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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王师越临洮

    九月下旬,霍启明赶至西京,召集文武僚臣议事。

    从朔方赶来出任行台都督的元珍农,对于将领们瞒着自己制订出征陇东之策,很是恼火,在衙署里言辞激烈地表示反对。但是霍启明蛮横道,此事枢府已经议定,大军既发,不可更改。并强令元珍农、陈疆达等人,俱随自己往赴上邽。

    桑熠、徐珪等将,仅留雍州二师,和才从益州返回的第六师驻守关内,其余八个师则越过大震关,与图鞑之新附军交战。盘踞在陇东等地的白万钧、宋愿等将不敢正面硬撼,遂率部退往临洮。

    霍启明至上邽坐镇,下令诸将集兵,过渭水之源鸟鼠山,直趋临洮,下令限一月之内,必定攻取。

    临洮城为夯土城墙,很是低矮,西依洮水,北面是莽莽荒原,一派塞外景象。其地距金城府不过一百六十余里,历为兵家重镇。雍州军行军长史陈疆达召集陇城、平凉、成纪、上邽等处百姓,组织驼队为大军输应粮秣,唐军冒雪西进,开始围攻临洮城墙。

    坐镇金城府的图鞑左军主将鄂勒支亲率胡骑精兵东来相援,其部将扎儿护试图夜袭唐军军营,未果,双方战至亮,图鞑兵未能从唐军包围圈撕开缺口。

    随后,鄂勒支主力赶来,双方在八里铺展开了一场血战。图鞑步骑三万二千余人,以骑兵为主力,向东唐军阵发起了冲锋。

    徐珪亲率七、八、九师自南向北列阵迎担直到敌骑冲至二十丈之内,步枪兵才开火射击,第一排的骑兵很快倒下,引起了虏兵的一阵慌乱,然后他们重整队伍,继续猛冲过来。

    枪声愈发密集,图鞑人向两翼的包抄也被唐军打溃了,尽管中路的骑兵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决死冲锋,但却是徒劳无功。

    偶有极少数骑兵拼死冲入了唐军阵中,也未能引起丝毫的慌乱,这些骑兵也被迅速地杀死,只造成了为数极少的伤亡。

    大炮开始怒吼起来,援助骑兵的图鞑步军也被杀退,大地之上,雪白,血红,到处都是尸体,还有星罗散布的弓、箭、胡禄、长矛和弯刀。鄂勒支白白地损失了五千多精锐,而因为唐军留下了足够的看守兵力,城内的新附军根本就不敢出城接应。八里铺之战,再次以图鞑军的惨败而结束。

    参战的三万唐军,伤亡竟未至百人,这一战绩,将领们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徐珪以千里镜察看,眼瞧着图鞑军仓皇败走。他摸着唇髭,很是满意:“自今而后,我有火器在手,胡骑便再不能为乱中原矣。”

    “将军不可大意,”九师检校点检王仲玄正色提醒道,“贼部兵器不及,必然会想别的法子。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若以为从此下无敌,则谬矣。”

    徐珪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咱们回师,禀报经略相公,预备围打城墙。”

    援军败走,白万钧、宋愿等只能率部强行突围,新附军万余兵马战死在城外,另有一万多人抛下兵器投降,两员归附之将仅率数千残部南走安乐,退往河州。

    唐军顺利夺下临洮,商队、民夫也跟着入城,洮水东岸,再次人声鼎沸起来,头顶肩背牛拉马驮服饰各异的胡汉商贩,还有叫卖胡饼的当地妇人,空气之中的淡淡血腥气早已散去。城中屋舍井然,竹木扶疏,城外的群山依旧沉默,完全瞧不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霍启明得知临洮攻克,当即下令,兵分两路,一路北进金城府,一路则西攻河州、乐都,直至鄯州。

    陈疆达含笑向元珍农拱手道:“元公一力反对,如今可知是担心过甚也?”

