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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世情

    再次经过安生村中心的大榕树时,伯阳留意了一下榕树上方的空,那片奇怪的烟雾已经消散不见,看来是与姜凤身上的三位家仙有关。

    由于姜老大的屋舍离村口比较近,一行三人实际是沿着石板路向村外方向走。接近老者屋舍时,自村外走入两个人,一前一后,前面是一个瘦高的男子,肩膀扛着一个麻袋,侧着脖子向前行进,但是看起来脚步急促,并不是很吃力;后面紧跟的则是一个粗胖的妇人,没有拿任何东西,但走起路来好像是浑身挂满了重物,能感觉出正在气喘吁吁。

    “父亲!”伯阳身后的姜凤突然充满欣喜地喊了一声,悦耳的铃音音调升高了数倍,却并不刺耳。

    男子闻声稍作驻足,望向三人,看清喊他的是凤后,大步走了过来,步伐矫健,仿佛肩膀上没有任何物件;男子两鬓虽然已有白发,可他的脸庞却呈现中年男子般的一种紧致,透出坚毅的神色。后面的粗胖妇人眼见跟不上他的脚步,干脆停下来弯腰喘息。姜凤则蝴蝶一般飞向中年男子。

    “父亲,母亲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姜凤紧紧抓住父亲闲着的那只粗壮的胳膊,问道。

    伯阳疑惑地看了看姜老大,老者则哈哈一笑,道:“后面那个不是凤母亲!”

    “呃,”伯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自然他是把那个粗胖的女缺成了凤的母亲。

    “你母亲还有点事,一会儿就回来了。”姜凤的父亲弯腰把麻袋从肩膀顺到旁侧地面上。

    “不过,后面这个媒婆可是找你的。”姜凤父亲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嘿嘿乐道。

    “父亲!又是媒婆!”姜凤瞄了一眼后面的粗胖妇人,嘟着嘴放下了父亲的胳膊。

    后面的粗胖妇人——也就是姜凤父亲所的媒婆,此时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站定之后,努力稳佐吸的同时,斜着眼睛把姜凤父亲之外的人全部扫视了一遍;待看到伯阳时,她的脸上突然抽搐了一下;转而看到姜凤时,就像是秃鹰发现霖面上的鸡仔,贪婪地望着这位亭亭玉立的少女。

    “哎,我姜炎老弟,这就是你的女儿凤吧?”媒婆眼睛热辣辣地盯着凤,话却是对姜凤父亲的。明明姜凤的父亲已过知名之年,这个看着也就四十多岁的媒婆居然称他为老弟!伯阳在侧旁伫立,闻言觉得有点别扭。

    姜炎正是这位扛麻袋的男子,姜凤的父亲。

    听到媒婆的问话,姜炎只是点零头,目光却盯着伯阳,问姜老大:“大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伙子……衣服咋回事?”

    “这后生叫伯阳,刚给咱家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走吧,先去我那坐坐,再给你细。“姜老大简单介绍了一下伯阳,然后挥手招呼众人去他的屋舍。姜炎将麻袋拎到屋舍墙根,随着众人走进老者的家。

    入屋后,姜老大搬了几个树墩改造成的坐凳,安排众人各自坐下,然后又招呼伯阳进里屋,取出一套粗布衣服让他换上。伯阳换完后,发现衣服有些宽大,但焦糊的衣服毕竟不能再穿,只好将就一下。姜老大又招呼姜炎进到里屋,把伯阳救凤的事细细和他讲了一遍,姜炎听后大为吃惊,对伯阳连连道谢,伯阳则谦恭地客套了几句。

    “大哥,媒婆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去招呼一下。”姜炎想起媒婆,退去了外屋,伯阳则留在里屋没有出去,免得妨碍姜炎他们谈事。

    “周围有异常能量!”元识突然耳内传音。

    “啊?”伯阳一惊,赶忙起身,问了姜老大茅厕的位置,借口如厕向外走去。穿过外屋时扫了一眼,见粗胖的媒婆正在眉飞色舞的给姜凤和姜炎介绍某户人家,唾沫星子乱飞,姜凤低头摆弄着手指甲,姜炎则乐呵呵地看着媒婆神侃。媒婆突然瞥见伯阳出来,脸部又抽搐了一下,但伯阳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姜炎见伯阳出来,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没有话,看着伯阳迈出门槛。

    伯阳迅速在院子里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问元识:“哪里有异常?”

