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山青海宴
夜幕城很繁华，各种商户吆喝，正在营业，江面上有一条条花船，来来回回，有的花船已经熄灯。
两岸微弱灯光照耀，隐约可见熄灯的花船中，有人影缠缠绵绵，有二人世界，有三人游戏。
有些人在探讨人生，有些人则在做着另一些事。
生活在该城中，幸福感十足。
夜幕城很早便会天黑，黑夜占据一天的绝大部分，白昼相对短了许多，饶是正午也同黄昏，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城里，穷人有穷人的活法，富人有富人的活法，凡人有凡人的活法，修士有修士的活法。
夜幕城存在贫富，高下差距，但这不影响市民各自的生活。
穷一些，便存半个月的钱，购置一枚接引令，半个月上一次花船；
若是家底殷实，则可以每天上花船；
凡俗人，只能登上靠近两岸的花船，江心的花船很远，手中的接引令难以抵达。
江心的花船，属于修士的落脚地。
他们交易的凭借，并非是元石，而是一种特殊刀币，某类金属制成。
刀币的正面，刻画着大山图案，山体暗黄，连绵不绝，很逶迤。
刀币反面，刻画着大海图案，雕刻工艺很讲究，浪花简直要从刀币跳出。
该币的刀刃上镶嵌着银环，一株到五株不等，五株最为珍贵。
二丈楔船，撑船女要价五枚一株刀币。五丈花船，收取五枚二株钱，至于十丈以上的花船，不是人穴魁，而是花魁挑人。
乍一看，视线中的江心，有一条十二丈花船，重重纱窗遮拦，一位位侍女围绕，点香，撑船，端茶，奏乐。
秦风从十二丈花船上收回目光，问：“必须要交出元石？”
那中年点头。
秦风为难。
身上几十万中品元石，真要交出不可能，所幸，有夜无眉这层关系，能免受损失。
但同行的其它人不能。
收取元石针对每个人。
这种行为，乍一看像是抢劫，仔细思索却又不尽相同。
若是抢劫，自然不会只求元石，忽略其它造化。
另外，抢劫，带有威胁恫吓的手段，仗势压人。
可面前只有一位中年，实力一眼便可辨清：镀体初期。
并且，该修士从头至尾没有威胁手段，以商量语气表明意愿。
这让秦风感到为难，对方很柔和，他不好直接爆发，果断斩杀。但为了自己一行人的利益，又无法退却忍让。
强大气息从身后而来，又戛然而止。
凤三显露真实修为。
“原来是圣人，不知前辈是否掌握完整大道？”那中年被逼得暴退，脸上却有些欣喜神色，一开始的无精打采尽扫。
见没有答复，他继续道：“前辈为圣，满足城主条件，加上同行之人结识无眉前辈，可以皇城走一遭。”
“四位，若想免缴元石，可随我至皇城，若嫌麻烦，缴出元石便可。”
中年埋头，从身上取出四枚四株钱，摊开手，抖了抖肩膀道：“这里是四枚四株钱，四位前辈搭乘传送阵所需。”
“四株币，两株圣药可购。”
秦风发懵。
他与上官灵相视一眼，皆尽从对方眼中看见疑惑。
“我们随你走一遭。”凤三罕见开口。
中年点头，收起手中刀币，转身开始带路，作别岸边的一条花船，稍显不舍。
四人跟上。
“凤三前辈，您刻意顺从，莫非这城中古怪，连你都看不清，需要小心翼翼？”
凤三点头，传音道：“此城乍一看很普通，城中凡人很多，像凡俗世界。”
妇人错开迎面而来的小贩，秦风上官灵等人跟着错开。
“一座城池，没有太羲殿的庇护，却能存在漫长岁月，不被太羲殿合并，也未被兽潮吞噬，值得深思。”
“我等路过此处，实在无办法，为了真言道统遗迹，也只能破财免灾。”
秦风郑重点头。
凤三前辈展现圣人实力，从引路人的反应来看，有惊喜，却无惊吓。
那不是一位镀体境修士直面圣人时应该的反应。
饶是秦风已经大能修为，在凤三面前也恭恭敬敬，对方展现修为时，惊慌之感更明显。
“夜幕城后可能有大人物，说不定同是等同于丹华的圣！”
“掌握大道的圣，本应该成仙，却逗留在凡间。”
天穹的星辰闪烁，与城里稀稀疏疏的灯相互照应，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夜空中不时有云层飘过，速度很快，遮蔽星辰后又散开来，使得星辰像在眨眼。
城中的灯光亦是如此，街道中的人不少，人头挤挤，摩肩接踵，人影交错，使得灯光被分割。
众人来到一片长明宫殿。
秦风方眼望去，只见一片低矮的建筑群，挤在一起，并不高大，相互倚靠，依地势而建。
