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互益
明夷其实很心虚。
令狐湜的心机之深，不逊于伍谦平。否则也不能毫不违和，驾驭三重身份。当年让丰明夷死心塌地的是萧郎，之后化名时之初让自己真心托付，而如今，回归令狐湜，堂而皇之，成为长安新贵。
在令狐湜面前撒谎，风险很大。她必须出自己都信以为真的一套辞。
“我没有解释。也无法答应他，不再见你。既然如此，还是走了好。”明夷坦然看着令狐湜。
“你是为了能再见我，离开伍府？”令狐湜似有迷茫，但嘴角微微显出讥诮，似乎等着明夷完，再揭穿她的谎言。
明夷料到他绝不会相信什么恍然悔悟，发现真爱的辞，更不想装作和他你侬我侬。
“我走，不是为了见你，而是为了能活。”明夷淡淡道，将手腕送到令狐湜面前。
令狐湜迟疑了下，搭住她的脉。
他眉头越来越紧，另一只手也过来，托住明夷的手腕，搭着脉的手指竟然有些微微发颤。
“去四娘那里看过吗？”令狐湜原本讥诮略带怨气的口吻丝毫不见，倒真有些急牵
“看了，无解。”明夷低下头。
“不，你没真话。”令狐湜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去。
明夷一惊，下意识便要推开，但定心便知，他不是那种会对她强迫之人。
令狐湜让她坐在床上，脱下外衫，自己亦跃上，掌心贴着她的后背，源源真气汩汩涌入。
明夷想回头道谢，他直接打断：“别话。”
明夷闭上眼，感受那道温暖的真气从冰冷的后背往头顶及四肢涌去，浑身不出的舒泰，直到手心都开始发热，这些日子以来始终缠绕她的脱力孱弱之感，荡然无存。
无论是缪四娘的药，还是凌占筠的丸子，与这真气相比，只是杯水车薪。只有这，才让她有了恍若新生的错觉，甚至真切感受到，自己可以不用死。
运气结束，令狐湜并未马上离开她，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肩头，半晌了句：“你瘦削许多。”
“呵……”她低声冷哼，并非怨怼，只觉得莫名怪异。
此人，曾对她每一寸都如此熟悉，其实不过半年时光，再难安安心心共处。
他也觉得自己的毫无意思，咳了声，问道：“真无其他办法可解？有否找到下毒之人？”
“是否可解你可向四娘核实。下毒的人我在查。”明夷确信，这人是会向缪四娘去核实的，他对她，越来越防备。
令狐湜似乎有些尴尬：“我信你。四娘那儿我很久没去了。”
“如果你去了，她恐怕不会瞒你。”明夷自语道。虽然她嘱咐过四娘不要告诉旁人，但四娘也清楚，令狐湜是她最后的良药，没道理不。
“你……没去药庐，身体是否有碍？”明夷毕竟受了他恩惠，觉得总要关切两句。
“在军中杀伐多，常受些伤，我运气疗伤多了，反倒极少出现真气过盛自赡情况。”他下意识扶住了自己的肩膀。
明夷回头看他，瞥了下他肩伤之处：“但你回来了，总不能总把自己弄伤。”
“是啊，所以如果你肯让我为你输真气，也是救我。”令狐湜笑了，很和煦。
明夷转过身，嗯了声。
“如果他知道只有我能救你，且每次他可在场，知你我并无苟且，难道还会不愿意吗？”令狐湜问道。
明夷料得他有此问：“一来，你二人同在朝上，与以往不同，不仅是私怨，在仕途上，我也不愿因为自己，让他受到别人挟制。二来，我这毒即便运气，无法根除，也是随时会走，长痛不如短痛。”
令狐湜声音明显不悦，但压抑着：“你对他倒是情真意切，只是怎知他会因你甘愿被牵制？”
明夷苦笑道：“我不知，更不敢赌。只当他会，我心里好受些。”
令狐湜叹了口气，跳下床榻：“我三日后再来。”
明夷坐到床沿，披上外衫：“多谢令狐大人。”
令狐湜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用。”
“大人再来，不用跃窗，我这儿的人，信得过。我也不怕什么闲言。”明夷柔声道。她确实不怕闲言，待伍谦平南下了，她还会让人散播出去，令狐大人常常夜谈伍侍郎的弃妇。如此，才能坐实她与伍谦平恩断义绝。
至于如何收拾，只要伍谦平平安回来，什么都好。大不了她隐姓埋名，换个身份回到他身边，哪怕不能名正言顺，另找个别馆，只要常常与他相会就好。
更何况，她未必能活到那时候。
令狐湜没再回答，倒是听了她的话，从门口大方离开。
十东在门口准备给她送洗漱的热水，恰遇上，目瞪口呆。
明夷看到十东呆若木鸡的样子，莞尔：“进来吧。”
十东进来放下铜壶，瞥了眼床榻，撅起了嘴。
“怎么？”明夷逗她，“生气了？”
“娘子的事，十东哪有资格生气。”十东嘟囔道，“只是不明白。”
明夷笑了笑：“你不用明白。”
“阿郎对娘子那么好……”十东还不甘心，抢上一句。
“你这么快忘了他要杖责你的事了？”明夷也觉得诧异，没料到十东还会为伍谦平话，眯着眼道，“难道是他私下给了你什么好处？”
十东瞪大眼睛，一脸义愤：“十东只觉得再没有听过哪家阿郎，像伍大人对娘子这么好。他是要仗责我，不过是想让娘子服个软罢了，才不会真的下手。”
“你啊，还是太真了。”明夷笑着摇了摇头，“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十东站着不动，又想不出还能什么，一跺脚，走了。
看来，我是对这丫头太好了。明夷想着，嘴角却因为十东那句话，还是笑着。
是啊，伍谦平对她的好，连十东都看得一清二楚。这好，让她心醉，也让她此刻格外觉得凄楚。只得抛下所有个人化的情绪，想着正事。
嗯，伍谦平对她越好，越有恨她不忠的理由。至少魏守言会相信。她了解伍谦平，知道他不是温和良善的人，他会因爱生恨，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