    “波动太弱,无法确定具体是在哪里,但肯定是有异常能量,等等再看了。”元识有异常,那肯定是不会错,但伯阳还不具备能量感知的能力,只好先返回屋内。

    日头西斜,渐近黄昏。

    外屋的媒婆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还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姜凤已经听得犯困,手拄着腮,眼皮沉重。

    伯阳在里屋与姜老大已经闲聊很久,也即将无话可。

    “哎,姜炎兄弟,能不能去你家看看啊?”伯阳突然听到媒婆转换了话题。

    “好,好,没问题,去我家看看!“姜炎显然也是早已厌烦媒婆的絮叨,闻言赶紧答应,然后起身进到里屋,对伯阳道:”伯阳兄弟,你还没去过我家,跟我一起去吧,今晚就在我家吃饭!“

    伯阳本来想推辞,但看到姜炎一脸诚恳,只好答应。

    “大哥,你今晚也去我家吃,我们喝一杯!凤她娘应该回来了,我让她弄几个菜。“姜炎又邀请姜老大,他的大哥。

    “好,你们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过去。”姜老大因为伯阳的原因,自然也不推辞。

    姜炎出门拎起麻袋扛在肩上,前面带路,伯阳则跟在姜炎后面,凤走中间,媒婆由于体胖而动作迟缓,依然走在最后面,一行四人奔姜凤家走去。

    色渐晚,阵风摇动村中大榕树的枝叶,簌簌作响。

    姜凤家在大榕树左侧、一个东西走向的深巷尽头,也是安生村唯一的一个深巷,依然是不太平整的石板路延铺过去,两侧错落排布着十几家屋舍。

    一的晴朗,早已将曾经的雨水和泥泞燥干,石板间隙的尘土时不时被阵风卷扬出去,偶有青苔显绿。

    深巷尽头,靠北侧的墙体中镶嵌了一个双开扇的木门,门扇表面呈现着风霜的痕迹,入门平台高出地面约两尺多,安放了三级石阶,连接到高约半尺的门槛。姜炎走上石阶,将木门双扇全部推开,并朝门里喊了一声:“凤儿她娘,有客人来了!”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里传来,随即一个身着青色上衣、面庞端庄清丽的妇人侧出半个身子,左手扶着门框,向伯阳和媒婆这边看来。清丽妇人约摸四十多岁,整个面庞与姜凤极为相似,一看即知是姜凤母亲。姜凤母亲应该是知道媒婆要来,但是看到伯阳时她愣了一下。

    姜凤见母亲看伯阳发愣,赶忙上前解释道:“母亲,这是伯阳大哥,从外地来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呢!”

    “哦?”伯阳母亲并不知道今凤身上发生的事,心里疑惑:一个年轻男子能帮凤什么忙?

    “好了,好了,母亲,进屋再和你。“姜凤看到母亲要误会,拉住母亲胳膊撒娇道。

    姜炎已迈步进入门内,把肩上麻袋放在院门西侧墙根,然后把两个门扇又努力拉开到不能再拉,以便门口看起来更宽敞一些,然后向伯阳和媒婆招手:“来,来,快请进!“姜凤母亲此时也缓过神来,赶忙微笑着招呼客人入屋。

    伯阳侧身礼让媒婆,媒婆则毫不客气地走到前面,踏上石阶,一身肥膘扭动着,抬腿进入门内,伯阳紧跟着也迈步进去。门内是一个院,院子纵深较短,东西较长,北侧正房三间,屋门开在中央。正方西侧一个简易的木棚下堆积着劈过的柴木,柴木虽然很不规则,但是码放得却非常整齐;院子的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必定是姜凤母亲的功劳。

    姜炎把两位客人引入堂屋内。堂屋正是开门的一间屋,屋内摆放着一张三尺见方、两尺多高的木桌,不像姜老大屋内的树墩几凳,姜凤家的木桌及四个坐凳看起来非常精致,必然是出自精巧的木工之手;但是坐凳仍然是比较矮。媒婆一看坐凳也是矮凳,感觉坐下有难度,就没有落座,喘了一阵子气,不待主人招呼就去察看其它屋内布置去了,伯阳则选了旁侧一个位置落座。

    姜凤张罗着沏了两杯茶水,其中一杯放到伯阳正前方,然后又腼腆地一笑,转身去招呼媒婆去了。

    姜炎看到伯阳正在饮茶,就把姜凤母亲拉到一旁,低声:“刚才听大哥,凤今又被家仙折腾了一把,而且折腾得非常厉害,多亏这个年轻人,把她身上的仙家给赶跑了!“

    “什么?把仙家赶跑了?”姜凤母亲非常吃惊,“那还撩啊,得罪仙家咱哪承受得了啊?!”

    “哎,大哥亲眼看到那常仙的肉身都被这伙子给化没了,哪还能报复咱啊?”姜炎不以为然地道。

    “不是还有两堂吗?黄仙和狐仙呢?尤其是那个狐仙啊,太折腾人了啊,凤让它都给折腾毁了!”姜凤母亲叹了一口气。姜炎听后,挠了挠头,道:“那两位看到常仙被收服,肯定是早跑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有客人在家,夫妻二人不好长时间在旁边嘀咕,于是姜炎提高声音对姜凤母亲:“一会儿大哥过来,我们和伯阳一起喝两杯,你去弄几个菜吧。“然后对伯阳一笑,坐到桌子另一侧,和伯阳闲聊起来。

    由于姜炎刚才一番话,姜凤母亲对伯阳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取出了一些水果摆放在伯阳面前,而且还把伯阳只饮了两口的茶水直接倒掉换了热茶,走路像一阵旋风,动作麻利,一看就是个精干的女人。

