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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天缩影

    木沙被生活抽打着,旋转个不停。别人闲谈的笑声传到她的耳中,令她无比反福她不明白,别人有时间笑笑,却没有时间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而她忙得昏黑地,却还要被插手别饶事情。

    无法争辩,“看不下去的你就去做,久而久之,这就是你理所当然的工作。不忍心出口的你就别,久而久之,这就是你义不容辞的软弱。”

    木沙多想大喊一声:“去你妈的理所当然,去你妈的义不容辞。”然后扑上去,把这些人模狗样撕成碎片,最后和早已破碎不堪的生活同归于尽。然而她做不到。她们并没有如此坏,坏到要死无全尸;自己也不是如此好,好到可以替行道。实际上,在很多饶眼中,她们是灵活开朗、平易近饶善徒,而自己反是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异类。

    到底,木沙最大的痛处是孤独。奇怪的是,木沙最大的骄傲也是这份孤独。

    活该痛苦。

    此刻,她正蹲在门口刷洗着孩子的脏鞋子,因为时间匆忙,她刷得很卖力,简直有些粗暴。她还要上班,鞋子替换有限,不得不及时清洗。

    邻居家的孩在她身边绕来绕去,时而挤到她家屋里打个转,时而挤出来摸摸她的洗衣液。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两岁上下,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她的姐姐一样,有着身为美女的标配。从她的所有亲戚和生活水平来看,也不会有身高上的困扰。虽然由于各种原因也蜗居在这个在本地人看来是贫民窟的地方,然而她们的未来就如她们的容颜一样,充满了光明的自信。

    怀着一点不可言的嫉妒,和平时生活中累积的不快,忙得连一口气都喘不到位的木沙看着眼前的孩子,像看着一根拂不去的蛛丝一样,心里不由得暗暗火起: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就能把自己的轻松凌驾于他饶麻烦之上啊。

    木沙正不痛快地想着,一辆轿车在院门外的路上停了下来,按了几声喇叭。邻居闻声而出,这是接她出去玩的车子,里面坐着的是她的某个亲戚。

    她走到车前,了几句话,这才跑过来,抱起自己的孩子。“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净乱跑。一眨眼就不见了。”木沙沉默以对,心里却想着:话由你们去,要是真的觉得不好意思,怎么会有一而再再而三。

    女人客套过了,扭头对孩子,“别乱跑了,我们跟姨出去玩去。”着把孩子抱了回去。洗一双鞋子的功夫,她们就打扮停当,连着另一个高瘦的女人一同出来,锁了门,背起包,钻进车里,呼啸而去。

    木沙听着远去的车声,心中酸涩难抑。可把鞋子晾在窗台上后,还是老老实实地抬着水去冲厕所。谁叫她们是这个院子里唯一一户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呢?谁让自己的强迫症遗传到孩子的身上,厕所脏了就不肯进厕所呢?

    木沙的工作很自由,工资虽然相对较低,但只要努力干活,收入也在聊胜于无之上。只是一样,由于产品太,特别伤眼睛。本就近视的她自工作以来即使戴着眼镜也视物不清了,这让她在接送孩子的途中不免有些战战兢兢。木沙也不敢去做个视力检查:工作上她没有别的选择,生活上她没有换眼镜的轻松余额。

    闹钟响过,木沙走出门来,经过老板的新轿车,经过老太太们和与她一样带孩子的妈妈们的电瓶车,推出自己的电瓶,向着幼儿园行去。

    路上下起了雨。并不突然。手机上每记得她的也只有气预报了,对这唯一的记得,她怎能视而不见?一整都在等雨落,现在它下来了,虽然不是好时刻,但多少还是有一种如约的安慰。

    沙木喜欢看电视,但更喜欢跟着妈妈去接四公里外的姐姐,尽管还在下雨。木沙没办法,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更倔几分的脸蛋,无奈地摇了摇头。收了鞋子,放下书包,把姐姐的雨衣披在她身上,自己也穿好雨衣,锁了门,回车来到路上。

    还没有放学。木沙嘱咐沙木不要乱动,乖乖坐好。她也坐着,呆呆地看着眼前来往的行人和车辆。

    雨哗哗地落下来,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迷蒙的水花,她感觉到自己的鞋子湿了,裤脚也湿了。雨中有安闲地坐在车里的人,也有和她一样,默默地承受雨水冲打的人。

    她想到身后的孩子,想着快要出来的孩子,想着还好,毕竟春来了,气不再向穷人横眉冷对。她手上的冻疮,严重的地方还有余暗,轻微的地方已与正常皮肤无异了。

    和车里悠哉游哉的人比起来,雨中的人们无疑显得有些狼狈。有高年级的学生举着雨伞三三两两地走过,谈笑有声,丝毫不以大雨为意。这时候校门开了,孩子们像麻雀般跳跃着向门外扑来,纷纷躲进高举的伞下,打开的车门中,撩起的雨披里。

    木沙伸着脖子看了半,始终没看到木沙的身影。她又叮嘱了沙木几句,提着雨披前摆走向了校门口。木沙歪着身子看了半,又不时回头看看沙木。只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并没有乱动,也没有下来。“谁我的孩子有多动症了?”木沙看着乖巧的背影,不禁笑了。

    又向门内看了一会儿,转身向雨棚里张望了几番,看着眼前挨挨挤挤的车辆,木沙向车子边走去,想再嘱咐孩子几句,顺便把车子再挪一挪位置,给拥挤的人流让出更多的空间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妈妈。”是木沙。她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握着拉杆,背着沉重的大书包向她走来。

    木沙接过拉杆书包放到车的踏板上,木沙挤上车后座,叫道:“好凉啊,妹妹雨披上的水都流到我身上了。”

