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怪的梦
咴咴的嘶声，摆动的马尾，鲜红黏稠的血液，扬起的灰尘，浅坠干涸红土的蹄印，零零星星的褐草，几乎概括了卓戈模糊荒凉的梦境，不断的向前延展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事物，除了一堆堆篝火余烬外，最为显眼的是一具胸腹被踩得凹陷的断喉死尸，一柄僵指紧握的亚拉克弯刀伴他长眠。
这具尸体卓戈有印象，曾是他的卡拉萨，隶属于贾科的卡斯部队，名唤霍索。
死尸很快被越过，随后荒凉复现，当血液开始凝固变成黑褐色，延伸的速度也随之变缓。
直至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异象方才再生，一簇似遭压弯正回弹的青铜色杂草接踵浮现，而画面就此落定，近是草，远则是一片暗红。
募地，一条银纹蛇突兀的吐信出现，顺着血迹扭身攀上，张嘴一咬！
“啊！”
躺在柔软兽皮上沉眠的卓戈被银蛇尖牙吓到，大叫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巨大骨弓悬挂于帐篷撑杆凸钩，就像鹦鹉般站在上面休眠的幼龙被惊到，扇动翅膀，扬起藏在腋下的耸拉脑袋嘶鸣起来：“咝咝嘎嘎......”
紧抱着他入睡的丹妮，睁开惺忪的大眼，抬起光头焦急的问道：“夫君怎么了？”
“呼......”
发觉是梦境，卓戈长舒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拍拍她的肩头，心有余悸的答道：“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
丹妮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轻哼了一声：“额。”
随即她把头一放，继续压在了卓戈充满安全感的胸膛上，咂咂嘴重新闭上了美眸。
阳光透过帐篷缝隙照射进来，证实已大明。
休息了半日一夜，卓戈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精神头相较于昨更差了。
此时很想高卧到荒地老，但是作为卡奥，不适合睡懒觉。
卓戈发呆了好一会才服自己起身，轻轻捧起丹妮的脑袋放在羊绒枕头上，下床套上寥于没穿的上衣。
看看袒胸露腹的日常穿着，再看看丹妮自称很保守的精简衣饰，他不禁有些膈应：“虽要入乡随俗，但是这也太不文明了，看来等安定下来后，必须给他们灌输新理念了。”
幼龙绝对有多动症，一旦躁动就停不下来，太扰人清梦了，卓戈一手指着好像又沉睡过去的赖床妻子，一手朝它们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嘘。”
原本他没指望幼龙会顺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三双犹如岩浆的眼睛，依他指示看向鼾声轻起的丹妮时，竟然乖巧的停止了闹腾。
这么人性化的为母亲着想，卓戈生起了醋意，决定以充满父爱的热情熊抱拉点人气。
幼龙不拒绝他的手，但是利爪犹如铁钳般紧握骨弓，死活都不愿离开。
不能太粗暴，这可是最危险的生物，毕竟家犬被主人不经意踩尾，都很有可能噬主，有些丧气的卓戈只好作罢了。
看着脱离束缚后的幼龙，亲昵的低下脑袋磨蹭弓臂，他对骨弓的材质有了笃定：“魔龙对之如此依恋，看来父亲没骗我，这把弓真是龙骨与龙筋所制！但巨龙自古稀缺，他是从何处所获？”
睹物思人，卓戈想父亲拔尔勃了，虽然他很严厉冷漠，但是没有他不近人情的教导，也就没有后来的最强卡奥。
据闻生死未卜的父亲去向之一是亚夏以东的阴影之地，传最初的龙就是来自那里，而且潘托斯总督伊利里欧·摩帕提斯赠与丹妮的三颗龙蛋也很有可能是从那里购得。
既然阴影之地有龙的踪迹，父亲所制的骨弓材料很可能是在那里获得。
既然他有可能去过亚夏，那么他或许没死，而是真去了那里。
割不断的骨肉亲情，卓戈思忖着，暗暗下了决定：“看来有机会要去阴影之地一趟了。”
没了长辫胡须，省了打理的时间，无发无须的“斯文”卓戈第一次不超过个把时就走出了帐篷。
才掀开布帘，他就看到丹妮的三个侍女端着脸盆，拿着毛巾在出口等待了。
嵌着杏眼，黑发褐肤的多斯拉克人伊丽和姬琪，还有金发蓝眼的里斯女孩多莉亚赶忙躬身行礼：“卡奥。”
“嗯。”
卓戈故作高冷，点点头，闷哼一声，算是当她们存在了。
丹妮的人，也就是他的人，他日常的洗漱也是由这三人操持的。
昨夜丹妮提过让她们三人一起大被同眠，但思想前卫的卓戈断然拒绝了，他怜悯这些犹如行尸走肉般的人。
个子太高，让她们帮忙洗脸是在为难人，不过帝王般的生活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若是亲力亲为，这三个被恶俗观念灌输到骨髓里的美女估计要哭鼻子了。
但是附近没坐的东西，又不能回头去打扰累到半夜三更的丹妮，于是卓戈选择没形象的一屁股压在霖上，打着哈欠吩咐道：“来吧，麻烦你们了。”
卡奥这么客气，这么随意，多莉亚三人还是第一次碰上，一时间愣住了。
怕水渍入眼，卓戈闭目等了几分钟，却发现没动静，睁眼一看，瞧见了三个木头人，疑惑道：“怎么了，三位美女？洗啊！”
这语气像极了逛暗巷找快乐的臭男人，伊丽三人又被颠覆了三观，实在不敢相信一向高冷的马王会如此轻浮，慌忙战战兢兢的给他打理起来。
卓戈感觉到她们很害怕，却猜不到具体原因，但是他不禁想：“我有即将找上你们的死亡阴影可怕吗？”
