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大英雄身死两军阵
史来穆达脸色阴郁,心想我这次为鲁明这厮所胁,许下如此重大诺言,方得脱身以归,实是丢尽了颜面,大损我国国威。可是从三军将士欢呼万岁之声中听来,众军拥戴之情却又似乎出自至诚。他眼光从众士卒脸上缓缓掠过,只见一个个容光焕发,欣悦之情见于颜色。
众士卒想到即刻便可班师,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既无万里征战之苦,又无葬身异域之险,自是大喜过望。突厥人虽然骁勇善战,但兵凶战危,谁都难保一定不死,今日得能免去这场战祸,除了少数想在征战中升官发财的悍将之外,尽皆欢喜。
史来穆达心中一凛:“原来我这些士卒也不想去攻打唐朝,我若挥军南征,却也未必便能一战而克。”转念又想:“那些女真蛮子大是可恶,留在突厥背后,实是心腹大患,我派兵去将这些蛮子扫荡了再。”当即举起宝刀,高声道:“南方大王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班师回京!”
军中皮鼓号角响起,传下御旨,但听得欢呼之声,从近处越传越远。史来穆达回过头来,只见鲁明仍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地。
史来穆达冷笑一声,朗声道:“鲁大王,你为大唐立下如此大功,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鲁明大声道:“陛下,鲁明是突厥人,今日威迫陛下,成为突厥的大罪人,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地之间?”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史来穆达“啊”的一声惊呼,纵马上前几步,但随即又勒马停步。
陆迁和惠好只吓得魂飞魄散,双双抢近,齐叫:“大哥,大哥!”却见两截断箭插正了心脏,鲁明双目紧闭,已然气绝。
惠好忙撕开他胸口的衣衫,欲待施救,但箭中心脏,再难挽救,惠好和陆迁见状实难忍住悲痛,当即放声大哭,拜倒于地。
神龙帮中众人一齐拥上来,团团拜伏。吴长风捶胸叫道:“鲁帮主,你虽是突厥人,却比我们这些不成器的汉人英雄万倍!”
中原群豪一个个围拢,许多韧声论议:“鲁帮主果真是突厥人吗?那么他为甚么反而来帮助大唐?看来突厥人中也有英雄豪杰。”
“他自幼在咱们汉人中间长大,学到了汉人大仁大义。”
“两国罢兵,他成了排难解纷的大功臣,却用不着自寻短见啊。”
“他虽于大唐有功,在他国却成了叛国助敌的卖国贼。他这是畏罪自杀。”
“甚么畏不畏的?鲁帮主这样的大英雄,下还有甚么事要畏惧?”
史来穆达见鲁明自尽,心下一片茫然,寻思:“他到底与我突厥是有功还是有过?他苦苦劝我不可伐唐,到底是为了汉人还是为了突厥?他和我结义为兄弟,始终对我忠心耿耿,今日自尽于群山关前,自然决不是贪图大唐的功名富贵,那……那却又为了甚么?”他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随即拉转马头,从众军丛中穿了过去。
蹄声响处,蛮军千乘万骑又向北校众将士不棕头,望向地下鲁明的尸体。
只听得鸣声哇哇,一群鸿雁越过众军的头顶,自沙场上飞了过去。
突厥大军渐去渐远,蹄声隐隐,又化作了山后的闷雷。
惠好、陆迁等一干人站在鲁明的遗体之旁,有的放声号哭,有的默默垂泪。
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尖声叫道:“走开,走开!大家都走开。你们害死了我姊夫,在这里假惺惺的洒几点眼泪,又有甚么用?”她一面,一面伸手猛力推开众人,正是吴懿。
惠好等自不和她一般见识,被她一推,都让了开去。
吴懿凝视这鲁明的尸体,怔怔的瞧了半晌,柔声道:“姊夫,这些都是坏人,你别理睬他们,只有吴懿,才真正的待你好。”着俯身下去,将鲁明的尸体抱了起来。
鲁明身子长大,上半身被她抱着,两脚仍是垂在地下。吴懿又道:“姊夫,你现在才真的乖了,我抱着你,你也不推开我。是啊,要这样才好。”
惠好和陆迁对望了一眼,均想:“她伤心过度,有些神智失常了。”
陆迁垂泪道:“妹,鲁大哥慷慨就义,人死不能复生,你……你……”走上几步,想去抱鲁明的尸体。
吴懿厉声道:“你别来抢我姊夫,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动他。”
陆迁回过头来,向李霜霜使了个眼色。李霜霜会意,走到吴懿身畔,轻轻道:“妹子,鲁大哥逝世,咱们商量怎地给他安葬……”
突然吴懿尖声大叫,李霜霜吓了一跳,退开两步。吴懿叫道:“走开,走开!你再走近一步,我一剑先杀了你。”
李霜霜皱了眉头,向陆迁摇了摇头,这其中之意,此刻不言而喻。
忽听得关门左侧的群山中有人长声叫道:“吴懿,吴懿,我听到你声音了,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叫声甚是凄厉,许多人认得是做过神龙帮帮主、化名为孙巧来的孙知义。
各人转过头向叫声来处望去,只见孙知义双手各持一根竹杖,左杖探路,右杖搭在一个中年汉子的肩头上,从山坳里转了出来。
那中年汉子却是留守清灵宫的乌老歪。但见他脸容憔悴,衣衫褴褛,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惠好等登时明白,孙知义是逼着他领路来寻吴懿,一路之上,想必乌老歪吃了不少苦头。
吴懿怒道:“你来干甚么?我不要见你,我不要见你。”
孙知义喜道:“啊,你果然在这里,我听见你声音了,终于找到你了!”右杖上运劲一推,乌老歪不由主的向前飞奔。
两人来得好快,顷刻之间,便已到了吴懿身边。
惠好和陆迁一干热正在无法可施之际,见是孙知义到来,心想此人曾甘愿以双目赠给吴懿,和她倒是渊源极深,或许可劝得她明白也未可知,当下又退开了几步,不欲打扰他二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