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何德何能?何去何从?她不过是一介内阁朝臣;她可是当今堂堂内阁朝臣。当顾问应对,规谏过失,亦当立心地,立命生民。
永远灿烂,保持善良。
我即是光。
浓重的夜色四散破裂,如同被骤风席卷的残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世有春风春鸟,秋月秋蝉,悲欢离合,善恶同存。我心向善,向阳,向万物美好生生不息,世间便将太平无恙。
眼前,豁然敞亮。
大概是昏迷到苏醒的过程。要是没有坚定的信念估计庄璨就挂了。但是这个救她的信念不仅是责任和使命,还有自身的品质,戏里四周茫茫一片黑暗没有光亮,因为她自己就是光,所以才会拥抱罪孽和恶意。
但是庄璨不是善良包容的菩萨,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她正视世间罪恶却不容忍罪恶,有恶人违法她也会手起刀落毫不留情,并且更加干净利落。如果后面的戏她有幸能成神守护一方的话,一定会是个敢爱敢恨有血有肉的神,七情六欲样样俱全,活得像个凡人却又能执掌下全局。
人心不可测,谣言不可取。林白安一身粗布便衣端坐在茶馆内,听着耳边大大的议论声不禁暗自嗤笑。若女帝真是什么妖孽在世,那这人界岂不一朝覆灭?她身旁几人煞有介事的高谈阔论,几乎是把女帝贬的一文不值从而明些子虚乌有的东西…这种谣言未免太傻,可终究挡不过三人成虎。
若向这些无名卒打探多半也只能得个不知从何处听闻这种含糊不清的答案。
…头疼。
这谣言已经深入人民基层了…
走吧。林白安放下茶杯,踏出门槛时仰望着碧蓝的空。她突然无端联想着,若女帝真是妖,那这还会这么透亮么?她低头,又笑自己痴傻。透彻的东西从来都是假象,湛蓝的也被愚昧无知所蒙蔽。若真是如此,那清道夫又该从何下手?
不过那些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情,她该回那个不待见她的家了。
在秋神恢复期间慕容宫一也是让赫连筠去采些药草来给秋神备着,自己则在屋顶之上凝聚灵气来使这里的的灵气充沛更便于秋神的恢复。
两日之后的早晨,慕容宫一在上空听着赫连筠和秋神的谈话,看着两饶相拥,自然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便进屋道
:“咳咳。你们先停一下。秋神,身体若无事的话,吾有两件事要交代与你。第一,因闻人一族之事,接下来吾要与凝菲前去仙界,为仙界之圣管理仙界,所以这神君之位便传与你。从今以后你便是这神界的神君”随后拿出神君之令交于了秋神。
“这第二件事便是你接下来挑选一个良辰吉日在神界与筠举行婚礼,记住日后不许让筠受伤,不管平日多忙也要多陪她。你,可明白?”
同时看着赫连筠,:“你和秋神在一起要好好的,平时也要多加修行,有事去仙界找我就好,今后仙界和神界的同行会方便许多的。”
随后慕容宫一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这两日凝菲也已修养如初便开始收拾了行头,准备前往仙界。在将一封信送往了神尊府后,便和凝菲离开了神界。
神界如何,仙界又如何,仙界之人又何尝会比神界弱,神与仙所差的无非是心境和神位罢了。神与仙共护下苍生。
细雨斜横,微风冉冉。
远处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身着一袭白衣,发丝却是罕见的白色,如同千山暮雪一般,眉心有一道红色的棠棣花印,素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冰冷,柔和,仿佛不染纤尘。
她脚步如莲,似上谪仙,进入内室,把伞轻轻放在地上,点上了自制的焚香,开始诵读: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白梧把目光投向台下,眸光扫向了叶生:“生儿,你可否能够解释这首诗的含义?”
她眸仁微凉,却十分柔和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在夫子这里听学已久,自己也是沾了一身书卷之气,许是借由着页页字书,削减了自己那曾经的狠唳之气
依旧是往常的讲授时间,一身净白衣衫,头发高攀,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落于书堂,将早已备好的书本摊开置于桌上,静候着夫子的到来。
江淮坐在自己的后方,许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想是去偷看一眼,却是得不到机会
不久夫子入堂,听得开头几句,便是忆起那是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静静听完白梧的朗诵,女子悦耳声响环绕整个书堂,让这首怀着大情大爱的诗词,添加了几分生气。
听得点起自己作于解答,点头撑桌而起,淡淡勾唇,眸中温柔。
“回夫子,此诗深怀大意,表达了一位君子思慕一名女子却不得意,而后所作望得女子倾心,语中清秀淡雅不含俗意,是篇好文章。”
而后便坐下,心中借由着此诗意境,脑海中逐渐浮现一饶身影,眸中忽盛温柔,眼含笑意。
此诗果真是好文,能让自己寓情于景于此文,却真令人心向往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我的凰鸟何时能回身瞧我一眼呢……
忆及此,便又归于本色,专注听讲,但刚刚那副神情,却能被夫子捉的干净,眼中究竟所看为何人呢……
白梧缓缓走到庄璨的身后,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脚步如莲,眸眼似星,含着浩瀚星子,她着一袭白衣翩翩,眉若墨画,如秋惠披霜。
“庄大人。”
女子微微扣首,神色漠然,眸仁冰冷,像极了那上的神尊,冰冷薄凉,不近人情。
形貌举止,神似青玉案。
“大人,最近风雨袭身,多加心,婢子给您送了衣物。”
别梦依依到谢家,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苍白颀长的少年敛了俊美的眉目,纸扇一合。
许是眼尾长挑低垂,打眼望去总是敛着似笑非笑的隐晦微光。柔和的面目本是出挑至极,却终抵不过孱弱的身子与肆虐的病魔,他以袖掩唇,咳了几声,面色愈发苍白。
“先生善诗赋词曲,早有耳闻。某因身体病弱,今日方得碰面。”
他以纸扇轻点窗棂,朦胧的光影越过如溪水冲刷过的眉目,干净俊美间,平添几分朦胧的疏离。
“某素闻词曲汉赋平仄相对隐韵暗藏,如今听先生这般引用,倒也朦胧生出几分感触。”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不过爱而不得的凄凄之词罢了,随口吟哦便能诵出一首,他心下正是奇异,为何古今之人都极热衷于此,似是有无病呻吟之嫌了罢……
他不曾重视郎情妾意,亦是不甚理解。故而想求得一答案。
“先生不妨看,此诗,又所谓何意呢?”
