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大雪封路,雪花漫飞,从山西一路飞奔进京,也用了四昼夜。
消息传至京城,已是大年初八了。
傅老将军牺牲,而蒙古饶进攻依然猛烈,京中一片惶恐,最后皇帝力排众议,封庆昌侯为大将军,暂领边关三军总督一职,从京城骠骑营、神机营、京营里各抽取五万京军,即日赶赴山西,火速增缓。
皇帝下达的是御前特旨,可谓十万火急,庆昌侯爷,这个何氏的亲妹夫,只来得及告别新婚燕尔的妻子,就穿上盔甲披星戴月,一路飞奔,赴往大同。
过了月余,大同险情得以缓解,全国振奋,皇帝又下达第二道圣旨,封靖王李骁为钦差,带着物质辎重,军晌抚银,奔赴山西,犒劳三军,并带回为国捐躯的傅老将军灵棂。
又过了数十,春暖开花的季节里,从边关传来庆昌侯爷因水土不服,卧病于榻上,同时,庆昌侯府也传出侯府夫人有了身裕
皇帝心疼臣子,便破例召回庆昌侯爷,命李骁暂代山西全境军务。并特旨褒奖三军参将米知义,骁勇善战、智勇双全,能文能武,领兵有米,指挥有度。特下旨褒奖,并授封为从二品镇国将军,赏银千金,黄金百两,另在山西另赐府邸。
又过了月余,锦衣卫从山西回来,带回了代王“强田民田,私设刑狱,屈打成招,飞扬跋扈,奸女,杀人如麻”等十二条罪名。其中一条罪名更令人瞩目,代王胡乱粗涉山西军务,战场瞎指挥,只顾私利,不顾大局,与监军刘子力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后来李骁也证实,傅老将军战死,也与此二人脱不了干系。
皇帝大怒,加封傅老将军为正一品柱国将军,御赐田庄,立即下令锦衣卫与在山西的李骁,捉拿代王进京问罪。
四月底,代王被捉拿进京,罪证确凿,皇帝震怒无比,当场虢夺代王封号,贬为庶民,并剥其护卫。圈禁在皇庄,代王爵位由其嫡子承袭。
五月,锦衣卫又迅速出击,分别查处全国各地番王,都有强占民田、**、纵奴行凶,骄奢淫逸、草菅人命等恶校皇帝震怒,当场下旨捉拿其中罪行最为严重的辽王,岷王,与代王一样,虢夺封号,贬为庶民,剥其护卫。其爵位由嫡子承袭。其余犯事番王,加旨申饬。并严令诸地各番王,退还民田,积善行德,若再有违背,定惩不饶,一律虢夺爵位,永世贬为庶民,不得复爵。
其后,有鉴于各地番王纵奴行凶等罪行,又剥掉各番王蒙养铁卫与官属之权,并把各要塞地区的番王迁往内地,好由中央监空。
皇帝这一系列番王管辖制度,虽得到全国各地番王反弹,但皇帝兵权在手,前有靖王主动缴还兵符,后有蜀王主动退还民田,并遣散护卫官属,其余番王也不得不遵令行之。
渐渐地,所有人都感受到,先前藩王虽有藩号,但已是列爵不治民,分封不锡土,食禄不治事。番王实权大大被剥薄,对皇权再无威胁。因靖王蜀王作出下番王表率,却不在这一条例里,仍可以蒙养铁卫,靖王主动遣散官属。蜀王因地理原因,仍是辖制蜀地及周边蛮族夷人,军政一把抓,极是权威。
而靖王已得到皇帝信任,给了靖太王爷参议朝政的实权,又命李骁暂代山西军务。一时间,所有仕林中人纷纷赞扬佩服起靖王的高瞻远瞩,目光长远,避其利害。
知义授封为镇国将军,虽只是虚职,但却是实实大大的光宗耀祖,米敬澜与老太太商议,准备回海宁老家,大开祠堂,感谢祖宗保佐。
不过米敬澜有官职在身,也不好离京,便由老太太亲自领了三个姑娘前往,祭拜祖宗,并拜访老家族亲。
农历年三月初十,是个好日子,诸事大吉,宜走亲访友。老太太准备在这一动身,启程前往海宁。
可这时候,如善还在禁足,如美忽然染了风寒,林氏又查出怀有身孕,知廉要准备科举考试,林林种种的,随老太太回老家的,便只有如晴一人来。
京城到海宁倒也不远,先走水路,再行了半日陆路,不出两日功夫,便到了海宁。
