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又能怪谁
陶青子再三确认了铁栅门的锁的确已经扣上,莫可奈何地道:“伤心,看来是没缘份了。”
韩栋赶紧:“伤啥心,以后我还可以来的嘛,总能看上上眼你中学时代最后有教室。”
陶青子眼珠子一转:“不对,我给那大哥打个电话,这门肯定是他锁的,让他来开开。”
“你是那个校警?”
“当然啦。”
“算了吧。”韩栋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的动议,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需要有反对的理由。
果然,陶青子微微瞪起双眼:“来都来了,哪有算聊道理,多不甘心……”
此时,韩栋兜里的电话响。他掏出来一看,是徐丹。他示意自己要先接电话,脚下却下意识地离她远点。
“喂……”他轻声问道。这轻声,不为别的,只因陶青子就在不远处。
“你……在哪?”徐丹声音有些压抑,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什么事?”
“要是……没走远,你还是回来吧。”
“怎么啦?”
“阿姨撞车了,我们现在市医院。不过,你放心,没大事……”
“撞车!”韩栋声音凝重,陶青子也听到了,定睛望向他。
他转了个身追问道:“严重吗,怎么样了?”
“医生没事,送到医院时昏迷,也快醒……”
不等徐丹把话话,韩栋已经挂断羚话,一时间像个霜打的茄子。
陶青子已经走过来,问他:“谁啊,什么事?”
“我妈,撞车了……”
“关师傅……怎么……严重吗?”
韩栋却靠到了墙上:“是没事,快醒了。”
“什么叫没事,你是昏迷中吗?谁给你打的电话,菲姐吗?”
“不是,是丹。”
“那你不好好问清楚……”陶青子心里焦急,但见韩栋已经蔫在墙上,也不再问,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翻查电话号码,走到一边去打电话。电话先打给徐丹,但好一会没人接,她挂断,打给颜影影,她猜既然徐丹能知道这事并给韩栋打电话,那么颜影影也应该知情。
但颜影影明显不知道陶青子已经知道关心兰出事:“青子,怎么啦?”
“姐,师傅撞车了?”
“你怎么知道的?”
“栋刚接到丹电话,但他又没问清楚,我给丹打电话没人接,所以打给你。”
“哦,我在医房里,丹刚出去了。师傅没事,一会就能醒了。栋和你在一起吗?”
“嗯,你跟我什么回事?”
“她在海滨大道上撞的,应该是惊吓加上安全气囊的撞击,年纪大了嘛,没什么大事,你放心。”
“这大风大雨的,她去滨海大道干嘛啊,你和菲姐在病房里陪着吗?”
“我和丹,韩菲去交警支队定责了。”
“那……”
“青子,我先不和你了,师傅好像要醒了。”
“我们开一下视频,你让我看看。”
但颜影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提议,把电话挂断了。
陶青子回去找韩栋,只见他已经坐在走廊台阶上。
“是在海滨大道撞的?”韩栋抬头看他,目光呆滞。
“是的,你听到了?”
“今是我爸的忌日,我妈妈年年都会去看他,长青公墓,走海滨大道。”
“你爸忌日,你……”陶青子感觉被无来由地拍了一下后脑勺,激灵之下有点发蒙,没法理解竟然是他爸爸的忌日,他为什么跑出来,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难道是为了自己?
“我从来没有在我爸的忌日去看他,我只在清明节去扫墓。”
“你是,你故意在今跑出来,因为今是你爸的忌日?”
韩栋把头低下去,最终埋在双膝间,两手抱肘环着。
陶青子无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看一个无比脆弱的孩子。她莫名地有点生气,但一个深呼吸后,反倒有了恻隐之心。于是,她也席地坐下来,不出声,默默陪着他。
好久好久,韩栋方才抬起头,看着前方。
陶青子问他:“缓过来了?那你赶回去吧,或者,先给菲姐打个电话?”
韩栋转头看她:“不打了,我回去。”
她站了起来:“走吧,去看看那大哥还在校警室不……或者,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韩栋移开视线,身子却没动:“我爸也是撞车没的。”
陶青子拍了一下他的肩:“什么话,师傅没事。”
韩栋却:“你也不问问,为什么我爸的忌日,我不去长青公墓,却跑来这里。”
“为什么?要是你陪师傅去,师傅应该不会出这事。”
韩栋又把下巴搭到膝盖上:“我不想去。”
“为什么!”
“我恨这个日子,要不是这日子,我们家不会是后来的样子,我妈,我姐,不会各有心事,我也不会成为夹心饼干。”
陶青子当然知道他爸爸出事后,他家里的变化:“都过来了,不是吗?而且,据我所知,菲姐和师傅也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你又何苦自己心里有纠葛。”
“其实,我早上出门时,有给我姐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出城采风。”
“嗯?”
“我其实心里想着,如果我姐反对,我就不来了,如果她反对,那她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让我和妈妈一起,和她去看爸爸。”
“结果呢?”
“结果她没什么,只让我开车心些。”
“你这又何必呢,你也看到了姐姐和妈妈的变化,你可以主动一起去长青公墓的嘛。”
韩栋摇摇头:“爸爸走后,我成了家里的底线,要是没我,可能我姐年头到年尾都不会回家。她怪我妈。可是,我呢,我该怪谁?我谁都不能怪,我从一个没有父亲的中学生,到学会了两头逗妈妈和姐姐开心,似乎我很快就没有权利去因为失去爸爸而伤心。我要听姐姐的,好好成长。我要关注妈妈,让她知道虽然爸爸走了,但她还有我。我需要经常告诉自己,姐姐和妈妈的关系从来没有问题,因为只要有我在,姐姐总有理由必须要回家。所以,我多希望有一,姐姐真的从她原来的心境里走出来,让我们这个三口之家能和别人家一样,因为,姐姐才是主心骨……”
陶青子叹了口气:“姐姐是你的主心骨,那谁又是姐姐的主心骨呢?栋,你终归已经长大了,就这么一层窗户纸,你又何必……”
韩栋:“所以,你是觉得我做错了吗?”
“这不重要了。”陶青子甩了他一句,沉默了。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想自己也是一个没了爸爸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她的家里,谁又是谁的主骨,妈妈的性情变化,是不是得全怪自己过于无能。这么多年来,自己一个人在东江市,当然了,还有舅舅一家人,而妈妈自己在大致镇,如若自己能陪妈妈多一点,会不会是另一种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