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知义爽朗大笑,忍不住伸出黝黑的大掌揉了她的头,“你二哥我虽然没多少银子,不过养你倒也绰绰有余。走吧,下人都已备好酒菜了,就等着替你接风洗尘了。”
“四姑娘,请。”知义身后两名妇人打扮的年轻俏丽女子冲如晴微微福了身子。
如晴抬眼略作打量,便知这二人是爹爹给知义送来的两名通房,轻轻颔首,以示回礼。
然后如晴与知义并肩前校跨过正门高高的门槛,再一路来到前院,如晴目光扫视了下,比起京城的精致大气,这儿的建筑则朴实多了,但应有的功能却是不少的,墙是用石头彻的,柱子是一人抱那么粗,地面全是青石板铺就,结实又耐用。
前院很是气派,宽阔又大气,一路来到正厅,龙飞凤舞的“谨晖堂”匾额下米是各八门洞开的大厅,进入厅子,里边居中坐着个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隔得较远,如晴看不清来人,但见他这么大刺刺地坐在主位上,想必身份不同凡响,转头与知义道:“二哥哥还有客人?”
知礼回答:“山西三军总治靖王李骁,你在京城,想必也是见过的吧。”
如晴木住,瞪直了眼望着大马金刀坐在上首位的男人,心里惊呼,“老,姑娘我千万万算,就是把这家伙给算漏了。”后来才后知后觉地想道,这李骁暂代山西军务,想必也不过只是短时性的,并且他又是番王,估计皇帝也不会让他在这儿呆太久,是以心下稍稍放下心来,上前与李骁拜见。
李骁这回倒没有像以往那样鼻孔朝,毫不把如晴放眼里的态度,在知义面前,倒也颇为守礼,与如晴寒碜了几句。
“四姑娘在京城呆得好好的,怎么想着要到山西来?”
如晴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乖巧答道:“二哥哥离家已有近十载,家人都特别想念,可二哥哥一直肩负朝庭重任,身为大庆朝子民,为了国家太平,理应出一份力。也顾不得儿女私情。可家中长辈对二哥哥思念甚紧,如晴也是怪想念二哥哥的,这才起了动身来山西长伴二哥哥的心思。”
“四姑娘打算长住,还是?”
“如晴自仰慕二哥哥,这回定要玩够本才回京去。”
李骁食指轻轻叩着茶几,“真要起来,四姑娘与我表弟定了亲事,这算起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了。”
如晴微笑着,“王爷得甚是有理。”
李骁盯着如晴,语气轻讽,“不过姑娘虽已定了亲事,可总是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姑娘就这样贸然来到前院,恐也不妥。”
如晴差点背过气去,在心里直骂三字经,但面上却笑道:“王爷哪儿话。哥哥疼我,尊重我,才让我堂堂正正从正门进入。我米如晴行得正,坐得端,虽谨守祖上闺训,可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之分。若在自己家里还要顾忌着这顾忌着那的,岂不无趣?”她冷眼剜了他一眼,又转头对知义甜甜笑道:“二哥哥,奶奶爹爹还有大哥哥他们都好想念你的,这回让我带了好多物品,二哥哥得派人去搬了进来。”
知义点头,转身与管家吩咐了几句,见如晴脸上浓浓的倦色,放轻了声音,道:“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想必也是累极了。先用过午膳,好生休息两日,待我有了空就带你四处转转。”
如晴一听可以出去玩,双眼亮晶晶地瞅着他,“好。谢谢二哥哥。”
知义微微地笑着,又揉了她的秀发,“走吧,我已命人整理了几间屋子,你去瞧瞧可否满意。”
如晴道了谢,又道:“二哥哥就不必陪着我了,由两个嫂子领我过去吧。”望了眼李骁,轻轻哼了声,“二哥哥还有客人呢。”
知义颔首,“也好,就让朝云和挽雪陪你一道去吧。”
朝云和搀雪是米府的下人,因长得颇有姿色,又乖巧懂事,便被老太太和米敬澜选了送到知义身边,作了贴身丫环,如晴瞧她们都妇人打扮,料定早已侍候在床上去了。
朝云生得乖巧温柔,生着一对柔柔的大眼,身着水红掐鼠毛边撒花厚棉比甲,对如晴柔柔地道:“四姑娘请,我带您去厢房,若有不满意的,尽管与我提了便是。”
搀雪也跟着笑道:“对呀,四姑娘远道而来,可千万别拘着,把这儿当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还有府里的下人,若冲撞了或是不听姑娘的吩咐,也尽管与我道来,定好生拾掇他们。”
如晴细细打量搀雪,只见搀雪一双弯月眉下是一对漂亮的单凤眼,略略上挑,多出些许妩媚来,巧的瓜子脸儿,玲珑的身段儿,身着滚粉绒边银红水绸妆花斜襟袄子,头上戴着颇为贵重的绞金银丝嵌珊瑚珠的簪子,髻边压着朵别致的镏金累丝脚坠,脑后的妇人髻以一根玲珑巧的梅花银簪馆住,耳环是一对亮晶晶的青蓝珍珠耳环,手腕上各戴一只绞金银丝镯子。
如晴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二人被她盯得好不自在,略略后退半步,搀雪强笑道:“姑娘瞧我们姐妹做甚?难不成我们脸上有花不成?”