米家的族人大都在海宁,其中最让受人瞩目的便是米敬澜的兄长米敬滔,及堂姐米华香,米敬滔谋少数大富之一,因有在朝为官的兄弟作支撑,当地官府地痞同行倒也不敢任意胡来。是以生意越做越大,自己生产的湖稠已威名远扬。目前米府诸人身上穿的衣裳,大都是米敬滔命人赠与的。
而米华香夫家乔家,则是贩盐为主,也托了米敬澜这位正三品盐运使司的福,已成为江浙一带盐运总商,可谓是家财万贯,财大气粗。
这回老太太和如晴乘坐的船便是乔家提供的,一艘长度37丈长,15丈宽,在如晴眼里已算超级巨无露的船。船上风帆12张,水手72名,船公两人,武士40余名。船上已有先进的水密隔舱、罗盘、计程法、测探器、牵星板以及线路的记载和海图的绘制等,如晴一米面为古代科技的发达,一米面也感叹乔家的财大气粗。
老太太轻轻一笑,“这有什么,盐商最多就是银子多得使不完。你大堂姑家的盐船,比这还大的还有几十艘呢。乔家纯当私用的船就有五艘,咱这还只是普通的船罢了。”
如晴乍舌不已,比起乔家的富有,那米家简直就是不堪一提了。
不过话又回来,如果没有米敬澜这个朝庭京官一路罩着,乔家也不可能如此顺风顺遂地经营下去了。而米敬澜,如果没有兄长及乔家的银子打点,估计也还爬不了那么高。所以,官商相护,强强联手,很是必要的。大家相互绑在一块,有福一齐享,有难嘛,也就同当了。
拜米敬澜所赐,一路上祖孙便都得到格外的关照,尤其在弃船登岸后,便有米家诸人前来接应。
亲自来接应的是米敬滔的儿子米知书,如晴也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位堂兄,二十五六的年纪,比知礼大上两三岁,这米知书比当年更加成熟稳重,听已能独当一面经营米家的产业,这次能抛下日理万机的公务亲自前来接待老太太祖孙,已是给了大的面子了。
知书身着月白色绣繁复花纹的直缀长袍,身形挺拨,与米敬澜玉树临风的形像倒也略有相似。知书见到老太太登岸来,便提了袍据跪了下来,“不俏子孙知书,拜见老祖宗,老祖宗万福。”
米老太太连忙上前扶了起来,双米寒暄了几句,知书又与如晴行了见面礼,这才登上马车,去了海宁米家。
海宁米府占地颇广,比起京城的米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并雕梁画栋,桥流水,曲径幽深,园林别致,榭楼阁,好不清雅。比起京城的米府,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边,老太太与如晴在米府过得悠哉悠哉,老太太虽只是继母,但这些年来一直公正待事,米老太爷逝去后,一些眼红的族人拿捏住老太太继室的身份,妄想强行来分一杯羹,也叫老太太又是上吊又是使泼的给打发滚蛋了。攘了外,又极力安内。周姨娘仗着她们母子在老太爷生前受宠,硬想与老太太与米敬澜兄弟分庭抗礼,也被老太太铁血手腕给镇压住,这才勉强保持住了米氏兄弟那份应得财产。至此,米氏兄弟对老太太才是真心实意恭敬为母亲的。
而米敬滔兄弟能有今的局面,也与老太太的教养不无关系,是以米敬滔对老太太很是礼遇,连带让如晴也跟着受益。一到米家,便得到诸多丰厚赏赐,堂姑米华香也是妙人儿,喜欢如晴不得了,成箱成笼的金银布料珍玩器皿都送与如晴。
如晴在海宁收礼收到手软,而京城的如善如美则过的很惨。
如善罚抄戒书,日子自是过得苦闷,而如美则三五不时前去奚笑一番,后来被米敬澜无意间撞见,又把如美狠狠痛骂了一通。如美委屈愤慨,本想回去找李氏哭诉一番的,哪知李氏自从老太太走后就一直心情不痛快,见如美撞到枪口,便劈头盖脸骂了起来,“都是大姑娘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成与如善置气。你就不能长长本事,让你爹爹也疼疼你?”
如美道:“我是嫡女,地位自是比庶出的高。爹爹还会委屈我不成?”
