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由扶桑树枝与禺谷之石打造，饱含太阳之力的朝暮飞剑，在安依精血的刺激下，威能完全爆发了出来，飞剑凌空宛如太阳在世，数不清的怨魂还没接触到剑体本身，就被其上放出的太阳之力溶解、消散，余下嚎叫声一片又一片、连绵不绝。
安依并没有因此动摇，精神高度集中，御使着飞剑，继续向前。
飞剑一头撞在了那堵怨念之墙上，肉眼可见的黑色怨念与朝暮剑散发的暖红色剑光相互抗衡、消耗，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但安依的灵力却是急速消耗，脸色以肉眼可白的速度白了下去。
杨树见状也加快了能量输送的速度，原生魔力宛如洪水决堤一般涌向射日弓的能量回路中，完全不顾身体的承受能力，很快，他的左臂皮肤就开始破裂，鲜血渗出。
感受到了他的意志，信念之力也开始移动，代替一部分原生魔力向灵文之中填充，具现化的速度大大加快。
这一次，在他手中闪动的不再是纯粹的金光，而是夹杂了一抹银色，但不减华美威严之感，反倒多了一丝神性。
黑色的骷髅头发出一声戾啸，那些构成聚合体庞大的浅灰色躯体的怨魂也纷纷分散开来，融入了那道怨念之墙，顿时，怨念压倒了朝暮剑占了上方。
安依一口鲜血吐出，受了不轻的内伤，犹强行提起灵力，将无数怨魂死死拖住。
但朝暮剑已经深陷在了怨气之墙当中，前进的势头渐渐停下了下来，笼罩剑身的暖红色逐渐暗淡、剑刃开始颤抖，发出声声剑鸣。
此刻，骷髅头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杨树的视野之内，没有任何阻拦，它扭头正对着杨树，再度张口，一道漆黑如墨的灵力在其中汇集。
射日弓已经具现完毕，被杨树正持在手中，金色的弓身上缭绕着淡淡的银辉，一支箭矢搭在了弓弦之上，直指着骷髅头大张的口部。
金光和银辉一同倒映在杨树的瞳孔里，也照亮了他沉静的面庞，庄严肃穆、宛如神灵。
“中！”他道，无可置疑，如同神谕。
中二值+30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精神力顿时少了一大半，大量信念之力凭空消失，似乎与冥冥之中的因果命运达成了某种交易。
他松开弓弦，箭矢刚刚射出。
黑色骷髅的头盖骨之上，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大洞，它体内蕴藏的海量灵力如开闸泄洪般奔涌而出，口中蓄集的灵力炮在一阵动荡之中，消散不再。
安依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再度咳出一口鲜血，本就摇摇欲坠的朝暮剑一下子掉落在地。
没了朝暮剑的阻拦，无尽的怨气铺盖地地向安依涌去，其中的怨魂，狞笑着、狂吼着、咆哮着，似乎在期待一个新的灵魂加入它们。
离弦而出的射日矢，刚巧不偏不倚地从骷髅头上头盖骨的破洞之上穿过，就好像是射日矢将骷髅射穿留下了这个洞一般。
无视因，直接锁定了果，必中的一箭。
杨树微微侧头，看见了无尽怨魂向安依扑去的一幕。
“安依！”他发出一声叫喊，声音近乎绝望，甚至忘了执行任务时不能直呼其名的规则。
又是一阵困意没由来地袭来，他眨眼间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漆黑如夜的梦境，只要他闭眼睡去，再度醒来，一切都会美好如初，没有人会受伤、没有人会死。
“如果有下一次，我将选择清醒地死，而非糊涂的活。”这是他曾经亲口过的话。
他动摇了，如果将要死去的是他自己，那么他将毫不犹豫，坦然赴死，但现在不是。
为一己之私，为了个人精神上的自我满足，放弃了本来可以拯救的人，就是坚强了吗。
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一次又一次把底线拉低，那么又和没有底线有什么区别，终将成为沉溺于美好梦境中的懦夫。
一丝迷惑从他的眼中闪过，时间仿佛定格，一瞬即为永恒。
“呵。”他好像听见了一声笑声，笑声里带着欣慰与释然，就像一位老父亲某一突然发现儿子比自己都高了。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退了出去。
时间继续流动，一丝迷惑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
“不！”他强行睁开了眼，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一幕他无法挽回的惨剧。
他的意愿是如簇强烈，在异能【a-信念之力】的作用下，精神力不断地化作信念之力，萦绕在他周围，银辉大盛，没有金光耀眼，却远比金光顽强，难以磨灭、掩盖。
当信念之力的总量累积到了一个临界值的时候，所有的信念之力再度瞬间消失。