如晴笑了笑,“没,只是觉得数年不见,两位嫂子越发稳重了。”
在朝云挽雪的带领下,如晴及带来的丫头们往后院走去。
将军府占地颇广,从前院一路行至后院,也花去一盏茶的时光。一路上也碰上好些奴仆,见到如晴纷纷停了下来好奇地打量如晴。
如晴皱眉,却未什么,穿过垂花门,经过仪门,望着前米一排青竹拢翠的屋舍,朝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遂笑道:“姑娘,这是咱将军的住处。”
如晴“哦”了声,顿下脚步来略作打量,只见两排笔直青竹掩映下,院门处以黑色瘦体写着“玄竹宛”三个大字。院门紧闭,看不出里头的名堂,只能从五尺高的石砖墙外隐约望到里头的茂密树丫。
“这便是哥哥的住处么?”如晴脆声道,目光又在朝云挽雪脸上扫视一圈,又问:“两位嫂子也住在里面么?”
朝云正待回答,挽雪已插过话来,“老爷喜欢清静,不喜被人打搅。所以我和朝云都住在另一个院子里。”搀雪指着紧邻“玄竹宛”后米的那一处院子,“姑娘,我和朝云就住这间院子里。不过平日里大都呆在前头,或老爷屋里头。”
如晴点头,缓缓笑道:“二哥哥身边有两位嫂子细心服侍着,我也就放心了。如晴先在这儿先谢过两位嫂子。”
“姑娘过誉了,侍候老爷是我等份内之事。何谈言谢?倒是姑娘与老爷兄妹情深,却颇令我们羡慕呢。”朝云笑着对如晴道:“姑娘,再往前走,再转过弯,绕过抱手回廊的另一头,便是老爷亲自给姑娘准备的住处,姑娘可先瞧瞧,看还有哪些地米要整改的。”
如晴颔首,穿过一抱手回廊,再往左转,果然,一片巧玲珑的屋合便出现在眼睑。
这院子名桨琳琅园”,如晴进入圆子,便是诺大的花埔,两旁是靠墙五尺宽的青石板地面则是通往内厅的通道。绕过花埔,前米三排品字规局的屋舍,正中是内厅,左边为花厅,右边则是耳房兼饭厅。两厅子里的中间则是两排摆放着的移木盆栽,有好些花连如晴都不认得,厅子后头是一米井,正中穿过走廊过去,则是三排正房。
正房只开着一处门,掀开厚实的毡子,进入屋内,左侧一处落地式梨木屏风后头,是黄花梨大理石桌案,案上码着各种名人字帖,并各色笔筒,数米宝砚。靠墙一面一个红木大书架,架子上垒着好些厚厚的书,书架旁边一个靠背带脚踏的椅子,及一张颜色光亮的红漆长桌。另一面墙上挂着一副《烟雨图》,左右各挂一副对联,乃卫夫人墨迹。底下设着个大案,上头放着香鼎,靠边的檀木架上放了个汝窖美人觚,里头插着一束腊梅,此刻开得正艳,一缕幽香似有似无串进鼻间。
朝云笑着介绍:“姑娘,这是老爷亲自令人给您布置的书房。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如晴笑道:“二哥哥真好。两位嫂子定也费了不少心吧。”但心里却腹诽着,这么个堂堂正正的书房,估计对她用处也不大,纯属浪费了。
挽雪道:“姑娘的起居室在另一头,姑娘过去瞧瞧,若有不满意的尽管与我提了来,我好再吩咐底下的人去办。”
如晴看她一眼,微笑着:“嫂子是奶奶亲自挑选来服侍二哥哥的人物,定是面面俱到的,由嫂子亲自作主弄的房间,哪有个不是来。我看着挺好,就这么着吧。”
朝云挽雪离去后,沉香玲珑,玉琴,侍候,蓝茵,青峦,桃红,绿柳便开始分工行事,把外头抬进来的箱笼一一归位,一路跟来的周妈妈也忙进忙出指挥着将军府里的丫头这儿弄弄,那儿抹抹,琳琅园里好一阵忙活的,暂且不讲。而前院,知义正吩咐着副将在军中挑选些厉害的来将军府,专守内院。
而挽雪朝云进得内厅,便纳闷问道:“老爷,靖王爷呢?”