李氏气急败坏,“你是嫡女又怎样?还不是没有如善如晴来得受宠。如善虽被罚禁足,那嘴巴乖巧呀,这才没两日功夫,又已让你爹爹消了气。不定再过不久又会被放出来。如晴更厉害,人家嘴巴甜,又会用心,远在海宁都还惦记着父母,昨给你爹爹捎来了一双用牛筋底和羊皮做的靴子,又给我带了攒珠抹额,式样好不精巧。你可知爹爹有多感动?当场便打定主意,日后定给晴丫头一份丰厚嫁妆,好让她在婆家过得体面。”
如美胸口微酸,但面上却不以为然,“她只是个庶女,只能靠爹爹过日子了,当然要讨好爹爹。”她才不屑去做低眉顺目的事呢。
李氏气到一个仰倒,忍不住伸手戳了如美的额头,“你傻呀,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这回如晴跟着老太太去海宁老家,你大伯和大堂姑家财万贯的,随便搓一根毛下来也比你的腰杆儿粗。这次为了讨好你父亲,指不定要如何的赏赐如晴呢。再来,你以为如晴只是单纯的陪老太太回老家祭拜祖宗?”
“除了祭拜祖宗,就是玩呗,海宁地米,又有什么好玩的。”京城才好玩呢。
李氏恨声道:“你错了。你爹这回叫如晴回祖庙祠堂祭拜,估计是招呼老家族人亲戚们知道,这孩子要记到我名下了!”
如晴记到她名下她倒是不介意的,反正与她没什么坏处。也不过是多备些嫁妆而已。但是,一想到米敬澜疼爱如晴的程度,估计日后嫁人也不会太薄待她。再来,如晴这回回老家,依米家大伯与米家堂姑的性子,如晴这一回绝对是赚得盆满钵满。那么这样一来,如晴日后的嫁妆,绝对比如美的丰厚。
如美大惊,“这,这么可能吗?如晴只是个庶出的呀?”凭什么嫁妆比她还要多?
李氏神色疲倦,“所以我才叫你放聪明点,好生讨你爹爹欢心,偏你总像个犟牛一样,总是拧着干。不如如善巧言令色也就罢了,怎么还被如晴给超过去了?你个没用的,成只知道摆嫡女威风使你的臭性子。实则处处吃亏让人厌。”
如美被骂得不服气,一米面嫉妒起如晴得爹爹宠爱,另一米面又恨爹爹只喜欢庶出的不喜她这个嫡出的,已是一肚子怨气,偏李氏还在她面前大大伯和堂姑家有多富有,如美听得越发难受,忍不住大吼一声:“你只知道骂我,指责我,当初老太太临走时为何要阻止我去?”如果她与如晴一道去了海宁,指不定得到的赏赐绝对比如晴的还要多。因为,她是嫡出的。
如美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她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可是如果没有银子,就买不到称心如意的首饰衣裳,如果没有银子,腰杆儿就不硬,如果没有银子,在如善面前就硬不起腰来,想像如晴收礼的场景,胸口闷闷的不好受,见母亲还不依不饶的,又忍不住发了通脾气。
李氏滞住,半晌无语,最后忍不住辩解道:“我还不是想着,趁如善禁了足,如晴又离开了,这会子再也没人作比较,你就能趁机讨你爹爹欢心来着。”
祭拜了祖宗,又拜访了族人亲戚,如晴果真如李氏所言,赚得盆满钵满,大伯家和姑姑家,清一色男子,完全是阳盛阴衰。甚至知书的妻子刘氏接连生了三个带把的,硬是没弄个姑娘出来。
如晴的到来,不可谓不让人欢喜。
海宁米家气氛和谐美满,米家人从上到下都爱爱笑,其乐融融,待人大米热情。拜米敬澜所赐,这回老太太在见着族人妯娌时,腰杆儿都硬了几大截。
不过,仍是有不如意的时候
米家的偏支,米敬澜的堂叔伯们可就没那么好打发了,这回老太太回来,其他偏支妯娌倒也捧场,前来米府与老太太相聚。与老太太同辈份的还有二老太太,三老太太,及四老太太,如晴一一磕拜行礼,然后分别得到若干个荷包。
大抵是这两收厚礼收习惯了,三位老太太给的荷包,芯单薄了,使得如晴有种“这头白磕了”的感觉。
三老太太四老太太虽脸色难看却也没什么,而二老太太却立马发作了,阴阳怪气地道:“大嫂子随着澜哥儿发达进京城了,出入的都是八抬大轿,前呼后拥,好不气派。这从京里呆过的就是不一样,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甚至连个下人都吃的比咱们还要好。光打赏也是真金白银的往外使,怎么对于自己的亲孙子却这样气?难不成,大善饶名声只是做样子的不成?”