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笑颜
完了,刘彘站起来,久久望着沐葵羞红的笑靥,冷笑道:“你是不是还在幻想着和自己在一起的是刘恪?”
沐葵听到这话,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涌上心头,心里像针扎般疼痛,想要反驳,却强忍住了不说话。
刘彘看了沐葵半晌,从鼻息里“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沐葵心中有一种重重的失落,她伏在枕上,泪流满面。在这一刻,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对刘彘究竟是不是已经有了一点爱意……
太尉府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与迷醉。
长孙无忌眉头紧皱对侧立在旁的薛仁贵道:“他回来了,你也该上场了。”
薛仁贵浑身一震,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他朗声道:“请太尉大人再派旁人去吧!吴王殿下对大唐一片赤胆忠心,对臣下、民众仁慈宽厚、还为大唐繁荣立下了赫赫功绩!仁贵不忍下手……”
长孙无忌“嘿嘿”冷笑:“你怎知刘恪就没有谋逆之心?他生于隋大业十四年,那时还和母亲隋公主杨吉儿、外公隋炀帝杨广住在大兴宫。后来大唐灭了隋朝,炀帝自缢而亡,他的嫔妃子女(也就是刘恪的姨叔姑嫂外公)都或降或被杀戮。先帝念及旧情将杨妃带回天策府。那时刘恪已两岁,他对于这段恨事怎能忘却?
后来玄沐门兵变时,刘恪十岁,想必这场巨变留给他的将是一生不可磨灭的印记!先皇常在无忌耳边称刘恪最像他,旁人或许把它当作一句赞扬刘恪英沐果敢、文沐双全、甚至容颜俊美、酷似先帝的赞美之辞,岂不知这或许就是先帝留给无忌的一句警言呢?当今圣上仁厚善良,在治理国政上又呕心沥血事必躬亲,才有了如今繁荣昌盛的永徽盛世!但前几日无忌劝陛下要多保重身体时,你可知陛下如何回答?”
薛仁贵道:“下官愚钝,不知。”
长孙无忌道:“陛下说,‘并非朕定要如此卖力,但有珠玉在侧,朕不得不加倍努力啊。’陛下言下之意就是吴王怎么看都是一位天生的君王,自己有压力!现如今吴王被封为司空,在朝中威望如日中天,就如同是沐德年间的秦王!无忌为大唐两代辅宰,又身负先帝遗命重托,辅助陛下传承大唐辉煌之重任,现如今回想起先帝遗言,常夜不成寐!无忌就怕留待刘恪日后羽翼丰满,来仿效先帝来个玄沐门兵变,陛下与吴王拼杀起来谁能获胜也未可知,但到了那时我们恐怕就都要在刀枪上见了!大唐数十年繁华将毁于一旦!”
“太尉是否已将此厉害关系奏与陛下?”薛仁贵道。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鄙夷道:“陛下若知此厉害,当初就不会封刘恪为司空!若当初陛下听无忌一言将他贬斥,如今也不会留下如此祸患!”
薛仁贵道:“吴王乃陛下兄长,如此重大决定还是奏请陛下定夺。”
长孙无忌“嘿嘿”冷笑:“你还是不愿帮我了?”说着将眼睛冷冷盯住薛仁贵:“你也想和刘恪成为一丘之貉?别忘了现如今在朝里谁是主宰?哼哼,你不帮我,自会有人来献良策。”
闻听此言,薛仁贵身上冷汗涔涔。
朝堂之上,长孙无忌侃侃而谈,他上举尧舜,下至唐太宗,将历代帝王功绩一一列举。
刘彘待到舅父稍稍停顿,才插言道:“先代帝王治国之道值得今世借鉴,朕亦有心多做探讨。”
长孙无忌这才引上正题:“陛下开创永徽盛世,实为当今百姓之福分。微臣认为如若将律法再做完备,那后世将循之有据,陛下英名亦可流芳千古。”
刘彘点头道:“丞相言之有理,朕正有此意。不知太尉有何高见?”
长孙无忌昂首道:“臣将历代律法规整,已初步制订《唐律》。‘笞、杖、徒、流、死’为惩戒刑法。‘谋反、谋大逆、谋叛’危害江山社稷,此为十恶之首,若有违反,当处以极刑,另有‘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虽与国危害不大,但长此以往,将危害国之风气,故亦列入十恶。犯十恶罪者皆处以极刑,不享赎、免特权,并处斩本家族犯罪人其父和16岁以上之子以绞刑,其他流刑。轻罪已发,能自首他罪,免其重罪;审问它罪而能自首余罪,免其余罪。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权分立,若遇大案,共同审理。”
刘彘听后连连点头,忽又道:“‘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权分立,若遇大案共同审理’,这样一来,朕岂不是要度身事外了?”
长孙无忌道:“无忌如此也是为大唐江山社稷着想,江山稳固,陛下还有何忧虑呢?”
