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杜老爷子

    浮山城以及周边地区，已经被莱州知府定性为了叛军，并将通告传遍了整个山东。

    莱州知府孙大人经过最初慌乱期之后，见高宁这里并不向外扩张，也没有裹挟老百姓的趋势，只是安安稳稳的在发展浮山城周边地盘。

    以为高宁这伙叛军胸无大志，只是小打小闹，心里面就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消灭叛军可是不小的功劳，况且西北前车之鉴，距离今天还不算远，当然不能姑息养奸。

    孙大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派出了大量的衙役，莱州府的大户人家，要他们出钱出力，组织军队将浮山城的叛乱镇压下去。

    要不然的话，等叛军发展起来，将会将他们的土地也全部抢走，进而分给所有的穷人，到时候大户人家就会变成穷光蛋，祖上几辈子积攒下来的家财就这样被抢走了。

    要是想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就必须出钱出力，提前将高宁这伙叛军扼杀于萌芽中。

    不得不说，他这个威胁还是比较有效果的，但是跟孙大人想象中的一呼百应还是有些区别，没有切肤之痛，这些地主豪绅，难免会心存侥幸。

    其实，莱州知府也并没有提出难以接受的条件，他只是想让这些大户人家派遣家丁参战。

    你们一个一个圈着地躺着房，家里仆人成群结对，抽取一些出来，还不是简单的很。

    当然了，如果真的不想让家丁参战，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把每个家丁替换成20两银子，你就算一个人不出，官府都没二话。

    他不说可以用名字代替还好，说出这话反而令乡绅犹豫了。

    大明朝的官员，别的本事没有，巧立名目聚敛钱财的本领，几乎已经成为了本能，熟能生巧都已经不能形容他们的境界，应该说是信手拈来。

    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无论是坏事还是好事，他们都能从中往自己口袋里捞钱，这种本事普通人都难以理解。

    “所以我们现在就变成叛军了？”

    高宁觉得有些好笑。

    小猪点点头：“没错，就是叛军！”

    这个称呼也不能说错，毕竟高宁和最开始的班底，都是军户，属于大明朝的军队系列，就算之前吃糠咽菜，一个干瘦的如马猴似的，那也是军队的预备役。

    如果真遇到需要打仗的情况，朝廷把银子洒下来，就会从这些军户当中挑选一部分合格的人，组成新的部队送上战场。

    他们现在没等朝廷，自己就把武器拿了起来，而且还不是长枪大刀一类的东西，全都换成了火枪。

    摆明了车马对抗官兵，这不是叛军又是什么呢？

    至于高宁之前颁布的法令，也只能在浮山城周围强制实行，朝廷根本就不承认。

    这倒是高宁的意料之中，其实从最开始，他也没想跟朝廷有什么交集，毕竟以这个年代的伦理逻辑和办事效率来看，等双方达成一个比较平衡的条件，所耗费的时间，都能让高宁的兵营生产出十几万部队。

    这么强的优势直接平行碾压过去就是了，谁跟你玩蚕食浪费时间。

    其实将高宁他们定性为叛军，也是，上面的人实在不敢再扣一个民乱的锅了。

    西北民乱裹挟了几十上百万人，而且规模还在逐渐变大，滚雪球一般的快要刹不住车了，东北方向还有梳着金钱鼠尾的女真族虎视眈眈，隔三差五就要横冲直撞的冲进关内，大肆劫掠一番盆满钵满的回去庆祝。

    朝廷就算在东北和山海关外布置大量的军队，也无法抵抗不了这种横行和肆虐。

    这个时候，如果山东再出现问题，第一个倒霉的绝对不是高宁，而是山东巡抚往下所有的高层。

    以崇祯皇帝的脾气，罢官都是轻的，说不定就有一队锦衣卫轻骑直接堵上家门，拖出去就把脑袋给砍了。

    别以为崇祯做不出来这种事儿，从登机到现在，他杀的大臣还少吗？

    如果定性为叛军的话，就完全变了性质，他们肯定以为这是军队内部的事情，应该由军队内部来解决。

    况且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了，随着大潮中的恶劣，下面人早就过不下去了，军户闹响叛乱，甚至直接干掉主帅，在过去的十几年中频繁出现。

    就算辽东前线的部队，也曾发生过大规模的骚乱，搞得当时辽东巡抚狼狈不堪，最后被袁崇焕趁机夺了要职。

    其实军部队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毕竟有一半的人都是红警生化兵，体能训练和队列训练，对他们来说还不如输入一个程序有用得多。

    而对于新招募过来的青壮，长达两个月的训练和营养恢复，战斗技能暂且不说，最起码体格健壮起来了，再加上马上就要配备的AK47火力的压制性，导致非接触战的可能在90%以上，到时只要会开枪，服从命令，基本上跟新兵训练完成的士兵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所以说，官兵出动对于高宁来说，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消息。

    “集合部队！训练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拉出去见见血了！”

    小猪兴奋的点头，他早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这两个月闲暇下来，小猪反而想念之前紧张而又刺激的生活。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每隔一个星期都会跑训练营去看一看，然后挑选一些好苗子填充进斥候小队当中。

    而他的斥候部队，也早已洒在了外面。

    在高宁的默许之下，一部分小商贩跟伺候部队达成了合作关系，所以在情报获取的能力上有了极大的提升。

    小猪现在除了每天的训练以外，做的最多的就是不断看各种各样的情报，虽然大多数的情报都是由下面人整理过后再送上来的，但现在毕竟是多事之秋，大明朝到处都有事件发生，就算是经过筛选，每天送上来的情报也有厚厚一摞。