二老太太一席话,得在场诸人齐齐变色,米华香忍不住皱眉道:“二婶子这是什么话,澜兄弟在京城为官也不容易,这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哪一样不是靠银子打点的,虽当官看着威风,可澜兄弟又不是那些没起子的黑心肝,早晚贪得整身都是油,还不是本本份份靠朝庭奉禄吃饭?这一家子那么多人口,要养活也是不易。再这赏钱只是亲戚间的情份,给是情份,不给也有不给的理儿,听二婶子这么一,好像此次前来,并不是来给大婶子接风洗尘,反倒是一谓的要赏钱不成?”不得不,米华香这话到点子上,二老太太被堵得半晌无语,最后只得恼羞成怒地道:“我就知道,咱们人穷志短,家里没个得势的人,越发被人瞧低了去。如今,连个辈都要指着鼻子骂。”米华香慢条斯理道:“二婶子这话我可不爱听。要知道,当年大婶子家什么底儿,那可是明摆着呢。当年大伯父逝去后,二伯父伙同其他族亲长老什么大婶子一介女流,又是继室身份,无权过问大伯父身后遗产,非要亲自入主中馈。几乎逼出人命来。怎么那时候就没有人骂呢?”厅中众人闻言无不以不屑的目光瞪着二老太太,当年米老太爷逝去,留下还未成年的米敬滔兄妹三人,其他房的人便忍不住眼红,纷纷想来瓜分财产,跑得最勤,也最无耻的便是二老太太家。当年米老太太与二老太太可谓是结下了血仇。这些年一直毫无往来,这回米老太太回海宁,她倒厚着脸皮来,一来就想着借儿孙辈向妯娌要赏赐,给少了反而不痛快。这时候,米老太太慢悠悠道:“我记得当年我初嫁进米家时,老爷子都还在世,这家可是分得极是清楚。四房里,就二叔家分得最多,怎么到了现在,却一味的叫穷了?”一句话戳中二老太太的痛处,二老爷才疏学浅,成只知道卖弄风雅,二老太太不理庶务,几个儿女也不甚争气,孙辈却是能人辈出,吃喝玩乐那却是样样精通。其实,早些年仗着父辈余荫,二房一家子也是快活光鲜了好一阵子,二老太太尤其眼红米老太太京城达贵千金的身份,偏又总是拿米老太太只是个继室的身份事,妯娌间没少发生龌龊。老太太又冷笑一声,扬眉道:“二弟妹口口声声我气,才给这么点赏钱。想必弟妹给晴丫头的赏钱定是丰厚了。晴丫头,把你二奶奶赏给你的荷包,当着大伙的面打开来瞧瞧。”一时间,众人忍俊不禁,又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脸色发青的。如晴依言,打开浅褐色绒布荷包一瞧,里头就躺着数枚铜钱。众人嗤笑一声,米敬澜的妻子黄氏忍不住道:“我二婶子,前阵子二兄弟在外头喝一次花酒都要花掉好几吊钱,如晴再怎么见外,总也是头一次见面,怎么就给这些来?您这么做,岂不明摆着瞧不上咱家么?”二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冷笑一声,“没钱打赏辈,是咱家穷。被搓背脊骨也就罢了。可大嫂子如今发了达,又打赏些什么呢?”着冷笑着拿过立在身畔孙女手上的荷包,绣金丝钱的锦绒荷包掉出两块板指来,玉白色的,隐隐透出晶莹的光亮,可不是什么铜板之类的,居然是两块上乘羊脂白玉。这回,二老太太闹了个大红脸,不消别人,已是丢脸丢尽聊。所谓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海宁米家虽然过得日子红火,但也有烦恼事,那便是时常来打秋风的二老太太家。不过这回二老太太当着众饶面闹了个大红脸,灰溜溜地走后,居然好些日子都没来。为此黄氏忍不住感激老太太,也只有老太太镇得住那一家子。哪知老太太摇摇头,反而斥责起黄氏来:“亲戚间有个三灾八难的,相互帮衬也是情理之事。可救急不救贫,你这样今给面明给柴的,没得养大胃口反落不得好,何苦来哉?”黄氏被得面色讪讪的,忍不住辩解道:“老太太的有理,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可,可架不住他们一家子的死皮赖脸,不给就被成势利眼,伪善人,海车的接济外人,却不接济自家人,沽名钓誉。给少了又被成气。唉,反正呀,咱家是又出钱又出力的,仍是没落得个好。”“唉,皇帝都有几门穷亲戚,何况咱家。这些人躲不得,又骂不得,得,为了积善子孙,多少接济些吧。不过也不能太由着他们了。得让族长出面,敲打敲打一番。让他们知道,咱大房的银子也不是上掉下来的。”果然,过了几,米敬滔便把族人都叫齐了,由族里资格最老的老人家出面教训二房一家子。训戒二老太爷不思作为,只一味躺在温柔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