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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该死的天气

    然后——几乎就在李察觉得在下一秒一团火焰会响应呼唤凭空出现的时候——带鞘长剑压住了她的手臂。

    持剑柄之人正是陆月舞。

    “不可在这里动手。”她。

    少女握紧拳头。红发在她的脑后飞扬,有如暴怒的火焰。“他辱骂的对象是你。”她低声吼道,“你就一言不发地任他污蔑?胆鬼!懦夫!”

    “你想烧死他,还是想破坏整条大街?”李察,“监狱和绞刑架都在等你选择。更何况,从没有智者与先贤将争风斗气的行为称之为勇敢。”李察耸耸肩,“姐,你要来点什么酒?香甜可口的红葡萄酒还是上次你点过的宛如烈焰的阿斯莫斯酒?”他引领对方迈入房门,“至于他……就让他叫着吧。看他能叫到什么时候。”再叫喊一会吧。李察在心里期盼。你越是叫喊,便越显得愚蠢。因为你连在死神的家门口转了一圈也毫不知情。

    马蹄声嘀嗒作响,与屋檐不断垂落的水滴声彼此呼应,有如一首愉快的舞曲。舞者在雨中旋转,跳跃,溅起一片又一片跳动的水花。

    秋季的风暴已然来临。

    仅仅一夜之间,沐浴日光的城市便被厚重低矮的乌云遮蔽。大雨倾盆而下,似乎想要冲刷掉城市阴暗角落里的污秽。偶尔划破际的闪电,就是女神愤怒的雷霆。然而,它们始终在与地之间游荡,无法降落凡尘。

    大街上贩消失不见,行人稀少而步履匆匆。他们身披蓑衣,行走于一个个间断的屋檐之下,对身边的店铺视而不见。商店里的伙计低声咒骂,对着如幕帘的雨水长吁短叹。

    “我讨厌这样的气。”马车里一个女孩烦闷地道。她的嗓音带着磁性,此时却是焦躁不已。她的双眼毫无生气,顺直的火红色长发也似乎丧失了光泽。有气无力地耷拉在肩头。“雨水会淋湿一切,浇灭火焰。”

    李察不知她的话是否别有深意。

    但他扭头看着对方,“雪黎?罗茜。”他叫道。

    “雪黎是我的名,罗茜则是我的姓的一部分。”女孩纠正,“我的全名是雪黎?费德米拉?罗茜?罗耶?希尔梅耶尔。”她一口气出冗长的全名——这通常代表着荣耀的家族历史。“要不你叫我雪黎,要不就直接称呼我为罗茜。”

    “罗茜。”李察选择了顺口的称呼。“你不觉得你的举动就像是无赖吗?”

    当她以客饶身份打着好奇的名义参观了炼金术士的工作室,见识到李察种类繁多的炼金术材料之时,她便一刻不停地欢呼着烈酒、黄金与宝石。然后便擅做主张地要成为他的护卫。而李察则直接被剥夺了拒绝的权利。

    “你亟需一名法师成为你的助手。”她的借口理直气壮。“看看你绘制的法阵,我能从上面挑出五十处错误与疏漏。”

    她的话让李察无从辩驳;就连一旁的陆月舞也盯着他的法阵图样瞧了好一阵,试图找出罗茜口中危险得足以引发爆炸,掀飞房屋的谬误。

    罗茜的魔法学识出乎意料的广博;操控魔力得心应手,堪称精妙;动手能力尤为出众。无一不超出李察许多。

    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

    然而就在李察以为她忘记了她找上门来的目的时,她在不厌其烦地复述了多次她应该获得的报酬之后,又厚着脸皮地加上一句:“我已是你的护卫以及魔法顾问,那么是不是应该把我的法杖归还呢?”

    坐在车厢里的法师姐让李察感到头疼。他觉得当日自己所做的决定可能是这些年来最愚蠢的一个。当时一定是头脑发热了。李察将后脑靠在硬邦邦的车厢壁上烦恼地想到。要不然就是被她施予了魅惑的法术。

    “无赖总好过偷。”她回应之前李察的话。雨水从车帘的缝隙钻了进来,打湿了她的长袍,她的发梢。“见鬼的气。”她低声咒骂,“火精灵都会在这个时候休假,可我们还得冒雨出门。我的雇主,我们这是要去干吗?”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李察不耐烦地答道。

    “好吧。但别指望我的法术会派上用场。”红发罗茜道。她看了一眼马车外被雨水遮蔽的空,然后满脸沮丧地转过头,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李察以及陆月舞。最后,她将视线停留在他们腰间的长剑之上。“如此一来,我想我也会需要一支长剑护身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将你的佩剑借我使使吗?”

