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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日暮酒醒人已远

    张连顺小心地避开一地狼藉,穿过外殿,进入养心殿的内间。

    天光熹微,魏廷煜伏在桌上,酒壶酒杯被拂倒在一旁,他又酩酊大醉了一夜。

    魏廷煜迷蒙翻了个身,碰的酒杯轰然落地,摔了个粉碎,刺耳的撞击声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探起头欲去看,却踉跄着要摔倒在地。

    “哎吆,主子,您仔细着点儿。”张连顺赶紧抢上去扶住他,将地上的碎片稍稍往外踢了踢。

    魏廷煜这才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拂开张连顺,继续趴在桌子上:“什么时辰了?”

    “是时候上朝了。”张连顺恭谨答着。

    “嗯。”魏廷煜撑起身子,头痛欲裂:“她还是那老样子么?”

    张连顺垂首静立,思索了片刻:“据说是日日将自己关在殿内,抄经静心。”

    “看来她还是不肯原谅朕。”魏廷煜沙哑着嗓子,摁着太阳穴:“便要一直这样不再理会朕了么?”

    “主子,日子还长,慢慢来吧,终有一天会重修旧好的。”张连顺好声劝着:“您如此日日失意醉酒,若是哪日皇贵妃娘娘转性子来找您了,见您如此,也会心疼的。”

    “心疼?”

    魏廷煜自嘲地笑笑,良久叹息一声:“罢了,先上朝吧。”

    “是。”

    张连顺伺候着魏廷煜着好朝服,正欲起驾,琥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一头伏倒在魏廷煜脚下。

    “放肆!”

    张连顺斥责:“琥珀姑姑,你也是宫里经年的老人儿了,怎的如此冒失,冲撞圣驾!”

    魏廷煜挥手拦了张连顺的斥责,垂眸淡淡问着:“可是皇贵妃找朕?”语气虽冷淡疏离,但隐隐透着一丝期盼。

    琥珀伏在地上,抖如筛糠,只知磕头。

    魏廷煜心下一紧,急急捉住琥珀的衣襟将她拽起来:“究竟怎么了?可是怜星有事?”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她...不见了!”

    琥珀哭嚎着,魏廷煜震惊的无以复加,松了手,琥珀跌落在地,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J上饶命J上......”

    魏廷煜强忍镇定:“四下里找过了没有?”

    “找过了,奴婢已经派宫人四下里都找过了,找不见娘娘的踪迹。”

    “张连顺!”

    魏廷煜吼着:“立刻派禁军搜查皇城各处,每个角落都不能遗漏!”

    “是。”张连顺急急领命而去。

    “何时不见的?”魏廷煜复又追问琥珀。

    “娘娘昨日照常在殿内抄经,不许人打扰,昨夜奴婢欲伺候洗漱,娘娘不应,奴婢以为娘娘自行歇息了。今晨奴婢欲进去伺候梳洗,娘娘仍不应,奴婢不放心,继续呼唤,可是娘娘一直不应,奴婢这才怕了,着人撞开殿门,可是......娘娘根本不在殿内.......”琥珀边回忆边哭诉。

    魏廷煜一阵晕眩,急急撑住旁边的廊柱,良久才缓过来。刚一站稳,便急急朝永和宫奔去。

    “怜星!”

    魏廷煜推开永和宫主殿大门,急急奔了进去,匆匆翻找了外殿和内间,都不见伊人踪影。

    魏廷煜茫然地站在内间里,如一个被遗弃的孩童一般无助,桌上还铺陈散落着抄写了一半的经文,字迹娟秀,一如其人。

    魏廷煜伸手轻轻摩挲着宣纸,冰冷的触感令他不禁打了个冷噤,心头渐渐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主子。”张连顺轻声唤着。

    “如何?!”魏廷煜急急质问。

    张连顺垂下眸,轻轻摇了摇头。

    “不可能!”魏廷煜咆哮:“这深宫大内,她一个女子能去哪里?!再去给朕搜!她近日都见过谁?通通给朕召来!”

    “是。”张连顺应着,匆匆出去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比如安抚那些等待上朝的群臣们。

    魏廷煜跌坐在榻上,拽紧了被褥,仍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午膳也未用,魏廷煜就如此枯坐了大半日,蕊心和陈敏忠在地上跪伏着陪了大半日。

    “当真只是赠花儿么?”魏廷煜森然问着,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两人。

    “千真万确,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与皇贵妃娘娘素无交情,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欺君罔上啊,还请皇上明鉴。”陈敏忠义正言辞。

    魏廷煜转头,看着蕊心:“你呢?”

    “此事恐早有征兆。”蕊心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怎么说?”魏廷煜急急起身,拉住蕊心。

    “臣妇也只是数日前被娘娘召见过一次,娘娘那时,便已然郁郁寡欢,言语间皆是苦涩,似乎对世间已无留恋。”蕊心哽咽片刻:“娘娘说她放心不下院中那几株杜鹃,希望托付给我照料,如今细想来,竟似托孤一般。”蕊心说到此处,以袖遮面,嚎啕大哭。

    魏廷煜颇为震动,颓然跌坐回榻上,许是被蕊心哭的心烦了,一挥手:“都退下。”

    “是。”陈敏忠和蕊心如蒙大赦,起身退去。

    “派人跟着蕊心。”魏廷煜吩咐着。

    直到月上中天,魏廷煜仍枯坐在这里,眼神空洞,如木偶一般。

    “主子。”

    张连顺回来复命:“查过了,蕊心府中确无异样,近日并未出现过生面孔。”

    魏廷煜抬起头,已然憔悴不堪,煞红的双眼望着张连顺:“送杜鹃花,你信么?”

    张连顺闻言哑然,垂首良久,才开了口:“奴才已打听清楚了,那几株杜鹃,是三皇子所赠。”

    魏廷煜心口一阵生疼,似被钝刀子割了一刀似的,豁然起身匆匆出了主殿来到花圃边。

    花圃已然休整过了,原来种杜鹃的地方,换上了冬青,虽是冬日里,也郁郁葱葱。

    魏廷煜无心欣赏,只是颓然地拍了拍桂花儿树:“人家不要你啊,哈哈,人家只放心不下杜鹃花。”魏廷煜似疯魔了一般哈哈笑着:“怎么没有将你也挖去蕊心府中种上呢?”

    魏廷煜仰天大笑,良久笑罢,颓然靠在桂花树上:“嫔妃自戕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是吃定了我不会诛你九族么?柳怜星,你好狠的心。”

    “主子,夜深了,寒凉的很,您保重身子啊。”张连顺颇为忧心,轻声劝着。

    “我还要身子做什么?”

    魏廷煜长吸了一口气,站直身子:“传朕旨意,抽干皇城内所有池水,打捞所有水井,派兵全境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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