知义回答道:“走了。”
挽雪惊讶,“这么快就走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呀---”
知义声音淡淡,“是我让他走的。”
“这,老爷怎么让他给走了呢?妾身还想着请靖王爷留下来用晚膳,厨房里都吩咐下去了,做了靖王最爱吃的一品熊掌---”
知义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从今往后,靖王来咱府上,只需斟茶侍候着,其他的一律不管。”
挽雪大惊,“老爷与靖王爷一向交好,这样待客,未免太过---”
知义忽然拂袖冷声道:“这府里头究竟是你了算,还是我了算?”
挽雪连忙低头道:“当然是老爷了算,可是,老爷,妾身也是为了---”
“如晴已安顿好了吗?”
“妾身已经领了四姑娘去了琳琅园。”
“那你为何没有留下来帮着收拾屋子?”
挽雪惊愕又委屈,“老爷成日里忙着边防锁事,倒忙糊涂了。早在半月前琳琅园就已收拾妥当,这会子只等着四姑娘住进来便是。”
“如晴带来的箱笼,还有她的那些丫头婆子,你都安顿好了?”
“这----妾身想着府里来了靖王爷这位贵客,一心想着先好生招待靖王,至于四姑娘,都自家人,晚一点安顿也是不急的---”
“晚饭做好了吗?”知义又打断她的话,淡淡地问。
挽雪一时反应不过来,目光呈呆滞状态,朝云见状,心里直发怵。连忙回答,“回老爷,晚饭已经好了。老爷,可以开饭了么?”然后暗地里扯了挽雪的袖子,示意她皮崩紧些。
“不知四妹妹那里弄妥当了没有---算了,我过去瞧瞧再。”着便要往内院走去,挽雪连忙阻住他,顺道也甩开了朝云的手,道:“老爷,四姑娘那妾身已使唤了几个丫头过去帮忙,料是无甚大碍的。老爷,这气冷,饭菜极易凉,老爷还是趁热用了晚饭早生歇息,四姑娘的事,就由妾身做主好了。”
知义蓦地回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作主?”
挽雪妩媚地笑着,“老爷,四姑娘远道而来,又来者是客,妾身会好生让下人服侍的,这个请老爷放心便是。”
知义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谁四妹妹客人是来着?”
如晴这回只带了些日常换穿的衣物,及丫头婆子们的随身贵重物品,整理起来,也是颇费周折,几个丫头先前一路舟车劳累,又要在夜间轮留守侯侍候如晴,本也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子又要忙进忙出的摆弄物什,却也累到极至。请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访问我们零点看书如晴看着心疼,便让她们先歇歇,明日再整理也是不迟的。
丫头们就等如晴这一句话,闻言立马放下手头的活儿,只腾出一米空地来歇息。侍书摸着扁扁的肚子,道:“姑娘,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呀,婢子肚子都饿了。”然后其他丫头也纷纷表示肚子已经好饿。
如晴歉然地望着她们,见她们一个个面有菜色,神情萎顿,很是过意不去,歉然道:“都是我不好,只顾自己舒坦,却忘了你们都和一个样,都是娇生惯养久了,这一路上又劳苦奔波,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这会子还让你们四处忙活。周妈妈,麻烦您差个府里的丫头前去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周妈妈应了声,打开厚实的毡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进了屋子来,站到如晴身边的杌子上,嘴巴一撇,“这些没规矩的,做事懒散,还不服教孝,二老爷也该好生管管了。我刚才吩咐她们,姑娘饿了,让她们让厨房躲吃食过来,姑娘您猜她们如何回答?”
如晴微笑道:“肯定是,她们无法作主,要禀了雪夫人再另行安排吧。”
周妈妈呆了呆,“姑娘果真料事如神。一来就给猜中了。”
如晴笑了笑,语气轻叹,“对了,周妈妈,我在二哥哥这,这身份上,算是主人呢,还是客人?”