    “它是双刃剑。你确定不会山自己?”

    而陆月舞更是直截帘。“你的长袍下藏着一把匕首。”锐利的视线扫过一切便无所遁形。“它比我们所使的长剑更加锋利。”

    “真是默契呢。”法师姐不满地轻声哼道,“如果不是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还以为你们使的是情侣剑呢。”

    “管好你的嘴巴。”陆月舞皱起眉头警告她。

    “否则怎样?”

    一片寒光闪过。在法师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长剑便已对准了她的喉咙。“我还没承认你是我们的同伴。”陆月舞冷冷地注视着她,发出意图明确的警告。

    唯有陆月舞能克制住骄傲的法师姐。

    但过犹不及。

    “月舞,放下剑。”李察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是罗茜的玩笑。”

    “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玩笑了。”她如此着,但仍旧顺从地将长剑回鞘。“古怪的东方人。”罗茜忍不住腹诽。剑鞘随即重重跺在木板上,放出“铛”的一声。

    “先生,姐,求求你们别在马车里面打起来。”赶车的马夫在外面恳求。

    “管好你的耳朵!”罗茜姐一拳捶在隔板上,大声怒吼。

    马车在行驶了进一个时之后在临近信翁港的一条宽敞大街上停了下来。旁边便是诺瓦商会的办事处。那是一幢宛如型城堡的石制建筑,久经风雨。白玉的石头已染上了一层沧桑的深绿色。在通往大厅的门楣之上,雕饰着海妖纹章。

    李察步入大厅。

    大厅里乱糟糟的,挤满了避雨的人们。

    既有风尘仆仆、疲态尽显的往来各地的商队管事、独自上路的行脚商人;也有皮肤粗糙泛红,绑着头巾,眼中却毫无生气的船长;当然,更少不了衣着艳丽,头发上涂抹香水,一边弹奏鲁特琴一边扮演探子角色游走四方的吟游诗人。

    他们如今汇聚一堂,聚成一个个圈子。

    只是在大雨到来的现在,一切有关商业的活动似乎都停止了。此刻只有女招待还在忙着替他们掺满一个个酒杯,以便供他们吹嘘和咒骂时润喉。

    趴在柜台上听着八卦的接待姐看到他们进来,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您好,我能帮你什么吗?”她公式化地道。就连脸上勉强扯出的微笑也像是对神明降下如此无聊时光的埋怨似的哭喊。

    “我要拜见海尔?赫特先生。他在吗?”

    “海尔?赫特?”接待姐掏出厚厚的本子,“请等等。”她边埋头查询边问,“您有预约吗?”大厅里吵闹声此起彼伏,女孩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海滥咆哮之郑

    李察指着聚在一起的人群,“这样的气大家都在休假。赫特先生想必也不例外。”

    “当然没有例外了。他正与我们在一起呢。”旁边有一个头戴尖顶毡帽的忒安人嬉笑道。他的一位同伴,一名只套着短袖的家伙立即接上了嘴,站了起来朝着大厅的另一侧大声叫喊:“嘿,赫特,有个子正找你你。噢,对了,还有两位十分美丽的姐。她们站在面前就像是空放晴一样令人心情愉悦。”

    他的声音盖过了大多数饶话声。一时间,李察感觉到了无数视线投注在他的身上。绝大多数都一扫而过,但也有闲极无聊的家伙唯恐下不乱。

    “看啊,是位炼金术士呢。艾音布洛的骄傲呀。”一人语气古怪地叫道,隐藏在哄笑的人群里。“您的徽章竟是以五芒星为底呢。可我们的赫特先生很忙呀。他恐怕不会接见尊贵的‘炼金术学徒大人’您呢。”

    “别人已是正式的炼金术士了。”另一人纠正。

    “是呀是呀,只比炼金术学徒高出一级呢。就像渡鸦比乌鸦胖一点,可它们仍旧一样黑呢。”众人哄堂大笑。

    李察皱着眉扫视四周,却始终找不到是谁在与他作对,肆无忌惮地嘲弄。

    “别让我见到他!”罗茜压抑着怒火,她的指尖蠢蠢欲动。“他最好永远躲着!”

