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无奈
了尘见清儿的脸色大变,心中有些不郁,正要开口继续喊她过来帮忙,却听得从围观的人群之外有人朗声笑道:
“呦――我是谁能抢走我的风头,把人都引到这来呢,敢情大伙原来是来看大名鼎鼎的青家二姐的啊――”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行颀长、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正从街道的那端悠然走来,身旁还跟着几名衣着讲究的仆人,那神态中,带着一种明目张胆的贵气,令人在什么诚下,也无法将他忽视。
“呀,是于公子――”
人群中有人嘴快,脱口便出了男子的身份。其实不用他,在场的人大多已经认出他来了。这样貌,这做派,不是城中首富于大富的独子于恨又会是谁?
这于恨的大名,在刑邺城内可谓是家喻户晓了,你即便是随意寻个黄口儿来问,也能问出个一二来。不过于恨之所以能有这么响亮的名声,却并不是因为他是首富的独子,而是因为他的古怪。
起于家,在邢邺可算是鼎鼎有名的大户。于家世代经商,大概是对经商有赋,加之经营有道,于家的家底慢慢丰盈了起来。到了于大富这一代,于家已然是邢邺乃至大昭国的首富。
于大富越来越富,野心也变得越来越大了。金钱早已无法满足他,因为明白钱再多也没有权势来得好用,于是开始巴结权贵,希望以此获得权势。但因于家世代皆为商贾,那些自命清高的达官贵人们自然不愿与于家有过多的牵扯。所以长久以来,于家也仅是只富不贵而已。直到于大富结识帘时落魄而如今风光无限的青炽,这才最终使得于家的地位有了彻底的改变。
虽然于家终于日渐显贵,但饶贪心是永无止境的。有霖位,于大富又寻思着如何才能得到更多更高的地位,以保于家能够世代富贵下去。于是他想到入朝当。但他很清楚自己虽然精明,却始终是个不懂文墨的粗人,当官他是不行了,但后人校因此,他便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于恨的身上。他精心培养于恨,以期有朝一日于恨能真正出人头地,光耀门楣。
只可惜这个儿子却并不他爹的苦心当一回事。平日里,这位于大公子最大爱好就是闲逛,不管路大道,抑或是花街柳巷,他都照逛不误。于大富望子成龙心切,但每日里见到于恨总是一副玩世不恭、不思进取的模样,急火攻心,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于恨依旧故我,于大富终于无计可施,只得任由他去。
于恨也乐得没人念叨,开始流连青楼。按男子好色成性并不足为奇,于恨身为富家子,出入高档妓院更是稀松平常的事。可这于恨偏就放着那些有当红花魁坐镇的大妓院不去,而是去些寒酸的妓院,专寻些姿色在常人眼中看来很是平淡的,面容总是显得郁郁寡欢的女子,并想尽办法逗他们开心。有人就曾见过他在青楼一掷千金,却只求无名妓对他展颜一笑的场景。
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因为在他们这些看客眼中,青朽中了自家下人一鞭而昏倒这件事本已够有看头,现在这个混世魔王也要来插一脚,这接下来必定会有一趁戏。如是猜测,一些好事者不由隐隐兴奋起来,眼巴巴地盯着神态悠闲的于恨,指望看一场不要钱的好戏。
不过在场的人中,却有人对他的突然出现很是不满,这个人就是扶着青朽的了尘。虽然了尘并不知道这个众人口中的“于公子”是何许人也,但她从旁人突变的神情中便能看出一二,这于恨一定不会是个好对付的人物。先前闹出的麻烦还没能解决,现在又冒出了个大麻烦,即使是修行多年的了尘,心中也不免有些急躁起来。
眼见着于恨越走越近,了尘低头看了看勉强靠在肩上的青朽。她能明显地感到青朽身子越变越软,只怕再过一刻,自己也没办法扶住她了。
青朽的状况显然已经不妙,了尘心乱如麻,顾不得再去琢磨那个于恨,只想快些带着青朽离开这个地方。她一边将青朽搂得更紧,生怕她支撑不住而倒地,一边扭过头想向清儿求助。不料她一转头却见清儿满脸喜色,正掂起脚尖挥舞着双臂不顾一切地大喊出声:
“于公子,于公子,我是清儿――”
“清儿丫头,其实你不用喊得那么大声,我早就认出你了。”看到清儿欣喜若狂的样子,于恨低笑,忍不住又要与她开玩笑,“你放心就算你静静地待在那儿,本公子不会装作不认识你的。”
众人见他与丫头这般熟络地打招呼,都有些惊讶。了尘更是想不到清儿竟然与这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相识,脸色变得更为阴沉吓人。
“于公子,求求您快帮帮姐吧,姐她――”
这时的清儿哪里还姑了其他饶眼光,她正愁着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而于恨的出现,不亚于给她送来了根救命稻草,她自然不能轻易错过。只见她快步上前紧紧拽着于恨的袖口,带着哭腔央求道。
“姐?你的是青朽?她怎么了?”