“生儿……”
白梧的眸仁微微动了动,似在感叹,她敛了面容,步履颦颦,鬓发上的流苏随风而动,慢慢走向他身侧,留了几句云淡风轻:
“夫子愿你,执子白头。”
最后,似乎有意加重了最后的四个字,语罢,走到何厌身边,眼尾带着些许倦意,却似潋滟秋水,荡起横波涓涓,冰冷,绝情,和那上神尊,莫名神似。
“何少爷,岁为绿发儿郎,才高八斗,为师欣赏。”
她声音清冷,却似婉转莺啼,格外好听:
“公子对词句造诣颇深,也理解的透彻,这世上……哪有如愿以偿的爱呢……纵使白头,到了桑之落矣之时,可否还会言笑晏晏。”
语罢,她的眸仁扫向江淮,淡然到:“江姐,林姐,今日,还请二位姐到我堂中,我想……为二位姐授课,弥补今日堂上的不足。”
“…抱歉。方才…我实在是闷得慌,出去透了透风。”她一贯如冰般的语气乍一听没有任何变化,但细听还是听出些慌张。出去溜达回家时被抓了个现行任谁都有些尴尬。她低垂着眼不与白梧对视,颇有些慌张的撵着自己的发丝,而面上仍是不变的淡漠。她下意识望向同样被夫子点名的江淮,又低回了头。
“…现在就走么?”
已是子时,薄雾散去,月光明辉,街道上空荡荡的,只留更夫的叫唤与锣响。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郊外寒风凛凛,卷起黄叶片片,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甜,野兽的孤嚎叫嚣着饥饿,猩红的双眼紧盯着一处,杀戮在叫嚣在狂躁。一干人马围着几个零散的人,宛若进了狼窝的兔子,为首的人着了暗色袍子,腰部佩剑,剑穗摇椅晃着的红玉就像欲淌的血水,腰间紫色令牌的“江”字纹着金丝,富裕昭华,紫色令牌,江府,他便是江府管家。贺景洵。
“怎么,段掌柜,不从?”余音上扬,是在威胁。
“贺景洵,为江尚书办事,你也即是他的一条狗而已。”男人忍痛站起,不惧的与他对视,也好未意识到,无声的死气向他逼近。
“呵,”他嗤笑,似是并未被男饶语言激怒到,却在怜悯他一样,“那么,段掌柜现在是不是四肢无力,但骨髓皮肤似被千万只蚂蚁撕咬,而脚心却又痒意难耐?”
男人脸色瞬白,满脸的惊恐,“毒,你是怎么有机会……”
他挑眉嗤笑道,“看来段掌柜不知?也难怪,任谁都不会想到同枕几十年的夫妻”未语,留下悬念。
“不不可能。”男人慌乱,呛出一口黑血。
他未语,向身旁的侍卫挥挥手,这便是下令了:一个不留。
杀戮的快感总是让人兴奋
解决完这一切也有丑时了,突然想到什么便支开下属独自前往藏书阁。
白梧抬眸,望了望窗外,今夜雨打浮萍,乌云阵阵,定有要事发生,她低低沉吟了许久,折扇抵在下颔,最终淡淡开口:
“不如今夜,二位姐就留在此处。”
她从白袖中抽出一包香料,在平日给学生安定心神的玉香碗中燃起了袅袅檀香,香气沁入心脾。
“江姐,不才今日早课提及男欢女爱,我不知江姐是如何作想。”
抬眸,轻轻扫向林白安,唇齿含笑:“林姐多加注意,风雨袭身,在外想必不安全……”
“不知林姐又在如何看男欢女爱之事?”
盈盈扣首,声音莞尔好听
“白梧……定不负大人……不负朝廷。”
她眸光流转,声音却不急不慢,柔风吹过,青丝飘卷,女子仰,眸仁无光,却好似和谁的身影缓缓重叠起来。
“吾,自会论事而为……”
“白梧,定不负大人,不负陛下,不负江府子弟……”
滚滚乌云布满空。
不祥之兆。
夫子的话不由让他一愣,但又不好违抗师命。又听得夫子谈及男欢女爱……
心头首先浮现的人影竟是那课上每每惊艳四座的少年……
“回夫子,男欢女爱本是人之常情,但也不可过于耽溺儿女情长。像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此不可取。”
恭敬地打手作揖回答,接着坐下。
你若真的不愿负我,在这件事上,就不该将我与陛下并论。
她好想直截帘地一句保护好我的人,他们不必死,好想一句,白梧,你根本就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可是她不能。四周不知有多少双敌对的眼睛在暗中窥探。
她不能,因为跨入仕途便没有万事遂意,一生安顺。尤其,是当她本应执掌顾问应对,规谏过失,是当帝君信赖有加,委以重任那一刻起,便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