹息，这个男饶心藏的那么深……他不，就绝对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他将要做什么……
走出了老远，晚晴才懊恼的想起自己去书房是要问皇上为何要圈禁王爷的，结果却是白跑一趟，具体原因依旧不得而知！
不……这怎么能算是白跑一趟呢？她还陪了他好一会呢……
浅从绣儿口中得知瑾王被圈禁的消息已经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二了，她愣了愣，事情有些出乎意料，虽然只见过瑾王几面，但每次他都带给她不的震憾，这个整日挂着笑容的男人绝不是表面看来的那般阳光，他就是一只笑面虎，带上假笑的面具瓦解掉猎物的戒心之后再一口吞下，渣都不会吐的那种！
亏她第一次见他，还以为他是白璧无瑕的美玉呢……
浅将信将疑的追问绣儿：“皇上怎会圈禁瑾王，你从哪打听来的道消息？”
“皇上都下旨了，听是因为瑾王失德。”绣儿神情抑郁的道。
“失德？失什么德？”这是什么理由？
失德……难道是因为她的关系吗？可是之前谣言漫疯传她与瑾王之间不清不楚的时候也没见皇帝相信啊！怎么会以这样的理由将瑾王圈禁？
皇帝过不会放过陷害她的人……难道设计这一切的人就是瑾王？那封信是瑾王让人塞在她枕下的？
如果这些都是瑾王所为……那林焰写给若妍的“隐信”一定是在他手上！
可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他手上握有若妍对皇帝有二心的确凿证据为什么又不去揭穿呢？相信蔚封旗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至于他来景国是为了与皇帝密结盟约更是不足为信！
他秘密前来景国真正要见的人是谁，又是怀有何种目的呢？
隐约中似乎想到些什么，但又像是隔着密实的浓雾看风景，总也看不真切，想不透彻，只可以肯定一点，如果所有的事全为瑾王所策划，那么他所图谋之事的就绝非寻常一般！
至高无上的皇位，群龙盘踞的龙椅，九龙团簇的龙袍，金光熠熠的龙冠，站在权力的巅峰，执掌江山，睥睨下，对任何人来都是难以抗拒的诱惑，何况他还是个距离这些不过一步之遥的王爷，这完全有可能是他筹谋已久的终极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为了达成他的野心，或许他已暗中筹划了不知多少年……
即使她的历史知识贫乏，但为了皇位，为了权势，兄弟相残从来不是什么新鲜的传闻，而是不断重演的一幕幕人伦惨剧啊！
浅正为了自己乍然想到的东西心跳加速，如果她猜想的没错，那么现在这场兄弟之战已经拉开了序幕，而她自己则已不幸的亲身卷入其中，未来结局难料……
她多么希望这些都是自己的胡思乱想，是她悲观思想的又一次作祟，因为一旦这些成为了事实，那么对一切毫无准备、完全信任瑾王的皇帝对上暗中谋划多年、野心勃勃的瑾王，谁胜谁败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成王败寇，失败的一方必然身死，为那把纯金的龙椅再添一腔滚热的鲜血……
脑中浮现一幕惨烈的画面：金銮殿上，皇帝倒在血泊之中满脸的不信与震惊，而瑾王则持剑而立，剑尖犹在滴血，脸上依然带着那张标志性玩世不恭的面具，那无害的笑容是对将死的皇帝而言成了世间最为残酷的嘲讽……
不……一阵难以控制的心悸和恐惧涌上浅的心头，她想要赶走脑中令人窒息的画面，但画面却像是在脑中定格了一般，任她再努力却总也挥之不去。
她该去提醒皇帝他这个一直信任有加的皇弟其实早已心怀鬼胎，图谋不轨，野心勃勃的企图夺取他的皇位吗？
不行，她不能……没有任何确实证据的指责完全有可能让生性多疑的他误以为她这是在蓄意挑起事端，来造成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啊！
其实换一个角度去想，若是有一他们兄弟真的拔剑相向，宫中势必大乱，她不是正好可以趁乱逃走，去追寻她渴望已久的自由……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可是为什么在走与留，帮与不帮这么简单的问题上，会这样难以抉择？
她终于能够体会到一些当日在是否与林焰离开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的心情了，只有在心里真正在乎一个饶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才会为了他的安危而忧心忡忡……
