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九 hit and run
让包括赵龙城在内,所有远征舰队将士们都感觉到诧异的是,在远征舰队一炮未发的情况下,就已经确定了利马舰队的意图,他们并非有把握击败远征舰队,而是陷入了走投无路的疯狂之中,而且,肯定不是敌人的表演,即便是经验最少的军官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原因就在于,利马舰队自开始战术机动的时候,就彻底陷入了混乱。
如果说战列线前进的利马舰队像是一条歪七扭八的毒蛇,那么现在的利马舰队绝对就是一窝马蜂。所有的战舰上都乱糟糟的,明显可以看到,露天甲板上的水手希望通过纵帆来加快转向的速度,但那些帆布在他们的手里变成了乱拍的苍蝇拍,根本无法发挥出功效,这导致利马舰队并非以战列线的方式靠近,而是各舰自行靠近,有快有慢,简直就不像是战列线,连前后位置都不存在了。
唯一还能称得上战术安排的就是最后三艘重炮舰,它们显然在进行更大的转向,因为没有远征舰队的战列舰与其对位,所以这三艘船可以升起所有的帆,动用所有的手段转向机动。
任何舰队司令都不敢这样示弱的,因为这样的混乱完全控制不住。赵龙城立刻下令全舰队谨慎应战,这条旗语的命令是让各舰队舰长在战术区间之中进行机动,而不用对战列线的规则过于的死板。
帝国二十六年八月四日,午时六刻末(十二点半),排列在第三战列位上的旗舰致远号打出了第一轮效力齐射,而这个时候,与之对位的利马舰队二号舰波哥大号已经进行了长达一刻钟的乱糟糟炮击,双方距离不过一百五十米,致远号上的三十六磅短重炮发挥出了绝佳的威力,第一轮炮击就至少击中了波哥大号超过二十枚的炮弹。
波哥大号是一艘排水量在一千吨左右的重炮舰,是一艘新船,拥有五十二门火炮,最重的是二十四磅寇菲林火炮,但是只有下层甲板前部中部的十二门(主要是为了平衡主力舰那高大船尾楼造成的重心不居中),其余的都是十六磅炮、八磅炮、三磅炮等各式叙炮。
从火炮数量上来讲,双方的对比是四十对二十六,波哥大的火炮只有致远舰的百分之六十五,但如果对比火力投射量来说,波哥大上左船舷上的六门二十四磅,十四门十六磅,四门八磅炮和四门三磅炮一次的火力投射仅有四百一十二磅炮弹,而致远号右侧船舷的火力投射量是一千四百四十磅,波哥大号连致远号的百分之三十都不到。
而无论是对比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达到战列舰对位资格线。在风帆战舰时代,想要加入战列线参与战列舰炮战,最低的要求就是,己方战列舰的有效火力不能低于对位战列舰的百分之七十,也正因为如此,七十四炮的战列舰成为了风帆战列舰时代的主流,这样的战列舰在面对一百门以上的火炮战列舰时,也有对位的资格,但因为一级战列舰数量不多,大部分的战列舰的火炮数量都不会超过九十门,所以,三级战列舰的最低标准就是六十四门火炮。
所以,波哥大号根本没有资格与致远号对阵,更重要的是,三磅炮在战列舰对轰之中完全就是无效火力,八磅炮也很勉强,所以两艘战舰的之间的实力差距只能是比数据上看上去更大。
致远舰的第一轮火力齐射就给了波哥大号沉重的打击,三十六磅的炮弹在效力射击范围内可以直接击穿波哥大号的舷墙,打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洞,造成巨大的伤亡,而对手的还击杂乱无章,这使得致远舰上所有的火炮都可以采用更为从容的纵射,即火炮从左到右,或者从右到左,挨个射击,由此,每层火炮甲板上的枪炮长和炮兵军官还能调整一些火炮,保证更高的命中效率。