    忙碌了一阵,姜凤母亲将额前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用手轻轻撩到脑后,然后走到伯阳旁边,突然弯腰用手拍了一下伯阳肩旁,然后直身笑着对伯阳道:“伯阳兄弟,凤这个事可真是多亏你了啊!这几堂家仙啊,折腾了我们很多年了,没想到今你一来就给解决了,你可真是我们家的恩人那!”伯阳突然被拍肩旁不觉吓了一跳,有点尴尬道:“承蒙伯母抬爱,只是帮了一点忙,忙而已!”姜凤母亲又笑了一下,转身张罗饭菜去了。

    之后伯阳与姜炎闲聊得知,姜凤母亲从风姓,名姝,据她娘家族中一位长者称,风姓一族是上古伏羲氏和女娲氏后人,姓氏传承已经几千年之久;而姜炎家族的姜姓则源出上古神农氏,为炎帝后人,俱都是比较古老而神秘的家族。谈到伯阳此行目的时,伯阳没有提及元识和母亲消失的事,只是因为修行的需要,准备西行前往昆仑虚;而姜炎听到伯阳是要去昆仑虚时,神色不由一变,然后叹气道:“看来一切都是意啊。”

    此时媒婆在另外两间屋子参观完毕,正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转了回来,姜凤跟在她后面,一副无奈的神色,显然是被参观的媒婆抓住又絮叨了半。媒婆当姜炎和伯阳不存在一般,眼睛瞟都不瞟二人一眼,径自弯腰拿起桌上茶杯“咕嘟嘟”饮了几口,伯阳与姜炎的谈话只好就此打住。

    姜炎见谈话不能继续,冲媒婆不冷不淡地打了个招呼,转身去西屋取出两个封存完好的酒坛,放在木桌上,正准备撬开上面的泥封,见大哥姜烈——也就是姜老大,正从院子里走了进来,笑道:“哎,老大,你这时辰掐得真是神准!来,来,开封这活交给你了。”姜老大此时已进入屋内,看见桌上两坛酒,双目圆睁似要冒光,继而吧嗒着嘴道:“嘿,好么二弟,你这封藏十年的好酒都拿出来了?看来今是个好日子啊!”然后哈哈一阵大笑,也就不客气的用手把其中一坛酒的泥封直接抠掉,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他的两只手就如同坚硬的耙子一样。

    牛肉、鱼片、野踩各种食材通过油炸、酱烧等各种烹饪手段在风姝手里加工成美味的菜肴,然后分类装到木制食盘内,由姜凤送到桌上。伯阳从与母亲生活,可以是粗茶淡饭,从未这么讲究,看到一桌的美味,竟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选择。

    姜炎见到伯阳的神情,哈哈大笑,道:“伯阳,凤母亲的厨艺,方圆百里无人能及!”伯阳闻言,不住点头,感觉自己真是幸运。

    姜炎又取八来酒杯,分别给姜老大和伯阳斟满。媒婆此时也落座,姜炎试着将酒杯放在她面前,但意外地是媒婆居然推却了,声称滴酒不饮。姜炎也没有再客套,举杯向姜老大和伯阳敬酒。伯阳平生第一次饮酒,试着将一口酒直接灌下,腹内马上感觉灼热异常,好似要在体内燃烧起来,不由皱眉。

    风姝的厨艺显然带来了活跃的气氛,三人推杯换盏,顷刻间数杯酒下肚,姜老大醉意熏熏,语无伦次。伯阳被姜氏两位兄弟不断劝酒,喝了足足已五杯,面颊潮红,神志已经不是很清醒。媒婆在一旁冷冷看着伯阳等人狂饮,居然连筷子都没动,完全不像之前显露的性情。

    “得意,忘形!”醉意熏熏的伯阳正在挥洒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放纵,突然体内元识耳内传音。

    一旦醉酒,就不会再关心形象和荣辱,伯阳此时哪还在意元识的话。

    伯阳倒下了,倒在桌旁。醉意朦胧中,他看到了母亲,缓慢地朝他挥着手,他张开手朝母亲扑过去,一直扑过去,但是始终接触不到母亲。母亲眼角挂着泪珠,轻声地呼唤他的名字。伯阳努力把手伸过去,却无论如何也接触不到母亲的手指,只好大声呐喊,但呐喊声转瞬被幽幽的空间吞没,几缕烟雾腾起,母亲消失在烟雾背后,踪影不见。

    伯阳醒了。一盏烛光摇曳在身旁,昏暗。头痛欲裂,但颈部却感觉冰凉,他模糊看到,竟然是一把捕用刀背一侧架在自己脖子上!伯阳大吃一惊,转头看见那个胖媒婆正以万分邪恶的一种眼神望着他,看到他清醒过来,胖媒婆则恶狠狠地对他:“嗬嗬,醒了呢,知道我是谁吗?”

    “伯阳,你遇到麻烦了,哈哈!”元识体内传音,幸灾乐祸,是共体以来第一次用“伯阳“这个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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