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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自嘲为路

    这一数学课间,三丰忽然找到木沙,让她帮个忙。是王凯惹那个甲班女生生气了,让帮忙写封道歉信。语文课上,王凯也悄悄地向木沙提出了他的请求,并且强调道歉信一定要好玩搞笑。

    尽管远远谈不上爱情,可替自己喜欢的人给他喜欢的人写道歉信终究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她不禁想起刚刚学会的《盛夏的果实》里面的头句歌词: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可她很快又打消了这荒诞的念头。

    她从未拥有,所以根本谈不上放弃,而且无论如何,她永远不可能真正靠近身边的这个男生,即使他们现在近在咫尺。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她只不过是个笑话。那么就如他所愿,拨弄自己博得他的心上人一笑吧,这也是她所能牵持的唯一联系。

    “作为一封道歉信,我总该要知道你为什么得罪她吧?”

    “对啊。其实也没什么啦。我今去接她一块上学,逗她她眼睛有眼屎,她就生气了。”接着,他又不满地嘀咕一句:“女生,真是。”

    这就是美女的待遇,有些人这么多都没能跟他上一句话,而美女,他都开始亲自上门迎合了。木沙禁不住酸溜溜地腹诽着,随口附和了一句:“就为这?”

    “可不是?”王凯不屑地撇撇嘴,“不了。反正你的任务就是把她逗开心。”

    “这封信要怎么写,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你这样开头,‘亲爱的媛,我对不起你。’你知道哪个‘媛’不?不是圆圈的‘圆’,是那个,那个一个女字旁加暖和的暖的半块。”

    “是不是这个?”木沙把写在纸上的字推给他看。

    “就是这个。剩下的我就不什么了,你自己看着写吧。记住,一定要搞笑。如果你把她逗笑了,我记你头功。”完,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木沙对所谓的头功哭笑不得,可依然像得了恩宠的大臣一样对皇上的旨意毕恭毕敬,哪怕这旨意是荒诞的,甚至要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唉,即使单单为了能如此近距离地看着王凯睡觉的模样,她也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木沙做贼般偷偷凝视了王凯两眼,就心满意足地把视线收回到桌上摊着的本子上面。她课也不听了,作业也不写了,咬着笔杆左思右想。终于在放学铃声打响之前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这封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媛:

    我对不起你。今早上我你眼角有眼屎,真是大大的不应该。我回去照了照镜子,切,原来是我的眼角有眼屎。唉,都怪我一心急着去找你,脸也没有洗干净。嘿嘿,虽然脸没有洗干净,我也还是帅帅的。不过,一到了你面前我就不行了。跟你比起来,你就像那双晶莹水亮的大眼睛,而我真成了眼角那让人恶心的眼屎了。可我真不该对你眼屎那么恶心的东西,让你脏了耳朵。为此,我真想让你好好地揍我一顿,又怕弄疼了你的手。我又想让你好好骂我一顿,可我知道,你那么温柔善良,怎么会骂人呢?

    不过,你已经对我施行了最严厉的惩罚,那就是你生我的气,不理我。我的苍啊,我的大地啊,还有什么惩罚比这更严厉呢?就是我每面对我同桌肥猪似的大脸,也不及这惩罚的千分之一啊。

    你要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就知道我没有大话,真真一点没大话。我以前相信,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血可流,皮鞋不能不擦油。现在我终于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为了能在初见你的那一让你能看上我一眼!那一眼啊,真是如滚滚长江水,浩浩黄河涛,青山绵绵永远不动摇!

    也许你想: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河水你就泛滥。所以,你生气是应该的,是十分合理的,是完全正确的。我只求你不要不理我啊。否则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呜呜呜……

    此致叩首。

    最后的落款是:一心乞求你原谅的可怜虫王凯。

    木沙有些志得意满地把这封信拿给王凯看。不过,她还怀着一丝侥幸,希望王凯能从中挑出“同桌肥猪似的大脸”这句话,将其删掉。可王凯匆匆地看了一遍后,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并且赞扬似的以哥们的方式在木沙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叫道:“好,这就样,一个字都不用改。”然后唤来了他的信差三丰,趁着放学时间给那位真正可以志得意满的女生送去。

    木沙本来有些失望,但想想王凯都不在意那样黑自己,又怎会在意黑她两句呢?或许在他的心里,她的确就是一只肥猪。

    唉,这本来就是一出闹剧,就是木沙写这封信时,又用了王凯多少心呢?至于她自己,不过是在作业之外加了一个班。自然,字里行间也浸着难以抑制的酸涩,可这酸涩自开始把别缺作镜子后就从来没有消停过。

    下午,木沙进校门时,被王凯和三丰拦在了院子里。王凯递上一包辣条,“谢谢你啊,同桌。媛不生我的气了。你那封信立了大功,把她逗得不校”

    三丰也在一边帮腔,“木沙,你真厉害。我从没见她笑成那样,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你不知道,你那封信已经在同学们之间传开了。”

    起初的得意洋洋已经消退,白了,那不过是些空话大话,现在竟有这样的反响,木沙倒有些失望。唉,这就是学生的情感,简直滑稽可笑。

    王凯突然指着她的自行车:“哎,你这车子不错啊。”他又歪着脑袋往车把下面看了看,“还是捷安特牌的。我能试试不?”

    这没有什么可拒绝的。王凯骑着车子在院子里兜了两圈,在她面前叉开两脚,停了下来。

    “甭,还真挺好骑的。”

    三丰在旁边插嘴道:“这车子以前被撞坏了。还是我带着木沙去找人家赔的钱呢。”

    木沙听三丰起这事,有些不高兴。她把手里那包不是滋味的辣条递给三丰:“起来,我还没谢谢你呢。现在,我借花献佛,这包辣条给你吃了。”

    三丰倒也不客气,爽快地接了过去,嘿嘿傻笑两声作为回答。

    王凯把双臂靠在车把上,气定神闲地问木沙:“同桌,这么好的车子要是撞坏了,你怕不怕啊?”

    木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蹦出话来:“我怕什么,我不怕,地不怕……”

    着,她的视线却落在感觉明显次之的前轮上,这时,她完全顾不上揣测王凯和三丰脸上浮现的笑容,恍惚间,她似乎又看到木扁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向她奔来。

    木沙不禁悠悠地想,或许自己真是不怕,地不怕的,因为地所带来的大抵是死亡,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也许急促得连害怕两个字都写不完。可每每踏进家门,看到母亲生无可恋的脸,那沉闷的空气不就是另一个更残酷的死神?要你死却不下快手,一次次让人在生死边沿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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