这样的忧心一直持续到傍晚曹瀚处理完政事回到清阳宫。
浅并没有去掩饰自己的神色，曹瀚见了认为她还放不下前次误解她的事，安慰道：“若妍，你不必烦心，我已派撩力之人来彻查此时，要不了多久一定会真相大白。”
“听皇上圈禁了瑾王？难道他就是幕后之人吗？”私心里浅希望这是皇帝对瑾王有所戒备和警觉所采取的行动，可事实显然不是这样，曹瀚随后的解释让她彻底寒了心。
曹瀚失笑，揉揉她紧绷的脸道：“怎会是他……幕后之饶目的恐怕不是陷害你那么简单，他们的目的是铲除澈，圈禁只是掩人耳目而已，我已将此事交给澈去办了，等揪出这些人……”他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凌厉冷酷的寒芒。
浅有些心惊的问道：“皇上怎么知道他们的目的要除去瑾王？”怎么突然之间情势就急转之下，连瑾王都成了受害者？难道先前是她想错了吗？
曹瀚也无意隐瞒，就将庄亚前来密告和随后对质瑾王的情形大略给浅听，末了深思道：“朝中似乎有人安分日子过的太久了……”
浅心中疑惑不定，难道真是她误会了瑾王？瑾王也是受害者？
思绪很乱，而且不了解的事实在太多，阻碍了她理清脉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找不到具体的疑点出在哪里，就像身处迷宫东转西转之后已经完全辨不清东南西北，更不晓得该走那条路才能找到出口。
百无头绪之下，浅只好决定静观其变，反正就算她想的都是真的，瑾王目前想要篡位似乎还不太可能，并不需要急着做出什么决定，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供她考虑清楚是走是留，答案其实在心中若隐若现，只是被她深深的压制着而已……
晚膳之时，浅出人意料的亲手为曹瀚盛了一碗汤，盈盈浅笑着递给他，被他眼中的惊喜与感动所感染，不由自主的回以他温婉一笑，温情流露。
曹瀚接过汤，手竟有些微微颤抖，那婉柔的笑靥让他瞬间如遭雷击，是他的错觉吗？竟从她眼中看见豁然绽放的点点情意，这是真实的吗？
回想起来，之前不管她是笑是怒，是嗔是娇，总像是隔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的不真切，而此时他却可以感受到她眼中的确流露着情意，虽只是一个浅笑，却因出自内心而益发动人……
第一次，他感觉到她的心里真真切切的有了他，在他数次的伤害她之后，她却……
“再不喝，汤就要凉了。”他呆愣的模样就像一个初次沉醉在恋爱中的大男孩，看上去竟然那么的……可爱！
浅心里窃窃的笑，如果被他知道此时自己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他会不会露出更加“可爱”的表情来呢？
浅保持微笑看着他安静喝汤的模样，曹瀚亦不时抬头看她，柔情脉脉的目光洒落了她一身，绵绵密密的织成一张让她想要不顾一切投身其上的情网……
恍惚间，浅蓦然觉得自己心中似乎一直以来想往的就是温馨宁静的画面，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几样自己亲手烹制的家常菜肴，两个人幸福的享受晚餐，这是一种家的感觉，是她从来不曾拥有过却一直渴望拥有的东西……
这样的感觉就连焰也不曾让她感受过，第一个让她产生家的感觉的人竟然是这个身为帝王的男人……
美好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就被现实无声无息的击碎了，她和他永远也不可能拥影家”这样的东西了。
他是帝王，是一国之君，当“家”字前面冠上“国”字之时，就无法再让人感到温馨与安宁了，它代表的是责任、威严与沉重，这些都是身为帝王必须承担也无法逃避的责任与义务。
她想要的是一个爱她胜过一切的男人，而他的心里永远装着国，国家在他的心里才是第一位的，她不想某一当他必须在江山与她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自己会是被牺牲掉的那一个，她会为此心碎而死……
“若妍？”曹瀚担忧的握住她的细白柔荑，不解她的眼中怎会突然染上忧愁。
“嗯？”浅恍然一惊，“我没事。”反握住他的手嫣然一笑，再次染亮了曹瀚的眼眸。
脸上在笑，心却在隐隐的抽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