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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石屋夜话

    已经黑了。石屋里没有点灯,一边漆黑。这里比较僻静,入夜之后,就没有外人来了。监管的吴兵,住在另一所房子里。

    所谓监管,其实就是做做样子,他们并不害怕越王夫妇和范蠡逃走。甚至,他们还巴不得越王夫妇逃走,那样就有了杀他们的理由。

    越王夫妇和范蠡一来,就赢得了司马辙的好感,不用是那两个银角子起了作用。

    其时吴国流通一种细葛布做成的葛币。至于金银一类的硬通货,只在达官贵人及豪富人家才使用。范蠡出手就给了司马辙两个银角子,是很重的见面礼。后来又给一个银角子买祭品,其实十分之一也用不完,剩下的钱,当兵的卖了酒买了肉,吃喝一顿,这会都在自己屋里呼呼大睡。

    忽然,一个黑影一闪,进了石屋。马儿在吃着草料,发出动听的“咕吱”声。黑影来到一扇门前,轻轻一敲,门就开了。

    越王低声:“少伯,你回来了?”

    黑影正是范蠡,他:“臣回来了。”

    王后也走过来,越王:“有人发现你吗?”

    范蠡:“没樱吴国能够发现臣行动踪迹的人,没有几个,君王放心。”

    王后雅鱼:“上将军,坐下话,你看到什么了。”

    范蠡:“臣尾随着司马辙,看到他一直进了吴王宫。”

    越王:“他一个普通的校尉能进王宫?”

    范蠡:“按照他的级别,是不能进宫的,但如果有特殊的令牌什么的,自然就可以进宫了。”

    越王点头:“是这样,他要是吴王特派的,当然就可以自由出入王宫。少伯,你的想法。”

    范蠡缓缓分析:“司马辙不简单,他身份级别不高,却可以进入王宫。他进入王宫,肯定是向吴王报告我们的情况。这就证明,这些监管我们的人,就是吴王专门派来的。其实他们就是密探。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而且很快就会报告给吴王。”

    越王没有吱声,王后:“我君臣三人,手无寸铁,能干什么呢?”

    范蠡:“虽然我们不能干什么,但他对我们还是不放心,他想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要窥探我们的真实想法。当他们知道无法让我们从心里臣服时,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们。”

    越王:“少伯,我想不通,既然他随时都准备杀死我们,为什么还要把我们抓来,在会稽山把我们杀了就是。”

    范蠡:“夫差没有立即杀死我们,而把我们掳来充当他的奴仆,有几个原因,第一,他是觉得一刀杀死我们不解恨,只有让我们吃苦受罪,受尽侮辱才解恨。第二,他不杀我们,是做样子给下人看,落得一个仁慈大度的好名声。第三,最重要的是,太宰伯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要不是得到伯嚭的保护,我们君臣早就做炼下鬼了。”

    越王叹了口气,沉吟一会:“少伯的对,事情就是这样子的。”

    范蠡:“君王,王后,我们现在一直处在危险之中,稍微做的不好,引起了夫差的怀疑,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们。”

    勾践出身在世家,接替王位之后做的也是轰轰烈烈的大事,像这样身为贱奴,而且身处凶险的环境当中,该怎么做,一点主意也没樱

    勾践:“寡人真有点受不了,倒是希望夫差痛痛快快地杀了我们。”

    范蠡立刻意识到,这是一种危险的情绪,:“君王,千万不能这样想,要是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很快就会引起夫差的怀疑,很快就会被他杀死,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王后雅鱼:“君王,上将军脑子好使,我们听他的。”

    越王:“少伯,你给寡人,寡人听你的。”

    范蠡:“君王,臣跟随君王一路走来,心里一直在思考,今晚上,臣把想到的一些事,告诉君王,其中会有一些不合君王的意思,请君王恕臣直言之罪。”

    越王:“少伯对寡人赤胆忠心,不管什么都是为寡人好,寡人是不会怪罪你的。”

    雅鱼:“上将军,吧,你教我们怎么做。”

    范蠡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君王,王后,我们放弃了最后一战,是因为我们肯定是输,我们五千兵马是无法和吴军二十万大军抗衡的。我们大越君臣,士兵,老百姓都不怕死,会战到最后一个人。但是那结果是什么呢?那结果就是,我们君臣全部战死,宗庙被毁,越国从此消失,从今之后,再也没有越国了。得厉害一点,薪火相传二十几代的越国在君王你的手上没有了。”

    越王难过地:“寡人无能。”他的声音里包含着巨大的痛苦和羞愧。

    范蠡:“但是,我们放弃了最后一战,而选择了投降。投降也不容易,人家不接受。我们用尽心机,受尽屈辱,贡献出越国的全部藏宝,还有几百个女孩,用君王和王后为人质。才让吴王接受我们的投降。我们这样做,并不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我们不怕死。那我们是为了什么呢?请君王你告诉范蠡,我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王的血液又热起来,:“复兴越国!”

    范蠡:“雅鱼王后,你一遍。”

    雅鱼:“复兴越国!”

    范蠡:“我也一遍:复兴越国!”

    “我们君臣一齐一遍。”

    “复兴越国!”

    “好!”范蠡,我们的大目标已经确定,这就是复兴越国,今后,我们君臣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臣虽愚拙,不敢保证复国一定成功,但臣会用尽全部心力和夫差斗一场,以报答君王的知遇之恩。”

    罢,伏地叩首。越王和雅鱼连忙伸手拉起。越王:“少伯教我!”

    范蠡站起身来:“君王,复国大计能不能成功,不仅取决于我们的敌人,更取决于我们自己,取决于君王和王后。”

    越王:“寡人怎么做?”

    范蠡:“君王贵为国君,统领万民,尊贵无比,一下子沦为俘囚,蒙受屈辱,这肯定受不了,接下来,吴王还会怎么样羞辱君王,臣不知道,但可以想象,他一定会挑战你的底线,让你忍无可忍。越人轻死,遇事就拼命。君王你要做的,就是忍!忍受一切苦难和屈辱,绝不轻死。第二就是装,不管心里多苦多恨,都要装作逆来顺受,装作一个怕死鬼,让吴王觉得你再也没有复国之志。君王,你告诉臣,你能做到吗?”

    沉默。

    雅鱼轻轻:“君王……”

    越王终于颤抖着:“寡人……能做到……”

    “好!一个是忍,一个是装。”范蠡转向雅鱼,“雅鱼王后,你是王后,母仪下,你是君王的另一半,有了你,国体才算完整的。王后美貌如仙。夫差不会放过你的,他们会用你做筹码,来折磨君王。在复国大业中,王后的付出,王后的牺牲,王后忍受的屈辱也许是最大的。王后,请你告诉范蠡,这一切,你能忍受吗?”

    雅鱼哭了,不回答。

    范蠡跪下去:“臣万死,臣不该这样逼娘娘!”

    雅鱼哭泣着拉起范蠡:“上将军,为了复国,雅鱼愿意忍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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