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
是的,老头没理他,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旁边的妇人见状,过来把桌上那些瓶瓶罐罐又归拢一下,但放在正中间没有意义,往田晓风这边挪也不妥,于是就往一边推。
“大叔,你往这边动一下屁股,这样桌面上就宽了。”
老头没看她,但也照她的做了。
田晓风听出来了,这老头刚才不知道在哪些桌子上坐,这会嫌桌上挤了,所以负气跑来这里的。这方桌,四条边,一边一个人,桌面上碗与碗的距离也就三十多公分,若不心坐了四个以上,大家相互体谅,坐歪一点,那桌面上碗与碗的距离就更窄了。
但一般人都对此不以为意的,毕竟吃碗粉汤而已,埋头吃完了事,不怕烫的,吸几口就只剩汤了。犯不着跟这老头一样,还端个碗出走。
田晓风觉得好笑,他探身子去看去揣测老头是从哪张桌子上逃出来的。估摸是靠里的那张,本就是个角落,这气,大风忘呼呼地转着,很少有冉那角落里去的。但,这一看过去,剩在那桌上的几个人,应该是都认识的,正在窃窃私语,不时往这边瞅。
大概的情形是,老头本来一个人在角落里,但一下子来了几个人,他那桌最空,所以这几个人就去那里跟他合桌了,不曾想,就这样把他赶了出来。
一碗粉汤的买卖,老板娘也好,负责端粉汤的妇人也罢,没出什么事,也犯不着去支撑什么公道,而且人家那几个人也没做错什么。所以,妇人还发觉这事不对,过来归置桌面的瓶罐,已经足够贴心。
估计老板娘这会也知道老头发生什么事了,但也只是偷看他,偷笑。
既然同桌,那也是缘份,而且是个负气的老头。老头如孩童,不能晾着他。
田晓风往自己碗里加零黄灯笼辣椒酱,问:“大叔,你要来点吗?”
老头这才抬起眼睛瞄了他一下:“吃个粉汤,就是那么多人。”
田晓风又问:“大叔,你是第一次来吗?”
老头低下眼去,只盯自己那碗粉汤,然后用筷子拔弄着里面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跟田晓风第一次来吃的时候,数碗里的佐材都有哪些。
青菜、酸菜、海白、虾、肠粉、猪肝、瘦肉、鱼饼……
看着他缓慢地弄这些东西,田晓风觉得有种莫名的喜福
“你不用数了,我数过,将近10种,全东江市,没有这么做粉汤的。“
老头依然只盯着自己的碗,但筷子也停住了。然后,夹了河粉条,送到嘴里,再送了口汤。
”嘿,帅哥,你是不是要加鸡蛋,我忘给你加了?”老板娘突然问道。
田晓风想了想,其实是自己刚才只是要粉汤,的确是没“加蛋”,但老板娘这样一问,却有点馋那鸡蛋了——这鸡蛋该是煮荷包蛋,有些地方这种荷包蛋是先已经煮好放在一边,客人加时就拿一个,但这里是现打现做,这其实是需要手艺窍门的。
田晓风于是朝老板娘点零头,又问老头:“大叔,你也来一个荷包蛋吧,我请您?”
老头抬起头来看他,神情莫测,然后摇摇头。田晓风于是冲他身头举起一根手指,老板娘也会意。
于是,田晓风也低头吃自己粉汤,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那汤味不如记忆中那么浓郁和顺了,有点浅薄杂烩的感觉。于是,他吃了几口河粉,把那些被切成丁的佐材先捞干了吃。还行的,可能是自己嘴里对这些东西的感觉不如以前了吧。就这样顺了几口,再去喝汤,那种味有些回来了,但有些还没回来。会是煤灶熬汤跟柴火灶熬汤的区别吗?不知道。不管怎么,这味道还是值得自己专门回来一棠。
妇人拿一个勺盛那个水煮荷包蛋过来。
“来,先让让哈。”
田晓风把碗也往外推了推,好让她更安全是把那个冒着热气的荷包蛋放到碗里来。这一瞬间,他发现老头又停了筷子。这下,田晓风真的懂了,这老头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会紧张。他起码属于“生人勿近”那种人。
于是,田晓风稍稍抬了下屁股,就这样躬着身子,把屁股下的板凳往向挪了挪,然后自己坐得离方桌也稍远些,这样,桌上的碗只需要放在桌子沿就好。接着,他又伸手把被挪到自己左手边正处在桌子中轴线一侧的瓶罐都往自己这一边拢。
这下,老头在桌子上有了相当的开宽地。田晓风满意地看到他吃粉喝汤的节奏,渐渐连贯起来,像个正常人,只是依然是埋着头,像个偷吃却又慢吃的孩子。
田晓风心情大悦,咬了一口荷包蛋,那种又糯软又粉滑的口感真好,这下是又一次确认了外面大多数地方煮的荷包蛋都太过火。
“要不,你们俩个,去那个桌,那里只有两个人,我帮你们把桌上的东西拿一下。”
这是收拾桌面的妇人在接待新来的客人,她在向客人指着田晓风这边的位子。
那是两个女生,一胖一瘦,长得还白皙精神,脸上带着羞涩。
眼瞅她们俩向这边张望,可能觉得这边不仅只有两个人,加她们俩刚好,而且,同桌的也不是青年,不用担心吃个粉汤都不得安生,所以,她们真的要往这边来。
田晓风忙向她们摆摆手,嘴里喊道:“这边没有位置了!“
那瘦点的姑娘听到了,一把扯住那胖点的姑娘。教人家往这边来的妇人一楞,望着这边,眼里两个大问号。
田晓风只好:”我有两朋友马上到了。“完,又向老板娘方向奉笑带皱眉头。
老板娘厉害,对这个求助的表情心领神会:“姑娘,你们就先坐那个大围桌吧。”
没错,那边的大围桌没坐满,还可以坐三四个人。只是,桌上有三个杀马特青年,眼睛一直往人家姑娘的身上瞄。
于是,胖一点的姑娘又再重时观察“地形”,拉着瘦一点的姑娘就近坐在一张已经有三个饶方桌上了。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结束得也迅速。白发老头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一会筷子抬起来,晾晾那河粉,然后放嘴里送,一会把筷子放下,用汤勺捞一捞里面的佐材,然后,一勺子汤,他要慢慢地喝,喝个三四口才算完。
相比之下,田晓风很快把自己的粉汤吃完了。他刚要起身买单走人,但警觉地把自己又按在板凳上。他拿出手机,若有其事地刷着屏幕,眼睛却在偷看对面的老头。好容易,老头碗里也要空了,他这才起身。
抽烟的汉子这会依然还在路肩上,但烟早抽完了,拿个塑料凳子在那里坐着。田晓风知道,钱交给他也是可以的,反正以前就是这样。只不过,现在墙上、桌面上都贴着二维码。
田晓风问汉子:“多少钱?“并指了指还在低着头的白发老人,意思是连那老头的单一起买。
他给了汉子一张五十元钞票,汉子找了他二十八。
然后,田晓风沿着希克路走了一段,再在路边刷了辆自行车。他刚才在外面停车时已经想好了,由于停的是正儿八经的停车位,不急着拿,可以骑自行车把这一圈都转一转,然后再回去拿车。
早知道这样,干嘛要开车出来,真是傻。
然而这几不都这样吗?他就是想到处转转,看看。他心里有一个想法,但还不清不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