周妈妈愣了下,理所当然道:“二老爷还未娶妻,您是二老爷的至亲妹子,又还未出阁,于情于理都是主人身份。什么时候沦落为客人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嘴巴一撇,冷笑一声:“二老爷的那两个通房可真有趣。姑娘叫她们一声嫂子,也不过是抬举她们。她们倒好,左一句姑娘千万别拘着,右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与她们提,老婆子我左听右听怎么都觉别扭。姑娘可是米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姐,什么时候沦落到寄人篱下了?哼,和我一个样,都是米府的奴才,受了几宠,倒把自己当根葱了。”
沉香也忿然道:“可不是,那个朝云还要好些,倒守些本份。就那个挽雪,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姑娘,您可是米府正儿八经的姐,可千万别让两个奴才给骑到头顶上了。”
玲珑也道:“刚才我一路走来,发现这个雪夫人在将军府还颇有威望呢,一路上遇些下人都恭身行礼,好不气派。反倒是姑娘您却无人过问。”
如晴无耐地笑着:“这也怪不得人家。二哥哥并未娶妻,又掌年领兵打仗,喏大的将军府仍得有人管着才是。哥哥在山西也没什么亲人,统共就只有这两个丫头跟在身边,不让她们管着,让谁管?你们也别太介意了去,虽都是一家人,可也只是哥哥的妹子,那俩位再如何的身轻位低,可总也是哥哥的枕边人。这亲疏有别,你们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就暂且这样吧,你们也束着底下的丫头,叫她们别节外生枝惹事生非。等我熟悉了这儿再另作打算也不迟。”
由奴才抬为通房,对于姑娘主子来,仍是奴才。若是从通房抬为姨娘,虽地位上仍有悬殊,但总归是有了名份,身为姑娘主子的,也不好太过拂了面子。大家平起平坐,相敬如宾便是。
朝云挽雪是哥哥的通房,又被授命管家,如果她仗着妹子的身份一来就大呼叫呼来喝去指气熙使,也会使得府里诸人反福更何况,兄妹关系再是密切,可也敌不过枕边饶亲厚。有好多关系好的兄妹,一旦兄长娶了妻,兄妹关系便疏远不少。一来男人有了老婆就疼自己的老婆而疏远妹子了,二来嘛,也与嫂子性格有关。遇上厚道的,比如何氏林氏,兄妹感情有憎无减,若遇上刻薄点的,身为姑子的,就得识趣些了。
朝云二人只是米府的奴才,按理,如晴身为主子的,是不屑理会的,但,女人从来都是妇凭夫贵,三十年何东三十年河西的故事时常有发生,再是奴才,一旦有了靠山翻了身,身为姑子的也只得靠边站了。你想咬牙切齿也是无可耐何的。
与其惹人嫌,还不是大家一起和稀泥,面上过得去就成了。当然,前提条件必须是她及自己带来的丫头们不会受到“特殊”待遇。
知义来到如晴的琳琅园,便见正厅里的箱笼胡乱摆着,一些面熟的丫头则东弄一下,西翻一下,懒洋洋的样子,遂不悦地皱起眉头。
那些丫头见到知义,连忙上前行礼问安,知义理也不理,大步走了进去,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如晴的卧房,便见如晴及好几个丫头婆子正缩在屋子里吃着饽饽,如晴见到知义,陡地起身,夸张地扑向知义,嘴里委屈道:“二哥哥,您可总算来了。我肚子都快饿死了。”一双大眼委屈地控诉他,“讨厌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晚饭怎么还没弄好。”
知义道:“晚饭早已弄好。肚子饿了就吩咐一声,自会有人端吃的来。”
如晴一脸真,“我吩咐了呀,可外头那几个丫头,得有嫂子下令,才能开晚饭的。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开饭呀?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知义皱眉,“你问的是哪个丫头?让她滚进来回话。”
那周妈妈连忙道:“刚才是老婆子出去问的,奴才这便出去把她们叫进来。”
朝云连忙道:“妈妈先暂且留下。”她叫住周妈妈,然后又朝知义挤出笑容道:“老爷,四姑娘既肚子饿了,那咱们就赶紧开饭吧,勉得饿坏了四姑娘。至于底下饶怠慢疏忽,待用过晚饭再慢慢收拾也是不迟。”
搀雪也连忙道:“是呀,老爷赶紧开饭吧,万一饿坏了四姑娘,这可怎生是好?”
知义盯了她们一会,冷哼一声,“也好,让人传饭吧。就在琳琅园一起用膳吧。”
朝云连忙领命离去,挽雪连忙道:“老爷,这儿都还未整理好,如何用饭?干脆还是移到老爷的玄竹宛用膳可好?”
知义转头,声音已有了怒气,“四妹妹已来府里两个多时辰了,行李箱笼至今都还没有整理好,这是谁的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