致远号的从容还体现在没有使用最快的射击速度,帝国海军的三十六磅短重炮整体重量仅仅高于对面的十六磅火炮,因为采用了燧发机、曲状推弹杆、易燃药包等等专业的炮兵用具,所以爆发射速甚至可以达到一分钟三发,可是致远号没有这样,他们只采用一分钟一发的射击速度,这样可以保持船员们的体力。
而占据上风的波哥大号就没有这么专业了,因为加入了太多的民船水手,所以操作火炮上问题不断,更重要的事,致远号是沉着应战,直线航行,等着波哥大号送上炮口,而波哥大号却要顶着炮火靠近,可谓艰难万分。
一直到波哥大号靠近到了百米之内,致远号才采用了爆发射速,所有的火炮装填的双份炮弹,下层甲板是两枚实心炮弹,中层火炮甲板是先装一袋子霰弹,再装一枚实心炮弹,而露天甲板和船尾楼火炮甲板,则全部装填两发霰弹。
集中开火三发之后,致远号开始左转脱离,与波哥大号拉开距离,然后再一发一发炮弹的还击着西班牙人。
其余各舰也多半是如此,虽然远征舰队在赵龙城的指挥下就是一支敢冲敢打的铁军,不畏惧接舷战,但赵龙城知道,在这里如果产生大的伤亡,人还还说,舰船可未必能保得住,毕竟在方圆一千公里范围内,帝国没有任何一处控制的港口。
因为前期的加速占位的计划因为西班牙人的贴近作罢,远征舰队实际参与战列线作战的舰船只有后面五艘,而利马舰队参战的也只有前面五艘,而利马舰队圣菲号就是最后一艘,当然,因为利马舰队太混乱了,导致第六号舰也在向远征舰队的六号舰威远号开火,而威远号也在用两门尾炮向转向夹击的利马舰队后卫舰首舰卡亚俄号开火。
自双方发生炮击以来,赵龙城看到帝国远征舰队明显占据了上风,而伤亡不大,认为这样打下去,对己方是有利的,贸然有其他动作,未必能让己方更有利,所以,远征舰队的一号舰靖远号只能无聊的在最前沿航行,调整了火炮射角之后,对利马舰队首舰基多号炮击,实际效果乏善可陈,所谓的炮击,只是表明自己并非什么都没做。
作为旗舰的致远号上,伤亡最大的就是主桅杆桅盘上的了望手,他们必须时刻注意六号舰威远号的情况,因为对于远征舰队来说,现在的情况是有利的,唯一不利的就是利马舰队的兵力优势,他们的后卫舰队已经脱离了战列线,左转向切入了远征舰队的左侧,如果到位,这三艘船就可以夹击远征舰队的后卫舰队,也就是抚远号、镇远号和威远号,而威远号是最容易受到夹击的,因为存在这种可能,利马舰队不是以二对一,而是追上威远号后,四艘围攻这一艘。
处于三号战位的旗舰无法判断敌人的企图,因此,赵龙城一开始就把副旗威远号放在了六号战位,由其自行判断,随时与致远号联络,一旦威远号遭遇围攻,那么赵龙城立刻会让威远号减速避让,或者自行选择战斗方式,而其余舰船则直接迎上去,与其余的西班牙战舰近身肉搏。
原本,舰队参谋们估计,在三十分钟左右就会如此,或者在五十分钟后,利马舰队的后卫舰队会夹击己方的后卫舰队,但一直到双方打了一个小时,威远号也没有发出讯号,一来是利马舰队现在的船员素质实在是太差了,简单的战术都不能完整的使用出来,而赵龙城给全舰队的应战策略有点类似于后世玩游戏时的‘hitandrun’,远征舰队不断接战,左转向,重新形成战列线,然后继续接战。 这让利马舰队那群草包船员无所适从,差点发生了船只碰撞。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利马舰队的前卫和中坚舰本身就受不住了。实际上,在未时两刻的时候,远征舰队的二号战舰绥远号就与利马舰队的首舰巴拿马号、三号舰波托西号相继退出战列线,绥远号比较倒霉,被一枚十六磅炮弹击中了舵位,控制方向的舵盘和两个舵手一个航海长战死,被卡死的舵杆让绥远号左转脱离,倒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混乱。
