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夙愿
不等我回答，银琥珀就伸出手，捧住了我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我。
这是这十天以来，她给予我的，最温柔的一个吻。
下一秒，我惊觉自己的背后有一股阴风袭来。
足足三米高的尸王剑雏形凭空出现，烟雾态的躯体稍一凝实，从我的背后跃来，如跳入了湖水中一般钻入了银琥珀的体内。
“我来成为你的力量。在此期间我会一直沉睡。”她松开了我，柔声说道，“不论你用‘我’做了什么，无论你用‘我’杀了什么人，我都一概不知……我只希望你下次唤醒我的时候，我的眼中就只有你一个人。”
她那极端白皙的肉体被一团蓝紫色的妖光笼罩，自脚尖开始，她的身体开始了迅速的石化。
“再见了……”
不过短短五六秒的时间，极白的恶魔化为了石像。
停顿了片刻后，石像的形状开始错位变形。
又经十余秒，石像化为了长剑的形状。
随即，如雏鸟破壳而出般，外表层的石壳稀稀拉拉地落下。
一柄无色的洁白长剑静静地飘在空中。
银非玉炼制「尸王剑」时，为了提高尸王剑成品的威力，他选择了加强尸王剑雏形本身的强度。
而此刻这柄剑却与银非玉的炼制手段截然相反。
虽然这把白剑雏形阶段时的怨气，足有银非玉那尸王剑雏形的几十近百倍。但其雏形的强度并不高。取而代之的是，我们极大程度地拔高了尸王剑容器的强度。
就算尸王剑雏形不强，但只要银琥珀的实力足够，在这两者融合之后，依然能发挥出极其恐怖的威能。
“……”
我望着漂浮在面前的纯白长剑，忍不住垂下视线，低语了一句：“抱歉……”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我只是想让你成为我的助力而已。
而在我得知你就是尸王剑必要的容器后，我就改变了主意，想让你主动接纳尸王剑雏形，让你成为我的兵器。
银琥珀这个人经历了一辈子的极恶与虚伪，走到最后，好不容易才稍微接纳了某个人的善意——结果这个善意归根究底也只是虚假的。
不过……
银琥珀这个人啊……
多少，是改变了一些吧。
她做出了让步呢。
她许诺不会去主动猎杀生灵。
只要我不让她见到生灵，她就不会去主动寻找它们。
虽说从道理上来说，要想阻止银琥珀杀生，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并不是让她遵守诺言，而是将她直接杀掉。
但是……
“即便是你这样的恶魔，也可以被改变啊……”我摇头叹了口气，“真没办法。我就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你完全改邪归正吧。有朝一日，你能乐意去救济生灵的话……我就算是稍微喜欢一下你也没关系呢。毕竟再怎么说我也要对你负责。”
说罢，我伸手握住了剑柄。
“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所以……把你的一切，都交给我吧。”
浩大的法力如山洪迸发般汹涌地闯入我的体内。
如扯碎废纸般，轻而易举地将刀疤的封印术破碎开来。
进而，就是与我的魔力融为一体。
魔殃中期，魔殃后期。魔殃巅峰。
地劫。
有的人可能会觉得，宇宙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想法？这太荒谬了。
不，这很合理。
不管人类的思维多么深邃，说到底，人类也不过是由物质所组成的，是由一个个原子分子构造出来的。
但很奇怪，明明只是一堆原子和分子，为什么这堆本身毫无思维的‘物质’，一旦堆叠在一起，就会产生‘思维’这种东西？
人类和路边的石头都是物质。
我们和石头在物质层面，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是复杂度吗？
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物质的构成如果足够复杂，就有可能会催生出一股‘意志’，将这个物质的综合体统一支配起来，就如人类和动物一样。
如果这个设想是真的。
那么足够复杂的物质可以组成人类，催生出人类的思维。
那么更加复杂的物质所组成的宇宙，自然也应该有自己的思维——那便是宇宙意志。\0
地劫初期，地劫中期，地劫后期，地劫巅峰。
天灾。
隐隐间，我仿佛看到了一尊无相金佛。
此佛结跏跌坐，静静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其形容，与黄丞岭土地庙里那无相金佛像一模一样。
“世人皆本为佛。”无相金佛漠然开口道：“我所分身，遍满百千万亿恒沙世界，每一世界化百千万亿身，每一身度百千万亿人。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
