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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策反

    谢慕林对宛琴的了解不多,只能根据记忆中的一些信息,再结合方才看到钱妈妈对宛琴毫不客气的态度,做一点试探。

    她哭丧着脸对宛琴说:“琴姨娘,爹爹的官司好象不太妙了,我们姐妹日后可怎么办呢?”她低头摸了摸谢映芬依旧滚烫的额头,“如果我们全家都要抄家下狱,我的病已经有起色,还好说,四妹妹和四弟正病得厉害呢,监狱里可没有大夫。”

    宛琴却是知道官兵刚刚抄到了什么账簿的,心里只觉得谢璞这一回多半是逃过大难了,只曹氏那边不知该如何收场,此时听了谢慕林的话,也有些心不在焉:“二姑娘不必担心,老爷会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谢慕林装模作样地抽了抽鼻子,“我刚才听得分明,有个叫什么方将军的让人悄悄儿递信给伯娘,提醒伯娘壮士断腕呢。钱妈妈也劝伯娘,赶紧与爹划清界限,别跟着受苦了。她还年轻,将来还有好日子等着她呢。钱妈妈这么说,我也明白她是为了伯娘着想,若伯娘能脱身,有曹家护着,大哥大姐想必也会无事。可是……我们又能靠谁去?”

    宛琴睁大了双眼,有些怀疑谢慕林是不是弄错了:“二姑娘,你真听到方……咳,听到钱妈妈这么说了?”

    谢慕林低头抽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若不是亲耳听到,我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钱妈妈见我在旁,还凶巴巴地把我骂走了,说我不该偷听……”

    宛琴的脸色已经黑了。

    她隐约猜到了原委:大理寺那边既然已经翻找出了谢璞给曹家或者说是曹家背后的皇后与太子送钱送礼的账簿,跟河工银案子有了出入,案子就有了疑点。王知府的罪行只等大理寺的人从东昌府回来,就能定下,澄清谢璞罪名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谢璞这趟多半是有惊无险的。

    但方闻山通知曹氏壮士断腕,却是在暗示谢璞罪名已定,叫她放心与丈夫决裂的意思。曹氏信了照做,谢璞那边却被证明是清白的,那口口声声说丈夫有罪,要与他和离的曹氏,将来要如何面对世人的目光呢?

    是有眼无珠,还是冷酷无情?

    而曹氏一旦和离,便无法回头了。平南伯是一定要促成她与方闻山的婚姻的。到时候,她再嫁的消息传出,又会是什么名声?

    这与计划中曹氏要塑造的“不堪与罪人为伍而毅然休夫的贞烈女子”形象,相差太远了。

    但方闻山却不见得会在乎这些。他只是要跟心心念念了十几二十年的心上人成婚罢了。倘若曹氏因为谢璞未能被成功陷害而放弃和离,那他又如何能娶到她呢?

    宛琴跟在曹氏身边侍候多年,对于方闻山的性情为人有一定的了解。

    那是个狠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会不会为了娶到曹氏,哪怕明知曹氏会陷入何等尴尬境地,也毫不在乎呢?

    宛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慕林还在小声絮叨:“四弟四妹年纪小,身体弱,如今还都病着,琴姨娘可要好好照顾他们。你娘家人应该会把他们接回去吧?不会欺负他们吧?琴姨娘怎么说也是平南伯府出身的,伯娘不会不管你,是我杞人忧天了,我只是担心四弟四妹……”

    宛琴却没理会,猛然起身冲到窗前,看着上房方向,曹氏高昂着额头,仿佛在慷慨激昂地说着什么的背影,心直往下沉。

    她揪住了一旁面露喜色的钱妈妈:“你没告诉太太,官兵搜到了账簿的事?”

    “什么账簿?”钱妈妈不耐烦地挣开她的手,“少嗦!你是太太的人,只需要听太太的命令行事就行了,其他的事少管,也别多嘴说些有的没的。有太太在,不会少你一碗饭吃。但若你想要违逆太太的意思,仔细你一家子的身家性命!”

    宛琴恨不得骂她一句“蠢货”。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骂钱妈妈又有什么用呢?

    宛琴气愤地回到女儿床边,心中又气又委屈,为曹氏将要面对的尴尬境地难过不已。

    她刚才看得分明,曹氏说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那几名大理寺官员的神色惊愕诧异,想必他们也察觉到案子的诡异之处了。

    谢璞是被冤枉的,他有很大可能不会被定罪。

    那曹氏要怎么办?谢显之与谢映慧要怎么办?

    她这个妾……还有她所生的两个孩子,将来又要何去何从?

    谢慕林见宛琴冲出去,便跟着走近了窗边,听到了钱妈妈说的话,又迅速回到了床边。如今,她看着宛琴脸上难过又茫然的表情,哪怕不知道个中详情,也知道宛琴确实与钱妈妈或者说是曹氏产生了矛盾。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谢慕林知道宛琴与一般的妾不同,她去年年底才跟着谢璞从任上归来。谢璞在开州做知府时的事,应该多数瞒不过她。她若有被传去问话的机会,她的证词将会非常重要。若能成功策反她,比偷一百封假信都管用!

    于是谢慕林便低声对宛琴说:“钱妈妈说话也太难听了……她这是把琴姨娘与金姨娘等同看待了吗?虽然你们都是平南伯府出身的,又都为爹生了儿女,但你怎么说也是伯娘身边侍候多年的。如今钱妈妈这个嘴脸,难不成伯娘也不说什么?那将来你跟着伯娘回曹家后要怎么办?四弟四妹怎么办?平南伯府能收留他们吗?不会把他们交给你家里人抚养吧?他们将来的身份是主是仆?四弟还能考科举吗?四妹又能说什么样的人家……”

    “二姑娘。”宛琴冷脸打断了谢慕林的话,“你想说什么?”

    看来,宛琴也听出她话里有话了。

    谢慕林收起面上的泣容,正色道:“我没想说什么,只是……姨娘如今已经不是平南伯府的丫环了,而是谢家的妾室。谢家若被抄家,家人被发卖,姨娘也会在发卖名单上。就算被赎回平南伯府,还能过得比在谢家时好吗?能舒适安稳地生活,为什么要自讨苦吃?你心里明白爹是清白的,对吧?你也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对爹有利,是不是?爹若是成了罪人,四弟四妹身上罪臣之子的烙印,便一辈子都无法消除了,连命运也要受他人掌控。姨娘如今身份不比以往,真的要一昧忠心,不管亲骨肉死活吗?

    “一边是父母手足,一边是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明白姨娘难以抉择。可是……你就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

    宛琴双眼圆睁,瞪着谢慕林,沉默着不说话。

    谢映芬不知几时醒转,听得分明,抽泣着抱住了生母:“娘,你别不要我和弟弟”

    宛琴听了,瞬间红了眼圈,落下了一滴泪来。

    屋外,官兵再次唤人。

    这次被传召的,就是谢显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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