    这种枯燥的日子，一直维持了好久，现在总算有机会再次出去打仗了，小猪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他刚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转头说道：“对了，队长，有件事情我差点给忘了，下面人通传，说是从鳌山卫来了两个谈判的特使，你要不要见一见？”

    高宁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不是说官兵都马上要出动了，怎么又派人过来谈判？难道想虚张声势，空手套白狼？

    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谈判特使上门了，不过高宁一次也没有出面，上次是派了两个间谍过去接待的，果然不出高宁所料，来人虽然只是小官小吏，身上甚至连个品级都没有，却仍然以读书人的身份自持，说话的时候鼻孔朝天，漫无边际的提条件。

    完全搞不清双方战斗力对比，就冒冒然的跑过来谈谈，甚至以为只要稍微恐吓一下，给出一些好处，就能够直接把这些叛军给招安了。

    简直是把高宁当成了傻子。

    高宁连细节都没有听，就直接让人把这两个谈判使者给沉海了。

    如此干脆的手段，把官府给吓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来。

    现在竟然有人敢上门，难道是官兵的反应给了他们底气？

    高宁刚准备回家，杨小月却推门走了进来。

    她先是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小猪，随后说道：“高宁哥，这次谈判你应该去，来人有些来头，我爹和其他几个村落的村佬都已经赶去了！”

    高宁有些意外：“是吗？那到时得去见见！”

    他现在的基本盘就在浮山城，虽然主要的战斗力并不指望那些青壮，但也需要这些人来遮掩红警士兵。

    在获得更大的地盘，稳定住内部信息流通之前，浮山城这里还是得稍微留神一些。

    谈判的地点就设在千户宅，这里是整个浮山城最好的宅子，位置也是正中心。

    宅子虽然不算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中心还有一处楔园，仿照苏州园林的模式建造的，也有些凉亭和小桥流水，看在眼里赏心悦目。

    双方并未像之前那一次正式谈判，当面锣对面鼓地摆出对称的架势，这一次反而有点像是社区大爷的组织活动，大家零散的围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坐了一圈儿，正在不断聊着什么。

    在来路之上，高宁就已经摸清楚了这个所谓的谈判使者，究竟是什么人。

    小商贩的情报网络还是很给力的，虽然大多数收集的都是街面上的事实信息，但高宁现在毕竟身在山东，虽然对官僚和官军并不看在眼里，但其中的脉络多少也是需要了解一些的。

    这很有派头的老爷子姓杜，叫杜维阳，曾经是杨老叔和其余几名村老的老上司。

    当年曾经一起去过辽东，不过一场战役下来，杨老叔他们仍旧是小兵，捡了一条命，回来继续过苦日子，虽然有些嗓音，但仨瓜，俩枣的也顶不了多长时间。

    这位杜老爷子却很会钻营，将缴获的所有经营，都上交给了顶头上司，并且还搭上了不少家底。

    所以从辽东回来之后，杜老爷子就直接成了把总，可惜年纪太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否则凭老爷子的脑子，怎么也能弄个总兵当当。

    回来沉淀了几年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只能趁着还稍微有些影响力的时候，赶紧把均值平稳过渡给了儿子，自己则打消向上爬的念头，在鳌山卫过些富贵太平的日子。

    为什么说不贵呢？因为这老爷子的儿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了老爷子的7成功力，目前已经是鳌山卫一个卫所的副千户了。

    说是谈判使者，其实并不准确，鳌山卫那边并不准备跟高宁谈判。

    而是不知道怎么的，杜老爷子得到了浮山城反叛的消息，又从中找到了自己老部下的身影，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利可图。

    所以就决定发挥余热，赶忙来到了浮山城。

    之前了解的并不多，随着进了浮山城之后，看着浮山城内夸张的繁华景象，看着收集而来的资料，杜老爷子只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浮山城周围的所有军户，这次闹响闹的有点太过分了，竟然把千户百户和所有的官员都给杀光了，这简直是丧心病狂，不给自己留后路啊！

    所以从见到杨老叔他们起，杜老爷子又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不断强调他们这次做的有些太过了，想要活命，就只能向官兵投降。

    这老家伙把自己安排在了一个救世主的位置上，好像只有他能够拯救浮山城的人，否则官兵一致，整个城二万号人就得化为齑粉，死无葬身之地。

    高宁才刚刚现身，还没来得及说话，杜老爷子就劈头盖脸的道:“平安啊，到底是年轻气盛，见识不多，你怎么能够做出这么过分的事呢？你这是带着大家伙往死路上走啊！”

    一听他这口气，高宁就心中腻歪。

    生平最烦的就是这种倚老卖老的老混蛋。

    不过，看到杨老叔他们对杜老爷子都表示尊重，高宁也并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道：“愿闻其详！”

    杜老爷子不断摇头：“我知道朝廷拖欠你们的军饷是不对，当兵吃粮，吃粮当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但是现在朝廷有困难，你们应该谅解朝廷，他不给钱你们就别要啊，你们这么一闹性质就变了，你叫人杀掉了千户和众多百户，甚至连总旗，小旗都没放过，又霸占了浮山城，这就已经不是闹想那么简单了，这世道反了，你们已经是造反了！”

    高宁看了看杨老叔他们，又看了看杜老爷子，眉头轻轻上翘：“杜大人，难道就没有人跟你说过，我们现在就是在造反吗？”

    杜老爷子直接愣住了，嘴巴张得像蛤蟆。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嘴巴子哆嗦，结结巴巴的道：“你们是要造反，这不是闹响吗？”。

    高宁面色平静：“年年闹响，年年死人，前两一分钱都拿不到，每年都饿着肚子感受绝望。

    这就足以说明闹响完全没有用，你看现在造反多好，一造反，不但有钱有粮，现在连田地都有了，大家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这是为什么？这就是因为造反了，我们的生活才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