在确定舵盘短时间内修复不好之后,绥远号使用斜桁帆和部分纵帆控制方向,于二十分钟后重新加入战场,只不过这些纵帆和操帆的水手被打的很惨,而绥远号为了避免脱离阵位导致战列线受损,在对阵的巴拿马号扑上来的时候,并未转向躲避,而是全力轰击,直接把巴拿马号打崩,自行右转逃离,绥远号因此得以可以呆在战列线内。
而波托西号就倒霉了,其被对位的靖远号打的七零八落,尤其是吃水线位置,被打了好几个大口子,虽然靖远号的吃水线也被打了两个口子,但双方位置不同,靖远号位于下风,吃水线受创,因为船体倾斜缘故,实际破口在水面以上的,而波托西号只要一转向,船体继续倾斜,就有大量的海水灌入。
从表面上来看,双方打的难解难分,但实际上,远征舰队完全掌握主动,赵龙城没有求变,而是想要继续打下去,仅仅打了一个小时,敌人就有两艘战舰失去战斗力,再打下去,肯定赢得更为痛快,但是在未时三刻的时候,一场变故让赵龙城不得不下达了突击命令,这场变故就在于风力加大了。
双方接触的之后,风力一直维持在十二节到十六节之间,因为双方都是只用中帆作为动力帆(防止对面破坏帆索),所以两条战列线维持了不到四节的速度,而利马舰队的后卫舰队加速追击时,也不过能到五节多一点,这也是其迟迟无法进入阵位的重要原因。
风力突然增大,不光是利马舰队后卫舰队可以更快进入阵位的缘故,更重要的在于,这片海岸的有着大风常伴大雾的天气,随着风力的增大,空气明显湿润起来,风把表面较热的海水吹向了外海,让秘鲁寒流带来的冰冷海水上泛,而风还把中午的热空气吹到了海面上,较热的空气碰上较冷的海水,直接导致了平流雾的发生,而是出现的非常快。
“拉斐尔阁下,看到没有,这就是上帝的保佑呀,我们进攻了异教徒,做了最为公义的事,上帝回应了我们的义举........。”拉奥尼亚狂热的宣告着,但他却看到了拉斐尔脸上的冰冷和淡漠,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中国军舰,拉奥尼亚看到,他们对阵的威远号战列舰,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贴靠而来,而炮击反而孱弱了不少。
在拉斐尔眼里,威远号炮火渐渐熄灭,但船上不断传来欢呼之声,而露天甲板却是少见人影,这是在准备接舷战的节奏呀,而自己的坐舰呢,能接下这一击吗?
拉斐尔拔出了刀和手枪,右手持刀,左手持枪,决绝的看着凶猛扑来的威远号,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对身边集结来的陆军士兵说道:“把拉奥尼亚阁下转移到副旗舰上去。”
“不,我要与异教徒决一死战!”拉奥尼亚高声呼喊说道。
拉斐尔说道:“拉奥尼亚,这个荣耀属于我,你应该作为舰队的第二指挥官收拾残局,赢得全胜,或者率领撤退。”
“那是您的工作,拉斐尔大人。”拉奥尼亚说。
拉斐尔摇摇头:“不........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拉斐尔之所以不想再逃了,并非是他认为此次必败无疑或者会有胜利的荣耀,而是认为这是他一生最后的战斗,他已经七十多岁了,如果错过了这一次,还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而现在的这个形势,中国人就算全军覆灭,几年后还会有更强大的舰队抵达,而利马舰队呢......如果覆灭了,就不会再有利马舰队了吧。
拉奥尼亚被拖拽走了,他被带到了右船舷吊运下去的小船上,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之中离开,在与旗舰脱离的时候,拉奥尼亚发现主桅杆上升起了最后的旗语——战列线解散!
拉奥尼亚意识到,这一常战,西班牙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