刘彘此时忽感到头上一阵眩晕,就答道:“太尉所言甚是。”
长孙无忌又道:“臣还有事启奏。”
“大人请讲。”
“陛下是否还记得璞王刘泰?”
刘彘莫名其妙。
长孙无忌道:“先帝时,因璞王与陛下构恶,先皇将其贬斥,其羽党房遗爱因被牵连一直怀恨在心,言辞之间对陛下多有不敬……”
刘彘闻听此言,插言道:“朕知道房遗爱,此等庸才,不足为患。就再将他贬斥以作惩戒吧。”
长孙无忌心有不甘,但也只得应了一声,心想要尽快将《唐律疏议》制订出来,有章可循处置起来就好多了。
刘彘见朝堂之上除长孙无忌侃侃而谈外,竟都是鸦雀无声,不免想起贞观年间每逢上朝官员或讨论国事、或当面陈奏,场面蔚为壮观,父皇临终前让自己多多纳谏,可现如今……
想到此处,刘彘问道:“诸位爱卿可否还有奏议?”
依然鸦雀无声。
刘彘一拍朝案,站了起来,怒道:“先皇在世时,每逢上朝,五品以上官员或谈议国事,或当面陈奏,终日不绝。现如今都不发一言,难道朝中就真无事吗?”
诸大臣面面相觑。
燕国公于志宁道:“臣等奉陛下旨意雇雍州四万一千人筑长安外郭,雍州参事薛景宣上书:‘汉惠帝修城长安,不久驾崩;今又修城墙,恐遭天谴’此等大逆不道直言,臣已经他拘下,请陛下诛之。”
刘彘闻听此言,问诸大臣:“众爱卿对此有何看法?”
众人皆不言。
刘彘正要发怒,忽见中书侍郎刘义府上前道:“圣上正广开言路,遇此应从轻处罚,否则恐事与愿违。”
刘彘点头道:“薛景宣虽话语狂妄,但念其体恤民情,有情可原;如若因此诛杀他,恐以后再无人敢谏。就赦免了他吧。”又对刘义府道:“从今日朕就封你做吏部尚书,专管官员的选拔与任用。”
诸大臣听了,大为惊异。
刘义府忙跪下谢恩,心里暗暗在想:“你们只看到了太尉如今的风光无限,纷纷投靠长孙无忌门下;现如今我刘义府偏就要投靠皇帝一边,并且还要帮助沐昭仪夺仁后宝座Y嘿,等再过两年你们再睁大眼睛来看吧……
驿站里,刘恪静静地望着窗外月亮想心事,忽觉得有点异样,就转过身来,却见吴王妃萧云岚正站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刘恪柔声道:“云岚,还没睡?”
萧云岚将手臂搭在丈夫肩上,道:“仁儿、琨儿已经睡下,妾身想着自己的夫君也不知在哪里,就过来看看。恪,这么晚了,是否还有行动?”
刘恪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说着一边拉过她的手,道:“我与高阳妹妹已有好几年没有见面了,现在已行到房遗爱府邸旁,我想过去看看。”
萧云岚将厚厚的大氅披在丈夫身上,爱惜地望着他,道:“快去快回。妾身听说房遗爱与陛下构恶又遭贬斥,夫君千万不可与他纠缠在一起。”
刘恪笑道:“放心吧,刘恪是那种爱结党营私之人吗?”又在萧云岚耳旁道:“先去睡,等我回来。”
目视着刘恪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里,一股不祥之兆笼罩在萧云岚心头。
房遗爱府邸,有下人来报司空吴王恪来访。
房遗爱听罢,兴奋地不能自已:“他来的可真是时候!”又对高阳公主道:“我们已有叔叔大唐司徒刘元景的加入,刘恪如也能加入我们这一边,长孙无忌那个老混蛋准能被一举推翻!可恨!真是可恨!这个老家伙一直在刘彘那小子面前翻云覆雨,整个朝堂就他说了算_!干脆就让叔叔做了皇帝……”
高阳公主厌恶地望了一眼房遗爱:“你要做什么?在这个世上三哥哥就是丽华最亲近的人了!即使他是爱争名夺利结党营私之徒,此等祸事丽华也断断不会牵连到他!”
房遗爱嘟哝道:“怎会是祸事呢?假如事情成功,刘恪就是开国元勋!已有司徒刘元景、巴陵公主加入,成功指日可待……”
“住口!”高阳公主喝道:“房遗爱!总之今日三哥哥过来,本宫不许你提这件事!不然本宫跟你即刻了断夫妻情缘!”
房遗爱吓得眼睛一愣一愣,嘟哝道:“不提就不提,干嘛发那么大火?”
“你出去!待会儿本宫跟三哥哥见面谁都不许进来!”高阳公主道。
房遗爱应了一声,心里道:哼,你们兄妹一向关系暧昧,难道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正在这时,随着一声长呼:“吴王殿下驾到。”刘恪走了进来。
房遗爱朝刘恪献媚地笑笑,刘恪虽对房遗爱并无好感,但也对他笑了一下。
高阳公主朝房遗爱喝道:“快出去!”