万般生灵本就身具佛性，只不过世人多被世间种种虚妄假相蒙蔽了肉眼与心神，主动舍弃了成佛的机缘。
有的时候我经常在想，人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生命是什么？魂灵是什么？
物质决定意识，意识乃是物质的派生。这是唯物论的观点。
但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鲜活的生命是如何在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土中诞生的。
地球上第一个生物是如何诞生的？
地球上第一个具备思维的生物是如何诞生的？
地球上第一个拥有灵魂的生物是如何诞生的？
如果以「复杂度」之说来解释一切的「意志」，那就很难理解「宇宙意志」与「生物意志」的区别。
我——太古起源祸天灯，人间界的宇宙意志，生来就是‘意识’。
宇宙中的万般存在皆受太古起源这无形无相的‘意识’的指引而生而灭。但祸天灯这一‘意识’却又区别于凡灵的意识，它更像一种趋向，一种趋近于本能的东西。
如果说宇宙是个巨大无比的空有本能的野兽，那宇宙意志祸天灯就是宇宙的本能，它在帮助宇宙趋吉避凶，在让宇宙向着利于自己生存的方向发展衍化——这就是我说的，太古起源这东西，更像是‘宇宙’的‘本能’，它和地球上的生灵所具备的那种繁杂的意识灵魂截然不同。
真要说这其中最匪夷所思的是什么……
灵魂不受祸天灯控制。
祸天灯不可能挥手间就阻止一切灵魂的产生，也不可能阻止一切灵魂的归去。它最多只能是通过物质上的操纵，诸如毁灭一位孕母，借以阻止孕母肚腹中的新生灵的降生。
没错，很多灵魂都是从纯粹的‘无’中诞生的。也有很多灵魂是从别的世界穿度而来——主要指‘神界’，那正是转世投胎之说。而灵魂的归处，无一例外地都是神界。有的去往下神界的诸多地狱，有的升往中神界的天堂与净土，也有的化为上神界的仙佛神灵。
人类并不是祸天灯创造的。
那……人类会不会是其他的神明创造的呢？
我不清楚，我只是在胡乱猜测。
但是……
“世人本为佛这种说法，我无法认同。”我心中暗道，“按照我的推想，或许每个人在降生之际，灵魂中可能确实蕴有些许佛性，但并不代表人类的一切都如你们佛陀所言那样。也许基督教的那些七原罪我们也有。人类并不是独由哪一类神明创造而生的，我觉得人类是身怀了每一类神明的‘理法’与‘约束’。如此一来，生来就具备百千万种善与百千万种恶的凡人，在死后就有百千万种归途。可以投往基督教地狱、也可去往天堂，可以陷进无间地狱，也可投身净土。成佛只是归途中的一种。但不论是哪一类的归途，人都是要被你们神明划分善恶，你们会替他们选择最适合他们的归处。”
每一个宗教的神与每一个神话里的神灵都是存在的。如今的种种信仰，只是代表着人类在死后不同的去处。
或许在几百上千年前，各路神明还会降临人间界，创造神迹。但如今，至少是我能见到的现在，神界与人间界唯一的联系，就只是人间界的生灵在死后会去往那里罢了。
“不错。”那无相金佛点了下头，下一秒，金佛的身姿就幻化变形，须臾间化为了我的模样……不，那长发金眸的样子，或许是祸天灯，“人类这种生物过于特殊。它并非你我所创，也不像是神界哪位神灵独创。人类这一种族，兼具每一类神灵的特征。即便是你我也很难理解他们。而我们要是想融入他们的社会环境中，却又不知不觉地会被他们同化。”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所以我对他们感到好奇。”祸天灯淡淡道，“越是好奇，就越渴望接近人类。当我渴望接近他们之后，就会变得，渴望成为人类。”
我们，想要获得真正的‘心’。
“而我就是你的成果之一。”我盯着他，冷声道，“你，并不是六百年前的祸天灯。”
“六百年前的祸天灯，也不过是我创造出的一个虚假的人格而已。”他点了点头，“我是比‘你’和‘六百年前的你’都更加纯粹的，最本质的宇宙意志。”
“你想成为人类？”我露出了一丝微笑，朝他伸出了手，“真巧，我也这么想。”
“是呢，当一个凡人，感觉也不赖。”宇宙意志也微笑着同我握住了手，“但无论是‘你’，还是‘六百年前的你’，感觉都缺了点什么东西，但你们两个可以完美互补。如果你能将‘六百年前的你’的记忆与人格融合的话，我们应该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凡人。”
“他的记忆与人格？那些东西怎么融合？”我想起了不久前与祸天灯残识融合时，脑海中响起的那句话，“是在那什么所谓的‘遗落之心’里吗？”
“没错。”宇宙意志轻轻颔首，但待我反应过来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努力战斗吧，努力活下去吧，陈天灯。为了成为真正的人，为了达成我等的夙愿。”
天灾初期，天灾中期，天灾后期。
天灾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