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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敲山震虎

    诸葛弈老神在在的微微一笑,提着两坛酒到花园的亭子里。

    “子伯兄,遴选奉先女那夜你故意引我去树林,到底有什么目的?”

    栗君珅不满挚友向自己故意隐藏秘密的行为,忐忑地追进亭子里质问正在品酒的少年。他们同龄,他视他为挚友,而对方埋藏太多的秘密是他无法触及的,这让他很不舒服。

    “子伯兄,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又当我是什么?”

    “知己。”

    诸葛弈悠悠吐出两个字,明耀龙眸浮现一抹悲怆。他伸手拉了下栗君珅坐来身边,将一个酒坛推过去。

    “来,喝酒。也许没等到这一坛喝完,你便与我断了情谊。”

    “因为你养的狼崽子咬死母亲的老奴才吗?不会的,虽然她不是我的亲娘,她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

    栗君珅莫名不安,从未见过向来儒雅温润、潇洒不羁的诸葛弈竟也有如此颓丧的样子。

    诸葛弈鄙夷冷嗤,抓起酒坛的红绸带站起来。伸展开双臂,他似笑非笑地大声问:“君珅兄,你何时见我养过狼崽子?你一年到头的往无心院里跑,可见过狼崽子?”

    栗君珅被问得怔愣。对呀,他从没见过无心院里有狼崽子乱跑,诸葛弈身为画师每日醉心于绘画又怎么有闲情去养动物。

    “那你为何……”

    “是我杀的,活生生用鞭子抽死她们的。她们死后,我又用刀子在鞭痕上割开皮肉,制造出千刀万剐的假象。”

    诸葛弈捧着酒坛狠狠灌两口,醉眼迷离地看向目瞪口呆的栗君珅。他单手支撑在石桌上,身子前倾几乎与栗君珅面贴面。

    “栗君珅,你会故意装傻,佯装不知我为什么杀人灭口吗?”

    栗君珅“咕噜”下吞咽口水,放在酒坛上的双手突然抓住诸葛弈的衣襟,愤怒地大骂:“诸葛弈,你这个笨蛋!你这样做会给她招来更大的麻烦,你可知道?!”

    “呵呵,我当然知道。我还预料到接下来更悲惨的后果是……”

    诸葛弈的话未完,听见侍童左慌慌张张跑来禀告。

    “主人,不好啦,八位族长找上门来问罪啦!”

    见栗君珅抓着诸葛弈的衣襟,他们之间涌动剑拔弩张之气,吓得左呆怔,不敢迈上前。

    “将族长请到明华堂用茶,我马上就来。”

    诸葛弈吩咐完,左急慌慌跑去迎客。

    “为什么?”

    栗君珅难以释怀。他想要保护可爱的海棠妹妹,却不知诸葛弈已将她推入深渊;他想要保护挚友,却发现他根本无力阻拦,甚至要眼睁睁看着挚友自毁前程。

    “为什么!子伯兄,你告诉我,你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没有秘密。”

    诸葛弈明耀龙眸平静无波,他抓开衣襟上的两只手,视线毫不避忌。

    “君珅,你是下一任栗氏族长,该明白利用奉先女来牵制其余七个氏族的重要。即使我不出手,她依然会被架到危险的悬崖边。我不过是把各位族长的心机提前暴露出来,让她看清事实更快成长罢了。”

    “她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栗君珅不下去了,脸埋在双掌里,颓废地跌坐回冰冷的石凳上。

    他生在权力的中心,从耳濡目染,早已懂得人不为己诛地灭的道理。可是他真心喜欢海棠妹妹,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度过最快乐最幸福的五年时光。即便五年后被祭献给祖先,她也无遗憾啦。

    诸葛弈无言地拍拍好友的背,算是安慰吧。他将酒坛放回石桌上,抖落衣袍并不存在的尘土,就像他明明厌恶却又不得不假意迎合。

    看到挚友渐渐行远的背影,栗君珅擦擦泪,追上去。

    “子伯兄,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怕?”

    “怕什么,我是栗氏族下一任的族长。”

    “没当上族长之前,你什么都不是。”

    “哈哈,你得对。”

    ……

    本是少年轻狂,却恨缚身囹圄,一个厌倦时光,一个仇恨岁月,终年之后他们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挚诚相待,未知!未知!

    ########

    无心院,明华堂。

    侍童左和右端茶献果,忙里忙出。瞧着八位族长们一张张兴师问罪的臭黑老脸,他们连走路都点着脚尖,很怕发出半点声响会惹火族长们。

    “列位族长大驾光临,真真是侄的荣光。”

    人未到,声先至。

    端着架势稳坐椅子里的八大族长异口同声地发出鼻音,一张张臭黑老脸更加阴沉。

    一席雪银长发飘逸,素洁长袍更显儒雅温润的书生气,举手投足皆带着一股子让人喜欢的淡薄。

    “子伯给各位族长请安!”

    朗朗嗓音如泉响,浅粉削薄的唇总是淡淡笑意,配上俊美的绝世容貌,纵然心中怒火冲,此时也平熄不少。

    顾忌着颜面和身份,八大族长回以冷冷的“哼”气。

    诸葛弈微微一笑,看向莫族长,揖礼:“莫族长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莫族长冷瞟栗族长,再看诸葛弈明知故问、虚与委蛇,心里那股子火气又燃烧起来。

    “子伯贤侄,听你养的狼崽子咬死栗夫人送给奉先女的两个老嫫嫫,你不仅隐瞒不报,还将二人尸首偷偷送到祠堂偏殿,惊扰了祠堂里的先人们。你可知罪呀!”

    “侄有错,却不认为有罪。”

    诸葛弈微垂首,三分含笑七分冷。他直起身,单手背在身后,昂首道:“奉先女虽然与我有过两次谋面,纵然相邻而居,平时却从未往来。”

    “栗夫人送给奉先女的两位老嫫嫫窥探奉先女行动后怕引起奁匣阁的人注意,竟想到翻墙离开。我猜两位老嫫嫫并不知道奁匣阁的后院与无心院的后花园一墙之隔,她们择路而逃也该先看清楚才是。”

    “哦?栗夫人送给奉先女的两个老奴才竟然想窥探奉先女行动,此事……栗族长,你要如何解释呀?”

    燕氏族长饶有兴味地看向栗族长,平日保持沉默的他竟少有的咄咄逼人。

    栗族长气得瞪眼,“胡袄!我家夫人见本族的奉先女出身低微,身边没有妥当的人服侍,才会将府中的老嫫嫫送去两个服侍。”

    “栗族长这话得有理!”

    诸葛弈突然发声维护栗族长,笑:“我一个外族之人,真真是看到各族对奉先女的怜爱之情。短短数日,各族悄悄送入奁匣阁的人不计其数,窥探奉先女食衣行礼无不细微。”

    此话一出,包括莫族长和栗族长在内的所有人都阴沉脸色,面面相恨、面面相怨。

    诸葛弈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心底嗤之以鼻。这一招敲山震虎,希望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一颗猜疑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生长成参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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