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肉馆开业
二月初一,云都肉馆开业的日子。
这段时间,季牧暂把季业从九云城调了过来,马迎龙也回到了云都,三人共同筹备开业的诸多事宜。当初季业安排了九套班底,有一套正是为云都准备,肉馆进入备营业状态,这班子人也已进入肉馆。
施如雪俨然对冰封阁有所交代,施潜领着一队伙计忙里忙外,对季牧这边的帮衬着实不。
云商对开业礼程颇是重视,广请宾朋,大商有大商的圈子,商有商的同道。一些较偏远的地方,谁家要是悄咪咪开了业,商贩便会私底下扯闲话,不是人家做不正经的生意,就是开业不敢见人这生意长不了。
此俗之烈,可见一斑。
大商之间,自是轮不到贩三道四,但礼程同样极为重视,隐有攀比之势。这其中最具代表的有两件事,第一是到场客人在商界的地位,要是谁家开业陶大朱来捧场,那够吹一辈子的了,第二看贺礼。
贺礼这一块,被云商玩出来不少花样。
首先是“礼棚”,开业时都要在店门一侧搭一个精美的大棚子,这里面要放的就是各方宾客的贺礼;其次是“礼垛”,贺礼不能乱堆,要垛得齐、垛得富有意义。于是乎,云州专门有几个摆礼垛的牛人,“齐垛张”“花垛王”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要想垛得齐就请这个姓张的,垛得好看就请这个姓王的。
更夸张的是,礼垛这件事慢慢发展成了一种“风水文化”,很多风水先生就从这礼垛入手,朝哪个方向、摆几个垛堆、大在上还是在上,搞出来一大堆道。据曾有个商家收到的贺礼凑不够,便自己给自己送礼,后来露了馅引为一大笑谈。
十几年前陶文轩开业时,礼垛高出棚梁,后以玉屏风左右担之,时人谓之“大鹏展翅”。有了这一盛举,云商开业对这礼垛就更加上心了。
肉馆礼垛这块由季业负责,为图个心安他还专门去见了见风水先生,把大西原的经历大概一讲,那先生便满肚子的财气词儿了。
肉馆地处东西街,礼垛乃应坐北朝南,如此一来“东西进财、南北纳气”。大西原独大西部、独步云州,礼垛要成花鼎垛,一垛即可,是为“一鼎昂立、百气归丹”,此外,礼棚之顶要成八角飞檐,意为“左右逢源、纳财八方”。
季业想了想,这些放在别人家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但这风水先生在云都颇是有名,一切照做便是了。
季牧亲写邀柬,雪州冰封阁本部是为头柬,九云郡那些熟识的商号无一落下,还有就是太学与自己有些交集的院长,这一部分早在半月之前就已送出。云都这边,季牧算了算要请的人不是很多而且也未必会到,但邀柬必须要写,人来不来、礼到不到乃是后话,先要做好这“本方之礼”。
开业这一,肉馆东西一里,三丈一花篮,步步皆红毯。
季牧、季业、马迎龙三人立在店门前,季牧着紫缎浅金带、黛皮流纹靴,神情肃定。这个日子很重要,它会很直观的告诉季牧,四年来的大西原在云州有多大的脸面。混商圈的人,这脸盘子有时候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一声爆竹响,便知有客来,季牧微舒一口气缓步上前。
“九云郡六合坊管头家,贺大西原云都开业!白玉双耳樽一套,献礼!”
“大西原,谢礼!”
这句对话是为“吆号”,可谓云商开业一道独特风景,道贺方安排一个声音清亮的仆人先喝,收礼方安排人谢礼。道贺方喊什么、怎么顿,倍显贺礼之仪,一般来声音越大、波震越广,也便越添喜气。
不曾想,管清赶上邻一个早儿,见他衣衫华贵,淡笑上前与季牧拱手。
“管头家亲至,季牧荣幸之至!”
“云都起业,可喜可贺,这等盛况,管某也是来饱饱眼福。”
“管头家过奖了,请上座!”
管清拍了拍季牧肩头,缓步走了进去。
接下来,以管清为首的九云郡大商接踵而至。
“九云郡济良材曾头家,贺大西原云都开业!王陶紫霞壶,献礼!”
“大西原,谢礼!”
“九云郡平步轩丁头家,贺大西原云都开业!云水报春茶,献礼!”
“大西原,谢礼!”
“九云郡云大坚邓头家,贺大西原云都开业!双龙卧璧,献礼!”
“大西原,谢礼!”
……
季牧一一相迎答谢,九云郡商团之后,传来一袭清亮的吆号。
“七宝药师梅青素代青云医馆,贺大西原云都开业,冰阖玄参一对,祝大西原长盛!”
“梅笑!”季牧大笑快步上前。
“正规诚,叫我梅青素。”
季牧一迟疑,梅笑却哈哈大笑起来,“算了算了,谁让我总叫你大铁杵呢!我去了半年雍州,你这开业差点没赶上!”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对啦,那对儿玄参我可是跟医馆的药老头儿抢来的,你可别乱用给浪费了,用之前知会我一声儿。”
“好嘞!”
“季牧,这事儿你可通知老岳了?”
“他在上御学,如何联系我也无法。”
“奶奶个熊的,怎还消失了呢!”
正在这时,另外一个方向,忽听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满场之人尽皆抬目望去,但见十六人扛椽木,其上放一巨物,以红绸盖之。
看那木压肩头,便知此物不是一般的重,开业贺礼鲜见如此阵仗。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步千古和吴凌秋,一旁的吆号喊道——
“云州太学艺学院长代太学与秋知轩轩主,以合礼共贺大西原云都开业,立定为石、昂立千秋!”
椽木落定,红绸掀起,其下原是一块大石,此石最高处有一人高,整体轮廓看去像一座山峰。
季牧知晓此石,他是太学九霄厅前的一块大石,因为形状像极了望云山脉南段的“霓云山”,遂取名为霓云石。
而今,它被刻了字,赫然是朱红的“大西原”,笔触与吴凌秋当年鸡血玉上所刻一模一样,俨然这是一块店前“昭石”。
再见步千古,季牧深深一躬,这个人留给他的印象不是一般的深刻,“学生见过步院长。”
“此石为掌事亲批,我与凌秋研磨数月,想来与你这大西原颇是相搭。”
“慈大礼,学生感激不尽,一定不负太学栽培!”
步千古微微一笑,“掌事既批下,明你值此石、此石配你,这便足矣。”
季牧再一躬,“院长请上座。”
这昭石往礼棚一抬,“花垛王”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苍了个,摆了半辈子礼垛,咋还抬进来一块巨石?
摆礼垛之所以是一门手艺,其最大的讲究在于放下了便不可再动,要是来来回回捯饬,差不多一个人就能摆得有模有样。花垛王无法,只好将大石放在一旁,但这便有了一个更大的问题,要是贺礼不够,这礼垛怕是会给自己丑哭了。
还好来的是花垛王,要是齐垛张来了,这大石头一掺合还想垛齐,怕是倒贴钱也要跑路了。
吆号再起,来人不绝,左右两路行来两座锦绣大轿,季牧一看便知是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