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美不自知
一阵手脚忙乱，封墨竹让人去找了个年岁大的嬷嬷过来。
嬷嬷过来一问，才知道是张小丫心急了。
孩子先前没吃饱过，骤然喝了两碗东西下去，身体受不住，这才呕吐。
“爷跟姑娘莫要担心，吐出来就好了。”
张小丫这才松了一口气。
“嬷嬷帮着给他洗干净，换身衣服。”封墨竹淡淡道。
嬷嬷领命，抱着婴孩下去。 农门俏媳种田忙 ，
张小丫闻着身上的味道，眉头紧皱。
也赶忙去浴屋，洗漱一番。
封墨竹让人帮着找了个奶娘，在府中帮着照顾孝。
张小丫也抽空去了大理寺的监牢一趟，将范家的事，如数告知。
砰！
范大夫似是承受不住打击，神色微愣，连连后退几步。
脚下踉跄，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
张小丫略微靠近一步，才听清。
“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范大夫，请节哀顺变，起码你的孙儿还活着。”张小丫出声安慰道。
他闻言，面露苦笑道：“我现在被关在这里，出不去，家里人都死绝了，谁来照顾他，难不成，让他跟着我，在这牢里过一辈子？！”
说着，范大夫的眼中满是绝望。
张小丫见状，嘴唇紧抿，不知该如何开口。
半晌！
范大夫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走上前，双手抓着木桩，凝望着她，出声恳求道：“丫头，多谢你告诉我这消息，老朽能不能拜托你帮最后一个忙？能否将我孙儿送走，找个能温饱的人家，送了吧。”
话毕，他言语一哽，闭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语，突然神色一变，面上满是坚毅，似是下定决心一般：“送给旁人，总比饿死在路边强，起码还能活下去，活下去就好。”
“你确定？”张小丫娥眉微蜷，有些惊讶，他竟会做出这个决定。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是意料之中，毕竟以他如今的处境，除了这样，还能有什么法子。
难不成真的让自个的孙儿在这监牢之中陪着自己，连温饱都是问题的地方，哪能容得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
如今范家的人都基本死绝了，若不是没有亲朋好友可以托付，他又何须做这个决定。
“不然还能有么事法子……”范大夫满是无奈道。
张小丫抿唇微顿。
“我晓得了。”
她点头应下，见没什么再好说的，便转身离开。
“他可有名字？”
行至半路，突然从身后传来范大夫的声音。
张小丫脚下一顿，转头望去，便瞧见他双手紧抓着木桩，脸死死贴着，几乎要从中挤出来一般，双眼盯着她，眼睛微亮。
“有了，听杨大婶说，是你儿媳妇自个取的，叫范耀宗。”张小丫眼睑微垂，敛去眼底的情绪，如实道。
“范耀宗，耀宗！真是个好名字。”范大夫宛如了却一桩心愿一般，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念叨着这个名字。
张小丫未再多说，便转身离开。
走出监牢，便瞧见武大人站在外头，似是等候多时。
“武大人。”
她微欠身，打了个招呼道。
武知命点了点头，徒步靠近，轻声道：“小丫姑娘，我想找你帮个忙。”
她点了点头，因不知是什么事，也不敢擅自应下：“大人且先说说，是何事？”
“是这样的，我刚上任大理寺卿一职，却发现大理寺积压了不少案子，急需个帮手，你的本事我自是清楚的，在州郡城跟这次柳眉月一案中，你的作为可圈可点，不知你有没有兴趣，成为大理寺的一名女捕快？帮着我一同断案，解决这些年积压的一些个案子？”武知命言明来意，神色诚恳道。
张小丫神色一顿，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这个意思。
“武大人，你突然这么说，我一时半会儿也决定不了，我原先的打算，是解决这些个事，就离开京城，回州郡城，毕竟我娘跟弟弟都在那，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她轻声道。
武知命见她没立刻回绝，已是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道：“成，你且回去想想，若是决定了，直接来大理寺找我就可。”
张小丫缓缓点头，屈膝作礼，动身朝大理寺外头走去。
行至街前，心中思绪万分。
若说一开始听到武知命的话时，没有一丝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在现代时，便是一名警察。
从大学开始，学的便是刑侦方面的知识。
那茶点，都是她平日里空闲时间，学下来做给孤儿院的人吃。
若非如此，只怕她早就饿死在永和村。