地势高，建筑群便高，地势底，建筑群跟着向下凹。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建筑群中的灯光很充足，蒙蒙亮光从墙体内发散而来，在夜幕中勾连形成光幕。
那引路人先是朝着宫殿群鞠躬，旋即退去，没有过多说话。
秦风觉得可能会再见无眉道人，便对阴阳子道：“徒弟，你且伪装一下容貌，不要暴露身份。”
阴阳子点头，五官重新挤到一起，手中长剑消失，出现一把折扇，换上一身长袍。
他捯饬自己的五官，重新排列，使其尽量合理。
摇身一变，成为一位翩翩书生。
哒哒哒。
宫殿中有脚步声传来，那人走到远处，道：“诸位客人，请随我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人折返，从黑暗走进光幕中，只见他拉开一扇门，闪身进入。
更多的光从大门内投射而来，刺人眼。
四人跟进。
来到建筑内，秦风发觉，这里的光亮尤胜外界，墙体本身便是会发光的材质，地板天花板都亮堂堂。
“咦，好多人。”通过一条笔直长廊，抵达大厅，秦风注意到，厅内汇聚了不少修士。
这些人皆尽着一种服饰，与先前无眉道人一致。
秦风脸色微变，大概弄清了夜无眉的身份，后方伪装成书生的阴阳子脸色变换，内心活动丰富。
“无脸道友，你果然不简单，能够到山海殿来。”
一道声音传来，循着声音望去，几人看见了无眉道人。
“无眉兄，我们又见了。”
“是啊，又见了。”
“无眉兄，为何报你名字，仍旧不免被劫？”
无眉人尴尬，被诸多人注视，瞪秦风一眼，小声道：“其实报我名字也无用，夜幕城的规矩，没人可以例外。”
秦风不由得奇怪，询问：“无眉兄，这规矩很奇怪，可否与我讲明？再者，夜幕城中皆尽使用刀币，而无眉兄却能慷慨取出六万元石。”
无眉道人脸红，忙传音道：“夜幕城需要燃烧元石，制造黑色烟雾，以此来维持常年黑夜，远离白昼，保持繁华稳定。”
“我给你元石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爹是城主，嗖倚仗身份，从元石熔炉中偷取了一些……”
“元石熔炉？”
夜无眉点头，望了望四周的墙壁，道：“夜幕城之所以长久存在，仰仗一件仙器。”
“该器名为山青海宴，”
“这件器的上一位主人早已死去，现在是无主之物。器灵孤傲，不愿认主，夜幕城附庸该器而存在，需要以元石投喂仙器，借其制造黑雾，维持黑夜。”
“所谓元石熔炉，便是器灵的嘴。”
秦风后怕，佩服凤三前辈的直觉。
四人在江边若选择动手，自然能够解决一位小人物，但真到那一步不见得是好事。
姑且不论仙器器灵能够强到何种程度，到了人家的地盘，与主人撕破脸，搭乘传送阵的想法便落空。
真要步行前往北凉，恐怕真言道统遗迹中的造化已经被均分。
“夜幕城，生而为黑夜中的城池，城池为山青海宴提供元石，又反过来获得仙器庇护，与无穷无尽的黑夜。”
秦风恍然：“先前那位引路人，执意要我们交出元石，原来意在此。”
“身怀元石，在仙器器灵面前晃荡，的确很危险，有与元石一齐被吞的风险。”
秦风抓住问题症结，又问：“贵城拥有无主仙器，按理说早已经成为是非之地，以夜幕城为中心将会引发血战。”
“但我一路而来，见到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实在难得。”
无主仙器，饶是秦风听了也眼热。
丹华道人手中的天拂尘，可以束缚四位堕圣，残缺的九仙梯，引得诸圣争夺，当中种种，皆尽可见仙器之珍贵。
一件无主仙器，等同于一免费大蛋糕。
夜无眉笑道：“道友，你所看见的只是表面。”
“夜幕城自然知晓无法拥有这等造化，故此，本城广发英雄贴，在过去若干年，邀请天下圣人来此，祈求能够出现收服山青海宴的修士。”
“同时，只要挂名夜幕城城主便可。”
他叹息：“我们也很想将此器送出，换取一位掌握仙器的城主……看到殿内这些人了么？其中有部分圣失败，在夜幕城扎根死磕。”
夜无眉看向凤三，望向有动静传来的偏殿，这才道：“这部，看与你同行的无脸道友为圣，有认主仙器可能，故此将你们带到此处。”
“无脸道友，求你转告，让同行的圣费点心，专注一些，务必收服仙器山青海宴。”
秦风咋舌。
“无眉道友，尔等为何不多做尝试，那可是仙器。”
夜无眉尴尬，看着从偏殿走来的老者，没有答复。
久久后，他自言自语：“我们尝试无数次……都是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