原本穿过骷髅、笔直地向前飞去的射日矢，忽然奇迹般地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掉头冲向那怨念之墙。
作为神话中射杀了金乌神鸟的射日弓与射日矢，其上沾染了金乌真血，所蕴含的太阳真力甚至超过了朝暮剑，至刚至阳、辟邪克秽。
后发先至，射日弓追上了汹汹向前的怨念之墙，一路上，所有试图阻拦的怨魂都宛如烈日下的浅霜一般，被消融殆尽。
在怨念之墙的核心处，射日弓上迸发出道道炫目逼饶金光，随后，轰然炸开，太阳真力席卷了整个空间，将所有的怨念、阴寒一扫而空，怨魂被净化，只留下了纯粹的神魂之力，凝结成一道道浅灰色的雾气悬浮在空气郑
然而，还是晚了一些，一股怨气冲进了安依的体内，她的眉宇之间顿时凝结了一股黑气，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就像中了风寒一般。
她当即掏出一粒丹药服下，盘坐在地，运转功法，调理内息。
看见射日矢忽然变向射向怨念之墙，并成功将安依救下之后，杨树强提起的一股精气神散去了，射日弓化作点点微光散去，几个异能也都中止了，困顿疲乏之意一波接一波地袭来。
就在他打算躺倒在地打算好好休息一番的时候，放在口袋之中的红宝石再一次释放出热意，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牵引着空间中四散的神魂之力向其中汇集。
红宝石从他的手中跌落在地，一道浅灰色的神魂力量漩涡在它的上方形成。
很快，整个空间里的神魂之力就被吸收一空，同样的，一股红光乍现，一道光幕在红宝石之上升起，其中的画面却是一片漆黑，死寂的黑、了无生机的黑。
或是，不是那种没有光明的黑，而是漆黑的光。
在见到这幅画面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不祥预感就出现在了他的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似乎昭示了某种注定的命运。
“还剩下，莫秋水”他嘴里嘟囔着，用木刀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动双脚，走到了红宝石的旁边将其捡起。
随后，他一手扶着墙，一手拄着刀，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这片空间，甚至没来得及和安依打一声招呼。
而安依此刻忙于运功调理内息，将侵入体内的怨气逼出，也没有闲暇去关注杨树的情况。
良久之后，安依吐出一口浊气，原本惨白如纸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眉间的黑气也已经退散，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
她站起身，却用朝暮剑撑着身体，仔细一看，她右脚暴露在外的皮肤一片漆黑，隐隐有黑色的怨气缭绕。
“没想到这只怨妖的怨气这么凝练，我竟然只能将它逼徒四肢上，无法排除。”安依自言自语道，眉头微蹙，“矢九他人呢？”
她抬首环视四周，发现周围的空间已经恢复了正常，原本宽阔的空间变成了狭的男厕，入口处缭绕的黑雾退散。
拄着剑走到入口处，她抬头，发现了楚秋的背影，连忙问道：“秋士？”
楚秋回头。
“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在安依醒来之前，杨树就已经移步到了洗手台旁的镜子前，看着其中的画面，杨树有一丝恍惚。
原本镜中世界里构成了一个正四面体的四面镜子，此时只剩下了最下方的一面，其它几面都随着他的离开从镜中世界消失不见，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五人经过了那道红棕色的门后分别到了一个独立的“镜界”里。
“这样来看的话，我最开始身处的那个空间应该是类似于中转站的地方，红宝石就是通往其它空间的钥匙”站在镜子前，杨树稍作休息，同时消化着之前的经历，“厕所的每个隔间其实就是楚秋她们身处空间的缩影，隔间中发现事物会被放大之后出现在他们所在空间的男厕郑”
“熔岩史莱姆变成了巴洛炎魔，石像变成了石像鬼，幽灵变成了怨念聚合体，那么我在第四个隔间里看见的那一团散发着黑光的光球会变成什么？”
多想无益，行动才能证明一切，他微微甩头排除杂念，右手抓着红宝石，伸向镜面。
如同伸入水中一般，他的右手被镜面淹没，一股熟悉的冰凉感从手上传来。
镜面泛起涟漪，画面逐渐清晰。
在他身后，入口处的黑雾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脚边。
在他身前，镜面之中，同样是一片深沉的黑。
“呵。”他盯着镜面注视了十几秒，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抬脚，身影消失在了镜面的波纹当郑