    元珍农板着脸,一语不发。倒是霍启明摆手道:“不可得意忘形,不要高忻太早了,金城府如今是鄂勒支全部家当所在,这一战,不好打!”

    他着招手示意陈疆达和参谋桌玉思等人都凑过来,教他们看自己绘的图纸:“此乃刺刀,配于步枪之上,便可替代长枪,你们瞧瞧,觉得如何?”

    临洮大捷的消息登报之时,燕镇百姓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大多数人都没有过于在意。民众的兴趣,如今完全在另一桩事情之上。

    官府从西山煤矿至燕都钢铁公司,铺设了一条仅有数里长的铁路,这件事情令京师热,极为惊诧,消息一经公布,无数人奔涌而去瞧热闹,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然后,燕都邮报郑重宣示,集中多位大家、名匠心血的蒸汽机车,已经造成,并且还发布了精心绘制的图片。

    一个铁制的台座之上,安放着一个铁制的大圆筒,圆筒一头立着烟囱,两旁有两个大铁轮子,以连动杆与台座旁的铁轮相连,图片上还画了一个工匠,以显示其体积大。

    牵头主持此事的,是一个年轻而才华横溢的大学堂学生,应达才。

    这台被命名为黑龙号的机车,在铁路上奔驰之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人们心惊胆战地瞧着这个轰隆作响的铁怪物风驰而行,无不啧啧称奇。

    许云萝也跟随郭继恩前来观看,她胆怯地紧紧捏住夫君的衣袖:“往后咱们出行,便要乘坐此物么?”

    “你不用害怕,火车乘坐,极为舒适,便如咱们乘坐那蒸汽船一般,又快又稳,远胜马车。”郭继恩安慰她道,“要不,眼下咱们就登上机车,先为感受一番?”

    “不不,还是不了。”许云萝连连摇头,“还是往后再罢。”

    从西山返回之后,郭继恩亲自为邮报撰文,详述铁路与火车,对于国计民生之振兴,意义甚为重大。此外,又另请大学堂夫子和学生们,为官府筹划一条正式运营的民用铁路。

    休沐之时,郭继恩和许云萝,由梅氏兄妹等人跟随着,返回灵春坊别院住,因为铁路之事,他的神色依然显得很是振奋。

    故相苏崇远忽然来拜访,倒令他大出意外,连忙恭敬请入正厅相见。

    相较乞归之时,苏崇远的面容愈发显得苍老,不过气色却是好了许多。他四下打量屋子,意有所指道:“此处虽甚为精致,如何比得上宫城之壮阔富丽也?”

    “燕京宫城,虽为奢壮,又如何比得西京之太极宫,比得中州之洛阳宫?”郭继恩笑着请老相国落座,“江宁建康宫内,南吴徐敬徽身消国灭,不过就是今岁之事——万岁千秋谁不念,古之帝王安在哉?”

    “督政倒是瞧得豁达。”苏崇远摇头感慨,但还是提醒道,“只是督政自设十年之限,以老夫观之,督政之举措,古今帝王无有过之。则十年之后,必为物情所留,届时督政又如何处之也?”

    “某素无恋栈之意,况且下高贤大才多有,替之者未必不如郭某也。”郭继恩从容笑道,“老相国无需过虑,下既非一人之下,如今制度已成,则任谁来做这个百官之长,下军民热,必不容独夫之妄为,这九州社稷,乱不了。”

    苏崇远轻拈胡须,良久才点头道:“但愿如此。”

    故相国告辞离去之后,执笔中书令周思忠又来拜访,郭继恩很是诧异:“周相来此何事?凡政务者,皆不宜于私宅议之也。”

    “是为着新修运河之事,”周思忠沉吟道,“仆祖籍汴梁,是以想着,俟新河凿成,自燕京直通山阳,而不过河南地,则不但洛阳,连豫东之地,只怕也会从此衰落矣。”

    “此事恐实难避免,”郭继恩坦然承认,他想了想道,“不过,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运河之利既失,咱们可以从北至南,修造一条大铁路,贯穿河南,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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