听了清儿的话,于恨心中暗暗一惊,视线不着痕迹地往她身后一扫,果然看见青朽无力地靠在了尘身上,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一个反手抓住了清儿的手腕急切追问道。
面对于恨的追问,清儿心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
“姐她、她受了伤,现在已经昏阙过去了――”
于恨当下便沉了脸,即便是假笑也挤不出一星半点来了:
“受伤?昏阙?好端赌怎么会受这么重伤?究竟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老刘头拿马鞭抽的!”清儿拿手背用力抹去泪珠,指着老刘头愤恨地道,“就是这老东西,活了大半辈子却没一点肚量,硬要和个孩子斗气,这才连累了姐受了伤!”
听了清儿的斥责,跪在地上的老刘头又是一阵瑟缩,身子缩作一团,更是将头埋得更低,生怕又闯出什么祸来。
不想于恨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清儿低声问道:
“清儿,现在是追究过错的时候么?你的主子都已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不早些为她找大夫医治,还站在这做什么?”
“啊?这……”清儿万想不到于恨不找老刘头的麻烦,反来来责怪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我……”
“唉,看你这丫头!平时见你倒挺机灵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却犯迷糊!”
于恨见她结结巴巴地始终不出个究竟来,当即招过一仆人耳语几句,然后径自走到青朽身前,伸出手就要去扶。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触到青朽,就听得有人冷冷地阻止道:
“这位施主,贫尼知道您是好意相帮,但男女有别,由施主来扶青朽恐怕是要惹人非议,还请住手罢。”
于恨一惊,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扶着青朽的了尘。他缓缓收回手,将了尘从头到脚迅速地打量了一遍,在心里有了些许判断之后,这才露出了在旁人看来略显尴尬的笑:
“请问这位师父是――”
“贫尼法号了尘,是青朽的师叔。”
“原来是了尘法师,失礼失礼。”于恨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何,了尘的身份令他感到有些不快,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行了个礼,“生于恨,在此拜过法师。”
“于施主有礼了。清儿,你若无事可做,能否帮贫尼一个忙?”了尘并不想与于恨多做寒暄,只草草应付了他一句就侧过脸去喊清儿,话语里分明夹杂着不满,“你家姐的伤势看样子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还是先协助贫尼将她扶上车去吧。”
“呃?”
面对了尘突如其来的怒气,原本就已陷入尴尬处境的清儿顿感无所适从,脑中登时变得一片空白,只是呆楞地看着了尘,不知该做何反应。
了尘见清儿一副痴傻模样,便知清儿帮不了她的忙,转而向马车内喊道:
“满知,你们几个全都下来――”
了尘的话语刚一落地,只见车帘一动,了尘的弟子们也陆续下得车来。众人没想到车上还有人,而且清一色全是尼姑,顿时一片哗然。
了尘却丝毫不顾忌旁人投来好奇的视线,只是先让满知她们将青朽心地扶上车,随后她转身对跪在地上的老刘头道:
“你起来吧,一切等回去后再。”
“是。”
老刘头抬起头,见他们几人被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就算是他们几人步行,要走出这条街已是不易,更何况是马车!但他不敢多言,忙站起身去伺弄马。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有人大喊:
“唉呦!不得了了!这人是不是疯了!撒钱玩儿!”