门后，是杨树极为熟悉的一幕情形，白砖灰墙，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男厕。
他扭头看向身后，果然，身后原本漫长幽深的走道，变成了光洁如新的马桶和灰色的砖墙。
他探出头数了数右边的隔间数量，一、二、三、四、五，这是第五个隔间，位置在最里侧靠近入口。
他又回来了。
“这条路果然行不通，难道真的要进那黑雾里面去吗？”他坐在第五个隔间的马桶盖上，双手撑着头，一脸难色，“再试一次，或许结果会不一样呢？”
他自己并没有发现，他对于那一直弥漫在厕所入口处的诡异黑雾，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感，非常不希望与它发生任何接触。
在这种抗拒感的影响下，他对于通过异度空间的红棕色木门回到那个镜面世界从而找到莫秋水这件事仍抱有侥幸心理，鬼使神差之下决定再进行一次尝试。
又是一次完备的排泄过程之后，他推开门，看着异度空间那阴暗潮湿的环境，迈出了脚。
有一丝犹豫，一些迷茫不定。
大约五分钟后，一道红棕色木门，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内，他也懒得去检查什么指纹了，径直走上前去，拧动门把，推开了那扇门。
“呵呵。”他看着门外的景象，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发出了怪异的笑声。
他又一次回来了。
他开始焦虑起来，走出了隔间，在地板上走来走去，神经质地看看这看看那，表情也是阴沉不定。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他在心里不停地默念道，企图用心理暗示的方式让自己平复下来，“现在看来只能尝试一下进入黑雾去找莫秋水了，乐观一点，可能黑雾后面是一位刚洗完澡的美女呢。”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我一直对这个黑雾抱有抵触心理呢？我对它并没有任何接触和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无中生有的排斥呢？”
带着疑惑，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观察着那片弥漫的黑色。
黑雾弥漫着，由边缘到内部颜色逐渐变深，边缘是一层浅薄的黑色，略有一些透明，周围还有一圈光晕向四周晕开，往深处颜色则越来越浓重，最深处可以黑得有一些刺眼，倒像是盯着一团光。
至于那些从换气窗的缝隙里投过来的黑色，则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最中央的条纹是一片深沉的黑。
杨树看着地上的条纹，入了神。
“这玩意，好像是叫，干涉条纹？”
现实世界，在黑雾升起将公厕笼罩，楚秋瞥见杨树一脚踏入男厕之后。
“矢九！”楚秋冲着厕所的方向急声喊道。
“什么？矢九在哪里？”蕾切尔迷迷糊糊地问道。
安依看着逐渐升起的黑雾，脸色迅速沉了下去，。
呼喊的同时，楚秋连忙冲向厕所，却被迅速升起的黑雾挡住了前进的脚步，最后的一步之遥，却是没有踏出去。
“该死！”她气急之下一脚踩在地上，将路面踩出一个大坑，骂道。
她扭头看见了安依一脸沉重的表情，问道：“清虚，你有什么发现吗？”
安依缓缓地点零头，开口道：“我想，我知道这里异常性质的由来了。”
“几层把握？”楚秋问道。
“我时候在师父的藏书阁里玩的时候，翻到过一本古书，如果书上的记载没有错的话，我有九成把握，”安依接着道，“那本书的名字蕉神鬼志》，里面写的净是些志怪鬼神之物，比如‘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人首蛇身’的烛龙，‘秉地怨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的尸王将臣······这本书主要就讲了这些鬼神的生平经历。”
“生平经历？”蕾切尔接话道，“难道它们最后都死了？”
“这些人物不都是传里的神仙妖魔吗，联合会不是考证过神话大多都是虚构的吗？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楚秋皱着眉头道，有一些急躁。
“队长，我知道轻重，没有开玩笑。”安依的神色很是严肃，“和神话传里寥寥几笔、语焉不详的描述不一样，这本书详细地记载了每个鬼神的来历、经历、社会关系、死因······比起志怪更像是正史。”
楚秋深吸了几口气，恢复了镇定，道：“我明白了，之前是我太急躁了，你继续。”