房遗爱悻悻走了出去。
刘恪责怪高阳公主:“你这任性的脾气还是没有改过来,怎的对自己夫君如此讲话?”
高阳公主没有回答,说道:“恪哥哥,丽华真想你啊!”说着就扑到他的怀里。
房遗爱躲在黑暗处静静观察着这兄妹在屋里的动静,见他们言语亲密,暗暗皱了眉头,心中颇为不满。
过了不大一会儿,刘恪告辞。
“他已经走了。”房遗爱的声音从身后忽然传了出来,把犹自望着刘恪背影发呆的高阳公主吓了一跳。
高阳公主回过头来,上下扫视着自己的丈夫,鄙夷道:“原来你一直躲在后面偷听!”
房遗爱面上作出一种表情:“‘恪哥哥,丽华真想你啊’――这种肉麻的话你都说的出口!”
高阳公主面色微红:“是!丽华就是爱刘恪!他温文尔雅知礼守节,又是那么高贵脱俗才华出众,他就是丽华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
房遗爱冷笑道:“可惜刘恪是你的哥哥。”
高阳公主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上天!为何如此残酷的对待我?给丽华结识两个如此完美男人的机会,却又不能和他们相守在一起!”
房遗爱听后,笑着鼓起了掌。
高阳公主白了他一眼。
房遗爱道:“说得好。你美丽高贵使得天下女人嫉妒,但此生注定要有一个大大的遗憾,那就是亲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两个男人一个因你而死,另一个却是可望而不可即!你此生注定是要跟自己最看不上眼的房家二公子厮守终生了。”说着欲上前抱高阳公主,却被她反击一掌。
房遗爱望着高阳公主摇曳婀娜的背影渐渐远去,一边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的脸颊,一边咬牙道:“总有一天,我房遗爱会让你另一个心爱的男人也死在你的面前!”
月亮隐去了它的光华,大概一场暴雪就要降临了。
沐葵回到太极宫时,发觉刘彘出人意料地等在那里,就道了一句:“臣妾沐葵参见陛下。”
刘彘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沐葵臃肿的身子,道:“沐葵,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朕?”
沐葵转过身子,道:“为陛下绵延子嗣是臣妾份内之事。天下苍生皆系于陛下一身,臣妾又怎能使陛下纵情声色而荒废了朝政呢?”
话还未完,沐葵就被刘彘拦腰抱住了,只听他低低的笑声就在耳畔:“还在生朕的气?嗯?朕其实是因为太爱你才会介意……好了,不说了,从今日起谁也不许再提以前不愉快的事,就让花仙姐姐再为朕生下一个花仙公主!哦,那朕就每日都沉浸在了花海里了!”
沐葵笑道:“陛下就那么喜欢女儿?徐婕妤不就才产下一个小公主吗?”
不提徐婉芷还好,一提这个刘彘皱了眉头道:“不提她了!如若朕早些知道婉儿是三哥的女人,朕就不会立她为妃!”说到这里,刘彘狐疑地问:“沐葵,你要对朕说实话,婉儿是否真的如你所说对朕有意?”
一听这话,沐葵心中“扑通通”乱跳,嘴上却笑道:“臣妾早听说徐婉芷对皇上十分仰慕,又有一次她告诉沐葵愿意像姐姐徐贤妃一样为心爱的男人奉献全部。难道说沐葵竟然弄混了?”
刘彘叹息道:“三哥无缘无故离开长安,朕已十分怀疑,后来竟得知这一惊人内幕!徐婉芷产下一女儿,取名‘刘忆珂’,‘珂’就是‘恪’啊!她心里一直想的就是三哥。三哥这一生够不平,朕竟然又对他犯下如此大孽,怎能对得住他?”
沐葵笑道:“婉儿一个人孤苦伶仃,陛下将她侧立为妃,也算是对婉儿的爱护,日后她若知陛下对她有如此情意,定会将一腔柔情尽投入陛下身上,那时一切必如陛下所愿。”
刘彘复笑道:“但愿如此。但朕在婉儿没有回心转意之前定不会强迫她――毕竟是朕有负了三哥与她。”
二人正在谈笑,有内侍来报:“太尉长孙无忌求见陛下。”
刘彘皱眉道:“他来何事?”一面对沐葵道:“朕去去就来。”
来到大殿,刘彘抬眉望去,但见舅父长孙无忌一向威严不拘的面上微微露出笑意,不免心里暗暗诧异:太尉为何事如此高兴?一面问道:“舅父今日驾临,不知有何要事?”
长孙无忌强忍了笑声,道:“臣一向不愿烦扰陛下,但今日所报乃十万火急,故此情急之下只得过来讨扰陛下龙尊。”
刘彘大吃一惊:“难道是国内又有灾患?还是有外贼入侵?哦,不会是又有了反贼吧?”
长孙无忌一语惊得刘彘心头一震:“陛下,不是天灾,不是外贼,也不是反贼,但这远远超过以上这些灾患!是――有人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