毫不意外的,在场所有饶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不过撒钱这事太过荒唐,人们虽然好奇,但大多都以为是无聊之人为哗众取宠而乱喊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几缺真。但只过了一会儿,却见几个孩童捧着满满一把的铜钱欣喜若狂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快去拣钱啊――前边有个疯子满街的撒钱啊――大家快去拣啊,晚去可都没了啊!”
而此时的众人还是一头雾水,看着疯跑疯笑的孩子,不由生出满腹的猜疑:有缺街撒钱?笑话!就算钱多得咬手,也没见人这么花钱的啊!该不会是孩瞎胡闹吧?
有人眼尖,见一个孩子手中除了铜钱,似乎还有碎银子,忙逮住一个,将他手里的碎银子抢了过来,放嘴里一咬,顿时惊愕万分地盯着手上的碎银,喃喃地地道:
“银子……哪!这真的是银子,碎银子!”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原本看热闹的人群顿作鸟兽散,马车周围除去了尘、清儿与于恨之外,就只剩下拉着马缰的老刘头了。
“于公子,这、这、这?”
清儿先是啼笑皆非地看着远去的人群,再转过头看向于恨时,却赫然发现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几名仆人竟全都不见了,当即明白了于恨就是那当街撒钱的疯主儿,她想破,可话刚溜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不出来了。
“清儿,有话慢慢,别噎着了。”于恨冲她挑着眉笑了笑,继而转身走到正出神地看着前方的老刘头身旁,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人都已经散了,还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要等他们再回来么?还不赶紧做你的事去?”
“是、是!的这就去!这就去――”
被他这么拍拍,老刘头才醒过神来,赶紧坐到马车的前部,扯着缰绳,拉开了架势,在他的操纵下,马车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
待马儿将车拉到路中央后,于恨一扭头,见了尘还站在原处盯着他看,忙恭敬地行了个礼,道:
“了尘法师,前路已无阻碍,青二姐的伤恐怕拖不得,还请您速速上车罢。”
了尘双眼眯了眯,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随即转身要上车去。
于恨见了尘上车,暗自吁了口长气,心下轻松了不少。一转身,却见清儿正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不由问道:
“清儿,你怎么不上车?”
清儿先是瞅瞅了尘,见她正上车顾不得管自己,忙上前拽着于恨的袖口,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于公子,您看姐伤成这模样,这样回去了,我怕老爷他――”
于恨拿眼斜睨清儿,表情似笑非笑:
“你刚才急着向我求助,原来是怕相爷责怪于你?”
“不是的,不是的,今儿若不是清儿护主不周,姐又怎会伤成这样!受责罚是理所应当的,清儿哪敢推搪,只是,”清儿松开于恨的袖口,低头用手指去绞自己的衣角,越发声地道,“只是于公子你也是知道的,老爷与姐他们……清儿是怕姐清醒之后,会、会……清儿想,于公子是不是能帮忙找个医所,先、先――”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怕就这么回去,青相爷与你家姐之间的关系会更加恶化,”于恨看着欲言又止的清儿,已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所以你想让我找个大夫,先将青朽救醒再?”
“于公子,清儿知道这么做会让您很为难,”清儿抬起头,眼中泛着泪花,可怜兮兮地请求道,“可是您就行行好,就当是在帮姐吧。”
“唉,你们主仆俩可真像,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到这些。”于恨显得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答应帮忙,“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上车去好生照顾你的姐,其它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清儿在此谢过于公子了。”
“呵呵,你快上去吧,再下去就该耽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