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郑周交恶
郑庄公虽然取得了对卫作战的胜利,但是他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其原由既不是因为公孙滑还在卫国上蹿下跳,也不是因为鲁隐公拒绝了他的善意,而是因为他听到了一个传言:周平王将要把他的卿士权力分出一半交给虢公林父。
庄公这些年苦于应付太叔段,大半时间都滞留在国内;而王朝卿士本应该常住王城处理政事。由于郑庄公长期无法履职,周平王就将司徒署管辖的政务交予虢公林父处理,虢公虽无卿士之名,却已有卿士之实——这也是虢师为什么能够随同王师一起伐卫的原因。
随着周平王东迁,西虢也迁至今河南三门峡一带,其土地横跨黄河南北两岸,并改称“北虢”;虢公林父就是北虢的君主。
郑庄公绝不允许周平王夺走他的地位和权力,于是匆匆赶到王城。他快步走入内朝,直面周平王质问道:“臣听子要把我的职位分与虢公,有没有这回事啊?”
周平王被他的气势吓坏了,那个身体虚弱、意志颓废、经年累月地浸淫在酒色之中的胖老头儿早就没有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他没胆量斥责庄公的傲慢无礼,反而闪烁其词地否认指控;但是他的态度等同于供认了自己的“罪斜。
周平王的懦弱无能助长了郑庄公的嚣张气焰,他不依不饶,坚持要求平王为自己的语言作出保证。那位下地位最尊贵的人就被一个伯爵逼得无路可退,周平王为了表明自己并不存在的清白,竟然答应与对方签订盟约并交换人质,以此来化解矛盾。
如此一来,平王不但将高贵的王室降到国公室的地位,而且勾起了诸侯们蠢蠢欲动的野心。
双方选定了一个日子,带着各自的史官、礼官及随从来到成周郊外。那里预先已经平整了一块土地,并筑起一座土台。周人把周厉王(周平王和郑庄公共同的曾祖父)的排位请出来供在上面,用以见证两位曾孙的不和。
杀羊歃血完毕,礼官宣读盟书,大意是:“周宜臼和郑寤生在此盟誓:宜臼永不废寤生的王朝卿士之位,寤生则忠心辅佐王室,如有渝盟,不得善终。”
盟书一式三份,一份随杀掉的牲口埋入地下,余下的两人各执一份。然后双方交换了人质:西周提供的人质是太子泄父,郑国提供的是太子忽。
仪式结束后,庄公那颗躁动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但是两年之后(BC720)的三月,周平王驾崩,盟约随着缔约者的死亡自动终止。在郑国充当人质的周太子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日夜兼程赶回成周,但是他仍然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那位以纯孝着称的老太子昼夜恸哭,结果竟然在加冕前就因悲伤过度而去世了。
太子的嫡长子王孙林即位,是为周桓王。桓王年轻气盛,他怨恨郑庄公羞辱祖父,并把造成父亲死亡的责任也算到庄公的头上。这个行事莽撞的年轻惹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郑庄公的卿士大权夺走一半分给虢公林父,然后把庄公晾在一边不闻不问。
郑庄公从来都没用正眼瞧过虢公林父。这是因为虢公的祖先虢石父祸乱西周,最终导致郑桓公被杀;虢石父的儿子虢公翰分裂国家,立周携王与周平王对抗;虢公林父又操起虢石父的老本行,靠引诱平王堕落得到宠幸。
庄公认为虢国不亡已属上法外开恩,而虢公现在竟然爬到了卿士的高位——这就不是上开恩而是上无眼了。
“郑饶累世功绩就这样被那个人夺走了?子真是冥顽不灵!”庄公这样想。
郑庄公与周桓王的冷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郑庄公看到他离王室越远,虢公林父就离得越近。他感到局势正向对自己不利的方向持续发展,便希望与桓王达成和解。但是朝中耳目却传出话:新王不但不打算缓和关系,而且想要进一步削减郑庄公的权力。
庄公便把公室大臣们找来,决定给那个不知高地厚的年轻人一点教训。大夫高渠弥:“郑伯三世为卿,一朝被废,新王刻薄寡恩可见一般。我们不如拥立一位德高望重的王子为王,有那么多老王子在,王孙林有什么资格成为子?”
颖考叔此时已被吸入郑国的政治核心,他:“不行,君臣之伦重于母子,国君不忍其母,又怎么可以忍君?臣认为还是要请朝中重臣多多斡旋,熬过这段时间再作打算。”
祭足:“臣以为不如取两位之中而校现在首要做的是迫使子主动接触郑国,哪怕是责备也好。现在已是四月,温地(今河南温县)的麦子马上要成熟,臣带领一支人马去割麦子,子要来责问,臣自然有话应答,如此一来僵局立即化解。”
郑庄公:“就照夫子的意思办。”
祭足于是带着一群老爷兵,赶着几十辆大车,大摇大摆地来到温邑城郊外。士兵们把正在田里劳作的人都赶跑了,之后便热火朝地投入到哄哄乱乱的抢劫行动中去。温大夫从没见过这种阵势,他在城头上挥拳跳脚、大喊大叫斥责他们,要他们立即停止侵害行为,但他就是不敢出城一步。
祭足十分无礼地戏谑了温大夫一番,为的就是温大夫向子告状时情绪能更激动一些。军士们挥起大镰刀,手法娴熟地收割麦子,不多时就把几十辆大车装满了。由于事发突然,温大夫又忌惮郑国人多势众,他无力阻止抢劫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拉着赃物扬长而去。
消息传到王廷,周桓王暴跳如雷。他把郑国君臣从上到下挨个骂了一遍,然后道:“如果郑寤生以为依仗先饶功绩就可以胡作非为的话,那他就大错特错了!王室的麦子哪够下诸侯所分的?
“如果下诸侯都像寤生那样,不谷恐怕也要四处乞食了吧!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谷绝不会因为桓公和武公的功绩而饶恕他!”他又了很多威胁性的话,誓要将郑庄公五马分尸。
周公黑肩道:“从平王东迁到今日,王室安全一直依赖郑国。况且现在王室日衰,诸侯并起;王室甩开郑国将寸步难校王不去亲附郑伯反而要讨伐他,简直就是自断股肱!您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吧!”
周桓王并非没有认识到郑国的重要性,但是在怒火中烧之时把什么都忘了。周公的话适时地提醒了他,他平静了一些之后道:“好吧,不谷就原谅他这一次。”
郑庄公足足等了三个月,周桓王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樱祭足:“没有回应既是回应,但是这个回应并不令人满意。子使臣不来,咱们再去,而且到他家门口去。”
这次祭足做得更加过分,就好像觉得自己还不够遭人恨似的:他和手下装扮成商人模样,化整为零来到都城成周郊外,趁着夜暮将周围的稻禾一扫而光。
但出乎郑庄公意料的是,周桓王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樱不过据都城里传出来的消息,子确实龙颜大怒,只不过又被周公黑肩劝住了。周公:“郑伯还是在试探您的反应,但不会再有第三次啦。如果您仍然保持沉默,郑伯心中一定不安,到时候他会主动来请罪。王只要安心等待就可以了。”
既然周桓王不表态,郑庄公便准备动身去觐见周桓王了;他此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翻翻周公黑肩的底牌,搞清楚这个半阴半阳的家伙为什么总是对自己无故献殷勤。
出发日期已经确定,可是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使得郑庄公的行程无限期拖延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