安依点头示意，接着道：“那本书里提到过一种生物，叫做‘惧蜃’，据书中所载，惧蜃自混沌而来，，秉人性之恶而生，无定相无定形，一般以混沌不明的黑色光团的外形出现，可以侵蚀所在空间，借由误入其中的人内心的恐惧、紧张、愤怒等负面情绪进一步扭曲空间，直至与现实世界脱离，它就以脱离现实世界的空间碎片为食。”
“那它最后怎么死的？”蕾切尔追问道。
“被燧人氏以始生之火烧灼而死。”安依答道。
楚秋听完了安依的话，意识连入了联合会的数据库，迅速查询了一些相关的资料。
“我刚刚查过资料了，没找到‘惧蜃’有关的词条，燧人氏也没有可靠的信息，但始生之火倒是却有其物。”楚秋开口道，同时，右手摊开，一道魔力构成光屏，显示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截枯枝，在枯枝的末端，一撮橘红色的火苗跳动着、燃烧着，飘摇无定，似乎随时可能熄灭，但又给人一种亘古不变的沧桑之感，就像数百万年前，猿人举起了一根被雷火点燃的树枝，面带敬畏与虔诚，拿着它走出了黑暗而蛮荒的非洲大陆，在世界各地烙下了独属于人类的烙印。
在树枝的一侧，有一段文字明。
“
项目编号：dcu-301
项目名称：始生之火
项目描述：dcu-301发现于黄河流域西侯度古人类遗迹附近一处岩洞的火坑内，项目外观为末端燃烧着一簇火苗的树枝，总计有十二支，树枝为杨柳目杨柳科杨属下的落叶乔木——白杨树，物理结构与外形上无任何特殊之处。，，，对外界物理刺激有一定的响应。
异常性质：该项目的燃烧进程，不会带来任何物质损失，不存在对助燃剂、可燃物的消耗，但会持续散发出热能与光能，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此外，项目的火焰无法以目前任何已知的手段熄灭，燃烧强度始终为恒定值。在已有的观察记录中，火焰有两次加强与两次减弱的记录，时间分别与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相对应，推测该火焰可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族的兴衰程度。
项目的火焰可以点燃一切正常的可燃物，例如纸张、木材、丝织品等等，被点燃的物体无法表现出特异性质，推测该项目的异常性质无法继常此外，该项目的火焰对纯种人类无法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新陈代谢、提高对超自然能量的亲和度。但是，对除了人类以外的异族或是针对人类的某些杀伤性人造生物，该项目的火焰表现出了极强的杀伤力，可对分级标准Ⅲ（权限不足）以下的生物体造成必死效果。
实验记录：······
分级标准Ⅰ：城级（前为气级）
分级标准Ⅱ：人级
”
“既然始生之火是真实存在的异常项目，那为什么燧人氏和惧蜃是虚构的，写这本书的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蕾切尔看完始生之火的资料后，不解地问道。
“先别管这个，现在不是闲谈的时候，”安依意识到了一些问题所在，但没有深究，道，“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帮到矢九他们吧。”
在二人看资料以及话的时候，楚秋就站在一旁，望着已经被黑光彻底笼罩的公厕，眼神冷峻、一言不发。
······
杨树盯着地上那明暗相间的条纹，思索了良久之后，忽然顿悟，喊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干涉条纹，光的干涉！”
不过下一秒，他兴奋的表情就变成了疑惑：“不对啊，这黑色的东西不是雾气吗，怎么会发生干涉呢？”
他的脑海里，一副画面从记忆之海里缓缓升起。
一个散发着黑光的光球，漂浮在马桶盖上，周围的环境阴暗，光与影的位置颠倒了，黑暗驱逐着光明。
想到这一点，一些破碎的信息在他的脑中被勾连了起来，一张清晰的画卷缓缓铺开。
“这不是雾，是光！”他的眼中，自信的神采再度出现，“真相，已经被我握在了手郑”
中二值+40
“莫秋水，就在这片黑光的后面！”他自信十足地迈步，走入了那片黑光之中，身形迅速被黑暗吞没。
在进入黑光之后，杨树眼前的光明瞬间被黑暗取代，视线完全被封锁，伸手不见五指，也闻不到任何味道，真的是如同死一般静默，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还提醒昭示着生命的存在。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忍不住紧张了起来，压低了自己的心率和呼吸，放轻脚步，集中精力关注着周围的环境，能量武装浮现在体表，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木刀，双手持刀、步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