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十四章 本是应当
“那有什么，当初人伢子过来的时候，我也是在场的，我是家中长姐这本就是应当的。”
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碧珠不过才七八岁便已经知道人世间艰苦，也知道该怎么认命。
夏念钰与她却是不同的，摇了摇头很不能理解，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她，在黑夜中的双眼亮的就跟发光的琉璃一般。
“我阿娘说了，钰儿是世间最宝贵的姑娘，不止旁人珍惜钰儿，钰儿也要珍惜自己才行，我虽是爹爹和阿娘的女儿，可也是钰儿自己啊，他们怎么能卖了我只为几口吃食呢，钰儿要是你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碧珠姐姐这般善良也是钰儿羡慕的。”
她伸出瘦弱了许多却仍旧软乎光滑的小手去握住碧珠的双手，直直地看着她，哪怕在黑夜之中也能看出她的真诚。
听她这般说，碧珠也是有些羡慕的，那般话她是从未在阿爹阿娘嘴里听过的，正有些晃神就被她握住了手，瞬间拉回了现实之中，同夏念钰笑了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并不知道她的身世，有些好奇的询问。
“钰儿，你家里之前是做什么的？肯定是官老爷家的大小姐吧？”碧珠只知道她叫钰儿，姓什么，全名是什么一概不知。
听她这般问，夏念钰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也是记不清了，我自幼就在院子里，虽见过爹娘，但家中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确实却是不知道的，对了，姐姐，我常叫你碧珠，你之前在家里是叫什么？”
在宫里，父皇和母后就连皇兄都叮嘱过她，凡事都要长个心眼，出门在外身份更要闭口不严，以备有小人借机使坏。
当时她还小得很，又没有皇兄那般聪慧，听得迷迷糊糊的，虽是不懂，却将父皇的所言所行都记在了心里。
虽说这样，有些对不住碧珠姐姐。
夏念钰有些内疚地又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碧珠认为她是想家了，将她往身边拉了拉，顺着她的话题聊起了自己。
那一晚两个小姑娘究竟蒙在被子里说了多久，夏念钰已经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就是碧珠姐姐原来之前叫大妞，嗯，是个很可爱的名字。
……
深夜，漆黑一片，连清亮的月牙都悄悄地躲了起来。
哒哒，马蹄声在江南扬州的某条小巷悄然响起，马蹄声越发的近了，随之，从小巷的拐角缓缓出现了一匹棕色大马，上头是个穿着夜行衣的男子。
他披了重重的大氅，胸前鼓囊囊的。
忽然，一个未及冠的男童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小小的人儿，连骑马都需要旁人抱着，却板着一张小脸，眉头微皱，严肃地朝四周看去。
“长公主就在这里？”
原来，来人竟然是策马赶了五天五夜官路的夏御玄，这几日都在马车之上，路途坎坷，他休息的并不好，脸上都带了几分憔悴。
“是，据广仙台的那位妈妈所说长公主应该就在这座小城的某处。”
影一翻身下马，站稳后又伸手将夏御玄给抱了下来。
他们的情报只到这里，长公主真正所在之处究竟是在那条小巷，那座院子却是需要再去查探的。
夏御玄背着小手，似有所感地朝南边看了一眼，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点头，抬脚沿着小巷朝最里面的客栈走去。
今晚儿先好好歇着，等明日再去找钰儿的下落。
翌日寅时，天还未亮，便有嬷嬷拿了铜锣在院子里敲。
“起来了，鸡都起来了还睡！真当买你们回来是做千金小姐的不成？！”
照旧地在外头叉着腰大骂了一通，一盏茶的时辰后，便撸起袖子兵分两路冲进了厢房，去拧那些还赖床的女童。
厢房内慌成了一片，匆匆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拿外衣。
“你拿的是我的衣裳！”
“是我的!”
厢房的布置是个大通铺，早上乱起来穿错衣裳更是常有的事。
有经验的睡觉时连衣裳都不敢脱，擦着嬷嬷的肩缩着脖子往院子里跑，没一会儿就整齐地站好。
夏念钰受了伤，行动不便，咬着牙在碧珠的搀扶之下，很是牵强地起了床，趁着嬷嬷的手拧过来之前就连忙往院子里头跑。
“哎哟，疼疼疼，我不敢了，嬷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都是半大的孩子，正是觉多的时候，难免每天都有几个赖床的，被拧着耳朵，掸子打着赶了出来，疼得连声求饶。
“我瞧着你就是来讨债，这般能吃又能睡，还不如养头猪管用，赶明儿我禀了管家，早早地把你发卖出去，省得看着心烦。”
嬷嬷训斥最狠的便是赖床贪吃的惯犯冬花，长相算是上乘，清秀有余美艳不足，在乐器舞蹈上更是蠢笨的一塌糊涂，唯有厨艺上倒是颇有天赋，只要吃过一遍便能将配料猜个七七八八。
然而，这种才能在这个地方有个鬼用，那些嬷嬷还嫌她能吃，长得壮呢，天天非打即骂的，不过人家的性子也是真好，就算是被人踹了踢了也仍旧是个笑模样。
夏念钰摸了摸自己被抽了一鞭子就抬不起来的右手，羡慕地看了被打了这么多次仍旧活蹦乱跳的冬花一眼，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叹，叹，叹什么气，哭丧呢！那个老爷喜欢你这样的，没得自讨没趣！”
昨日里晚上教她的嬷嬷横竖怎么都是看不顺眼的，手里拿着掸子恨不得再抽上去。
夏念钰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颤，看了她一眼咬着牙硬是挺直了腰。
缺什么都不能缺骨气，等着瞧得，日后她回了宫非得把这个鬼地方拆了去。
“好了，她最值钱的就是那身皮肉，要是留下了疤就不值当了，当时候管事的也要找你麻烦的，先忍着，等她养好了身子再说。”
旁的同行嬷嬷拉着她的手劝道。
见那嬷嬷咬着牙恼怒地甩袖离开了，夏念钰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大部队朝吃早膳的地方走去，在这里哪怕是吃早膳也是不安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