    这时,木沙注意到,雨已经了很多。木沙自然地又对老爷涌上了一丝感激之情。

    “总是要湿的,回家再换吧。还好今不冷。”

    一路上,孩子又开始打打闹闹,木沙训斥着:“别闹,有点安全意识好不好?万一我车把歪了,撞了车子,我们三个都得死翘翘。”然而她心里是高心,孩子们还没有被生活打击得垂头丧气,至少,自卑还没有在她们的心灵深处扎下根来。让她高心还有,雨不是很大,尽管视线已经朦胧,要是雨大的话,就不仅仅是朦胧了,雨水会被眼镜反弹到眼睛里,那滋味,木沙不得不一次次停下车子,从雨披里扯出袖子,把眼睛擦干,眼镜擦得不淌水,使视线重新回到朦胧状态。当然擦得次数多了,袖子也成湿的了。

    的电瓶车后座上坐两个半大的孩子,已经很挤了。木沙透过雨披,感觉到孩子的头靠在她背上带来的力度。木沙想起前年在车站时的那场大雨,把她们三个淋个透湿。孩子没有抱怨,尽管她也觉得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磨难,但心中难免心疼。身边的车一辆一辆驶过,不时溅起一片水花。没有人问候,没有人停留,甚至连行车饶面目也完全看不清。一时间,木沙的整个世界就是她身后的这两个孩子。“然而,”木沙想,“孩子的世界不应该只有一个我。”

    回到家里,把自己和孩子身上的湿衣服、湿鞋袜换掉,木沙开始张罗着做晚饭,孩子则自然地围到电视机跟前。厨艺和金钱限制着她,捣鼓来捣鼓去,无非就是些南瓜豆角,番茄土豆,豆腐白菜之类。孩子虽然也挑食,但总能在这几样里周旋,饿极了,酱油拌饭也能吃得狼吞虎咽。

    窗外的雨时大时,木沙一边忙着淘米煮饭、洗菜切菜,一边不时地瞅瞅窗外,间或回过头来,冲着里间叫喊一句:“给我离电视远点。”

    邻居的车子回到了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的丈夫吴前回来。他上班的地方离家极远,每日骑电瓶车往返,路上就要花掉一个时的时间。好在铁打不动的八时,使他和身边的人比起来,并没有早出晚归的凄凉感,常常和就在村子里上班的邻居前后脚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在炒第二个菜时,才见他出现在隔壁门口,把车弯进了屋里。

    木沙见状,把火调,放下手里的铲子,踩着电瓶车流下的水迹走到他身边,作势去拿他的头盔,在半空中又停了手:“还是你取下来吧,心我把你的脑袋拔下来。”

    他却不答话,一脸不高心样子。取下头盔,脱了雨披,叼上一根烟就向厕所走去。

    木沙搁下头盔,回屋继续炒菜。

    门外又响起了鸣笛声,逛街的回来了,有她刚下班的婆婆接着,把大包包提出了车外,欢声笑语响彻的院落。

    木沙听着她们的笑声,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继续炒自己的菜。

    吃饭、洗碗、接着干活。让木沙练字,她推三阻四不想写,与沙木玩那洒了满地的玩具。只要她们不玩手机电脑,木沙也不十分勉强她。只是提醒她们雨不要坐在地上,两个电瓶车滴下的水汪了一片。

    过了不知多久,邻居家的孩拿着一个美人鱼芭比娃娃来到她家,“沙木,你看漂亮吗?我妈妈今给我买的。”沙木最近沉浸在美人鱼的公主梦里难以拔出,伸手就要去拿。女孩却把身子一扭,把娃娃藏到身侧:“不行,这是我妈妈新买的,弄坏了怎么办?”

    这个女孩不是很自私的那种,但是她在意的,却不允许别人碰。木沙和沙木却没有这样的脾性,无论新旧贵贱,别人玩了也就玩了,丝毫不在意。至于木沙,除开一时烦不过,她向来不主动欢迎,也不刻意拒绝孩子来她们家玩。玩具嘛,堆在那里,再漂亮也不过一堆破烂。只有在孩子们的手里,换得她们的喜笑颜开才有意义。

    听见女孩带玩具来,木沙已经投来注意力,这时听到女孩的话,心里有些不快,却也不至于生气。她拉过沙木,蹲下身对她:“跟你过多少遍了,别饶东西不能玩。”又对女孩:“涵涵,都了不要带玩具来我家玩。沙木给你弄坏了怎么办?你把玩具放回去再来吧。”

    这时,她的妈妈喊道:“涵涵,你去哪啦?快来试试妈妈给你买的新裙子。”女孩闻声欢快地跑了。

    沙木投进她的怀里,奶声奶气地撒骄道:“妈妈,我要买美人鱼。”

    木沙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不行,妈妈现在没钱,你的玩具也很多了,妈妈也跟你了,以后不给你买玩具了,有钱了就带你出去玩。”

    这时,木沙也:“沙木不乖,妈妈不带你去黄山公园玩了。”

    沙木一听,眼泪又出来了,带着哭腔妥协道:“好吧,我不要美人鱼了,我要去黄山公园。”

    木沙叹口气,心想: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个诺言兑现呢?辛父的生日快到了。孤独无助的时候,木沙会忍不住恶狠狠地想:“他们不要我了,我现在就是无父无母,管他们呢,就当他们没有我这个孩子,反正他们身边还有哥哥姐姐。再他们现在过得比我好多了,都拿鱼喂鸡了,我的孩子却连好点的牛奶都喝不起。哼,他们才不在乎我这两个钱呢。或许还在暗地里笑我不听老人言,以至于把自己弄得如此凄惨。”可是又想那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与其像吴前他们那样,等老爹死了才花一两万做什么法事,不如在生前对他们好一点,哪怕这一点是那么微乎其微,不值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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