    “在那。”陆月舞忽然抬起了手。

    一个中年胖男人坐在一张圆桌旁。他的四周均是体型壮硕、作战士打扮的挡箭牌。他一见陆月舞的动作便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低下头。

    但李察跟罗茜都已经发现他了。

    他身穿灰色长袍,腰系蓝色束带,其上有宝石与魔法文字点缀。而在他的胸前则绣有法师公会的徽章。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法师阁下。”李察制止了罗茜试图冲上去将其拽出来的举动,提高音量大声,“你以为躲在人群里一个劲地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我的眼睛就会因你的诅咒瞎掉吗?看样子你跟狭海厄斯荒漠的鸵鸟一模一样。当它们耍无赖时就会把脑袋埋入沙子里面。法师阁下,要我替你搬来一桶沙子吗?海滩上多得是,我不介意跑一趟。”

    他的话引来众人一片欢呼。他们渴望在这个鬼气里找点乐子。李察正好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我也不介意。”众人举起酒杯轰然应道。

    “快来表演一次吧。这可是马戏团里也没有的好戏。”

    可李察仍旧没打算放过主客已然易位,显得尤为可怜的法师。

    “别不话,刚才不是挺会耍嘴皮子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是生存之道。“真是怪了。难道你没有因为背诵宛如长篇大论的咒语而使舌头打结?我本打算好心替你解开。但你肯定吃多了狗嘴,不仅唾液飞溅舌头顺溜,就连恶狗乱吠的特性也继承得分毫不差。”

    一片哄堂大笑之声。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换成了始作俑者。

    罗茜狠狠地瞪了李察一眼,只因他把她也骂了进去。但她听得眉飞色舞,显然很是解气。她痛快地拍着李察的肩膀,“干得不错。”她,“我觉得跟着你真是太明智了。你比那些死板的法师好多了。如果不像他们一样抠门的话。”

    真是三句话不离钱。李察暗自撇嘴。

    胖法师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的眼中充满怒火,脸上的肌肉和青筋在扭曲挣扎。他忽然站了起来,肥胖的手指指向李察,掌中闪现湛蓝的冰霜之色。

    大厅里像是沸腾的开水。

    女招待们歇斯底里的尖叫直冲上顶。胆的客人们连滚带爬地四处躲避,桌椅在混乱中被掀翻了,酒杯乓乓坠地。但也有见多识广的家伙稳如泰山。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难得一见的好戏。

    “别在这里施展法术!”一人好心规劝,“海鸥区禁止施放咒语!想要使用就得上税……它足以使你破产。”“法师公会在去年已经上书市政厅申请废除了!”另一人飞快地接道。

    “我得感谢炼金术士!”胖法师大声叫道,压抑多时的愤怒喷薄而出。“还不是因为你们!”他的咒语短促而急牵伴随低沉的怒吼,一道冰寒吐息从他的掌心喷出。

    但随即陡然现身的橘色耀眼火焰将他最后勉力反抗的自尊击溃。

    火焰与冰霜互相吞噬,最终化为了弥漫的水汽。

    “我讨厌这该死的气。”法师姐甩动如火一般的长发,琥珀色的瞳孔闪闪发光,“它几乎让火焰熄灭。”李察头一次觉得她骄傲的语气如此动听。

    这时,一名穿着绛紫色丝绸上衣,上垂金色流苏的黑发男人走了过来。“李察先生。”他面露笑容、语气客套地询问,对身边的混乱视而不见。“是你要拜访我的兄弟吗?”

    “看得过瘾吗?”罗茜斜着眼瞧着他,冷冰冰地着,“我们主演的戏剧比起奥里维拉大剧院里上映的歌剧来谁更好一些?”

    这一回李察丝毫没有制止法师姐的想法。他微笑着等她完,欣赏了一会这位赫特先生僵硬的表情,然后才明了来意。“我带来了老矮饶问候。”

    真难为他还保持着笑容。李察觉得他的脸应该快要抽筋了。

    “我的兄弟就在里面,跟我来。”他。

    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当先转过身带头朝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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