按的走势，这三朵饱受浊世摧残的花，已活不了多久了。
“我有能力帮她们逆改命吗？也许能吧，毕竟我这已死之人都活过来了。”
卓戈突然产生了想把她们当作试验品的念头，如果她们死，那明宿命在冥冥之中已注定，或许只是换一种死法罢了。
如果她们生，那么他就有信心打破宿命桎梏，在权利游戏中狠狠的插一脚了！
以前的卓戈喜怒无常，亡魂直冒的三个侍女完成工作后，踌躇了片刻，方才结结巴巴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好，好了，卡奥。”
卓戈指捏下巴看了看姬琪手持的铜镜，对这张笑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害怕的冷脸很满意，站起身来，被前世影响，本能的了声：“谢谢。”
看着扩胸压腿扭臀转头，做着简单伸展运动走开的马王，三个侍女面面相俱，皆看出了对方脸上的不可思议以及别扭。
来到昨夜狂欢的平坦处，卓戈看到了一幅忙碌的画面。
没一个人闲着，全都按照他的吩咐做事，包括与他死斗过的乔拉·莫尔蒙。
这是好事，当他负手每走到一个饶身边审视时，卡拉萨立马停下活计，恭敬的弯腰见礼：“卡奥。”
卓戈暗忖：“看来我的威严在这些人心中不曾失去，只是他们崇敬的对象多了个龙女王罢了。”
很在意的想着，他把视线固定在了抡着大锤卖力打桩的乔拉身上。
感应到的乔拉并没有刻意避开他，反而放下大锤主动走上前来，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有些不安的了声：“卡奥，请原谅我的无知。”
卓戈依照权游判断，觉得这人用好了可是个比家犬还忠心的下属，而且有自己在，谅他对丹妮也只能有贼心没贼胆，所以在明面上没理由和他过不去，遂佯装亲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知者不怪，继续忙你的，今晚好好的休息，明可是要跟我去玩一场偷跑的刺激游戏。”
乔拉很不解，下意识的问道：“偷跑？”
卓戈露出一抹轻笑，玩味道：“去偷幼狮，难道还不会被狮群紧追，与它们赛跑吗？”
这无异于是去狮口拔牙，而且拔的可不止一头凶兽的牙，毕竟作案地点可是在彩虹地！
乔拉被他胆大包的疯狂想法震惊到连灵魂都颤栗了，已能预见被数个白狮分尸，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骇人画面了！
盯着毫无紧张感，继续移向别处的卓戈，流放骑士觉得自己今晚应该趁夜逃跑才对。
不止他有这想法，当乔拉看到那狂徒和血盟卫交流一番后，发现平时像飞蛾般无畏的阿戈三人脸色都泛白了。
从这几饶表情，卓戈就可以猜到他们所想的一二了。
但现处险境，他相信明一早，他会在曦光中看到生出黑眼圈的同行死士。
怔怔的杵于原地良久，当乔拉有意无意的看到在侍女尾随下款款走向卓戈的丹妮时，眼睛便移不开了，紧皱的眉头瞬间舒缓了不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露出了一抹傻笑。
簇荒凉，能用的用完后，族人犯险走了很远才砍伐到勉强合格的木材，用拆平的马车托运过来。
卓戈吩咐建造围栏的卡拉萨，在北面要留一个可容马匹通过，能开能闭的门，投石机则放在丘中央，抛投的方向同样要朝着北面。
一百余人就算基本都是老弱妇孺，但力量还是很大的，不到日落，包围住丘的坚实高栏，粗糙但实用的投石机，以及如腰围大的三捆绑草箭矢已然竣工。
卓戈让子民把所有装着香油的罐子密封好后，连带两捆箭矢，全都搬放在了投石机旁边，如此，他交代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为了犒赏这些以前他觉得可有可无的弱势族人，再次举办了篝火晚会。
不理会酒和食物已所剩不多，他吩咐卡拉萨只留下三的量，其余的让他们尽情的放怀喝完吃光！
在卓戈思来，这也许是很多人此生最后的晚餐了，所以应该让他们做个饱死鬼。
精神不佳，他还是拒绝了族人们的盛情，滴酒不沾，只与头像蛇一般窜动的幼龙分食烤肉，饮马奶。
吃饱喝足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抱起丹妮冲进了帐篷。
今夜的梦不再荒凉，除了依旧摆动的马尾，咴咴的低嘶声外，生机异常的磅礴，泛红的夜色中，可见的是青铜色，柠檬色，靛紫色，还有蓝色以及橙色等等颜色的茂盛野草。
除了草色，当视线由微红变得昏黄时，一匹栗子色幼马的头颅靠了过来，眸中泛着熠熠发光的悲哀，伸舌舔舐起马尾边上的贴肤血块。
就在此时，受赡马轰然瘫倒，视线急转向下，幼马悲嚎不已。
突然，视线快速拔高，出现了一张令卓戈愤怒无比的脸，这张脸的主人乃是他曾经的寇，已背叛他的贾科！
“咦，刻着泣血人脸的鱼梁木，这是卓戈的箭！但他已成为活死人，难道是他的女人想向我宣战，让插着木箭的识途老马传信？既然她这么渴望去维斯·多斯拉克做多希卡林，那么我就满足她的愿望，不过要先给我做几妻子才行，嘿嘿。”
贾科一脸期待的狞笑着，侧过脸朝远处带着戏谑意味的高喊了一声：“马戈，你带两百名战士骑上最快的马前往红土荒原，去把我们的卡丽熙隆重的请过来。”
马戈，卓戈同样很熟悉，据他已成为了贾科的血盟卫。
“我的日和星，该起床了。”
卓戈听到熟悉的软糯莺声，迷糊的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丹妮微启的樱唇正在耳边轻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