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爷俩
徐丹对雨势的判断是合适的,她撑伞走到医院门口的横路上找黄荣,从伞沿向上眺,上的云已经开始泛白,云层也显得挺安静。同样了脾气的自然还有这雨,因为风稳住了,雨就显得不那么狂。
门口向右不到三十米,一辆黑色的带字母的大众车停在那,打着双闪,越走近越能体会这车的修长。
徐丹俯身从副驾的玻璃窗往里看,几乎同时,那窗降下来了。黄荣在里面向她欠着身子,像个邻家大哥一样招呼她:“丹,不好意思,我有事,所以只能你下来拿。”
徐丹却没什么表情:“没事,黄总,你们忙。”
黄荣脸上继续笑着,眸子里有种人情练达的包容,同时又有长辈般的赞许。他拿起副驾上的蓝色旅行袋,向窗外伸:“跟郑老一声,我会派人专门去家里照顾大宝,让他安心。还有,每三餐也会有人送过来。”
徐丹不置可否,只专注着把包揽在怀里,尽量不让它淋到雨。黄荣也不急,就看着她。直到她灵巧地向自己摆了摆手,这才又冲她点点头,把玻璃窗缓缓升起来。
徐丹突然拍打了一下车窗,黄荣赶紧让上升的车窗停住。徐丹的脸刚好就贴着那道空隙,冲他道:“今下午的饭别送了,我妈过来,会带饭。”
“好。”黄荣领命。看着车窗外没人,从后视镜里确认了徐丹远去的背影,这才把车窗完全升上来,让车子开始往前滑。
回到病房外,徐丹先敲了一声门,然后才推门往里进。里面的老郑和田晓风听到一声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自然知道是她回来了。
她径直把蓝色旅行袋放到置物柜的脚柜里,从袋里把老郑的手机拿出来,插上充电器。
田晓风心里当然还在疑惑,为什么这姑娘只是老郑前下属的女儿,却又是他看着长大,而且她对他的那种亲近感完全和家人无异。老郑不细,他也不方便问,但对徐丹刮目相看是肯定的。
“黄总没上来?”既然人物关系大致了解,那闲谈可以扯扯。
徐丹冲他一笑,然后眼神却落在老郑身上:“他有事赶回去了。”
老郑不看她,而是看田晓风,似乎在替她圆场:“这样的风雨,人人都有事的。何况,我也不需要他们来看望。”
徐丹轻蔑地撇了撇嘴:“田叔,你是老头最愿看见的人了。”
田晓风知道那份轻蔑不是冲自己,而是爷俩间已属亲昵的揶揄。心里想着,外面常人觉得了不得的金碧辉煌总经理在爷俩这里,似乎并无稀奇,甚至过于稀松平常,实在可叹。
徐丹又:“黄总了,他会派专人去照顾大宝,而且,医院里的一日三餐都有人送过来。”
田晓风插嘴道:“金碧辉煌的餐吗,那不得送播过来预点?”
接着又:“其实大宝我可以照鼓,反正我也是一闲人现在。”
徐丹:“老头的饭不需要点单,他们有人知道老头喜欢吃什么。”
老郑眼珠子一转:“这样,晓风,大宝自己在家,你就多去看看他,他们把大宝的饭送过来,你就接着,照顾他吃。丹,你把你田叔的电话发给黄荣,让他的人联系晓风。”
“另外,”他接着又:“晓风,他们要给我送什么饭,我不用想都知道,但我还是喜欢吃一吃你带我去吃的那些乱七八糟。”
田晓风:“那我可以给你带啊,而且也可以让方云给你做点家常菜。”
徐丹听到“方云”二字,似乎有些熟悉,像曾经听过或者看过,但一时间清晰不起来。
她随口道:“田叔,我算知道老头昨晚上为什么只给你打电话了,原来你和他另有别情啊。”
田晓风不能和她插科打俏,只道:“其实都是市井吃,但,老郑,只能偶尔给你调剂调剂,你要想快点好,还是得吃正儿八经有营养的东西。”
徐丹提出新问题:“老头,手机要不要开机?”
老郑:“不用开。”
田晓风对此有些惊讶,但立马又觉得这很老郑。
徐丹嘘了口气,道:“老头,考一下你,我的电话号码是什么,背出来。”
老郑对她继续表现着顺从,还真随口念出来一个手机号。看样子,无误。
徐丹却看向田晓风,眼睛似乎有些泛红:“你也记着我的号码啊,就算你不给我妈打,也得给我打吧?田叔和你认识多久,我和你多久,昨晚那样的情况你只打给田叔却不打给我。”
老郑哈哈大笑:“你干嘛,吃醋啊?”
田晓风心里暗暗称奇,自己一不心竟影第三者”之嫌,未免对老郑多有感念。在这种信任和依托跟前,自己昨晚上的所作所为其实不算什么,最多只算没有辜负吧。
老郑:“这孩子,没脑子。我竟然能给你田叔打电话,自然也能从手机里找到你娘俩的号码,和记不记住的电话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手机里会没有你和妈妈的电话?昨晚上大风大雨的,你们女儿家,顶什么用,当然是打给田叔了。后来我不是给你妈妈发信息了吗?”
是安慰,但这安慰一点都不客气。
徐丹扭过头去抹眼睛,不再言语,抱膝坐在窗户下的大沙发上,玩着手机。
田晓风亲历了一场家庭式别扭,原先对老郑的孤寡生活又有了新的认知。生活,到底以什么方式,终归只是个选择,有时候未必是无可奈何。估摸着这爷俩虽然没有血缘,却其实和家人无异的。
这样一想,心里倒也替老郑感到高兴,觉得他平时的拒人千里更像是顽皮和傲娇。
“其实,得亏你记性好,当然了,也怪我没处理妥当,昨晚,电话什么的都没记得帮你拿上,还扔下你匆忙回去了,要不是你记性好,只怕现在还不一定是在这里呢。”
徐丹抬头,望壁,但却开解道:“田叔,不怪你,就怪老头。我们是女儿家,但你告诉我们了,我们自然会想办法嘛,自以为是。”
前一句是给田晓风听,后一句就是今对老郑的控诉了。但老郑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闭上眼睛。
田晓风在这不是家人胜似家饶情义里,有些恍惚,只觉得自己该走了,而且,他想起了周长镜,这样的风雨,想起有些电话还没打——哪怕家里一时半会回不去,自己起码该关心一下长镜的店都什么情才好。
想到这,他站了起来。
老郑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怎么,要走?”
田晓风:“嗯,我走吧,也先去看看大宝。”
老郑:“丹,给田叔一副钥匙,估计黄荣把门都锁了。”
徐丹已走过来,笑容里有些不好意思,她把钥匙递给他:“田叔,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