都是些闲杂的兴趣爱好，靠的不过是信息差，古代的人都没见过这些个东西，图的就是个新奇劲。
要是一开始将这两样摆在她面前，让其抉择，她更倾向于用现代所学的刑侦知识，做些什么。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她之所以没一口应下。
便是这几日早就看清，眼下这个时代，跟现代不同。
讲究的并不是证据法律。
而是权势财力。
就如之前的柳眉月一案，哪怕人证物证俱在，甚至凶手自个的亲口承认了罪行，梁贵妃一露面，空口白牙，就能让他们的所作所为，前功尽弃。
这算什么？！
那她做捕快又有什么意思。
张小丫回了封府，将心中的犹豫跟疑惑如数告知封墨竹。
希望他能给她出个主意。
封墨竹端坐在桌案之后，身形挺立，一身白衣胜雪，青丝散落在身后，发尾微湿，似是刚沐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水汽。
他闻言，放下手中的毛笔，缓缓从位置上站起身，朝张小丫靠近，指尖微动，抬手抓着她的手腕，牵着张小丫走到一旁的桌边坐下。
封墨竹也在一旁坐下，两人四目相对。
张小丫的眼中满是迷惘。
他见状，指尖轻抚其发梢，薄唇微勾，眸光稍缓，透着一股暖意。
“我知道，因为小四儿跟柳眉月的案子，让你心有疙瘩，一时之间想不开，但你要记住，不能因噎废食，你这样岂不是怕了那些个手握权势，意图不轨的人，那还有谁来阻止他们？有我在，莫怕，终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那些人，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封墨竹神色认真的望着她，声音低沉，宛如清潭一般，轻声细语。
她眼睛微睁，眼底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答应武大人的请求？”
“问你自己，若是你想做，那便做，有我在，毋需瞻前顾后，你何时变得如此颓靡，倒不像是我认识的那个张小丫了。”封墨竹轻笑了声，尾音微颤，抬手轻点她的鼻尖，调侃道。
“那在你心里，我该是如何？”张小丫伸手抓住那作怪的手指，反问道。
“肆意，热情，迎难而上，不怕输。”封墨竹回想起之前在永和村的事，垂眸勾唇道。
“有这么好吗？我怎么不觉得！”
张小丫疑惑道。
“这世上，最美的，就是美而不自知的时候。”封墨竹凝望着她，眸光微动，伸手轻抚她的后颈处，神色淡淡道。
她闻言，眉头微动，心中一暖。
经过封墨竹的这一开导，张小丫豁然开朗，便决定应下武知命的请求，动作不停，索性直接提溜着裙子，朝封府外头而去。
待她走后，封墨竹从位置上起身，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咯吱！
房门再次被人从外头打开。
常烈身着劲装，出现在屋内，拱手抱拳道：“爷！玄冥玄武已经带人准备好，我们可以动身了。”
“嗯。”
封墨竹轻应了声，不知在想什么，眸光幽远。
“爷，我们离开的事，真的不用跟小丫姑娘说一声嘛？此次前去，只怕数月之后才能回来。”常烈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若是不告诉小丫姑娘，只怕他连春晓也不能说。
可这数月不在府中，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
“不用。”
封墨竹淡淡道，话毕，便转身快步离开屋子。
已有人将马匹牵到门前，封墨竹紧抓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马，背脊挺立，一甩手中的缰绳。
啪！
吁！
两匹马快速朝城外而去。
……
张小丫还不知道，封墨竹此时已出城而去。
她顺着街道，朝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砰！
“滚！我家老爷说的已经够清楚的了，要么交足租金，要么就把田地给交出来！看你们一脸穷酸样，拿不出来就滚蛋，别在这里脏了我们的地。”
一声巨响从一旁传来。
紧跟着的是刺耳的谩骂声。
她闻言，眉头一皱，偏头望去，却发现竟是熟人。
只见一个宅院门外，两个小厮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一脸鄙夷的望着台下之人，嘴角带着一丝讥笑。
而台下那人，身着布衣，衣服多是补丁，身材高大，却偏偏卑躬屈膝，抬手冲着两个小厮抱拳，面带恳求道：“二位就让我进去见见刘员外吧，我们村子里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刘员外月月增长租金，我们那里负担得起啊，再宽限几日，等田里有了收成，我们一定把租金如数奉上。”
说话这人，正是杨大婶的丈夫杨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