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巨大的声响后,门再次被关了起来。
刘畅挣扎着,四肢像是刚会走路的奶猫一样在地上摩擦着,就是怎么都站不起来,叶子令双膝蹭着地面挪到他身边儿时,他已经因为疼痛而无法正常地站立,可他的手仍旧伸向大门的方向,想要打开它似的。
“里面,”扑倒在了地上,叶子令狼狈地令人发笑,可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笑得出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刘畅反手揪住叶子令的领子,用意志力强行抵挡精神脉冲的后果是他的眼尾已经烧红了,眼底渗血一般红地可怕。
“她要死在里面,阻止她!叶子令,阻止她!”
这与他们一开始说好的计划不一样,成安素不应该就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如此草率地离开,她应该享受正常的生活,享受家庭的温暖,享受丈夫的呵护,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叶子令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刘畅不再等他,硬是撑着已经如灌了铅一般的身体往前又挪了一些距离,手指将将扒在门缝上:“成安素!”他嚷着,用拳头不住地砸着门,“成若素,你给我开门!阻止她!阻止她!”
如果,真的有这么容易让他们两人停下计划,刘畅也不至于被直接从里面扔了出来,他无力的哭喊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
除却昏迷的士兵,叶子令也终于抵挡不了精神脉冲的攻击,仰面躺在了地上,没有了头盔,翻涌的肠胃反倒感觉舒服了许多,好像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梳理着他的神经,哄着他,陷入沉睡一般……
和外面的气氛完全不同,站在试验箱前,成若素的眼神几近怜悯,像是在看一朵浮云,也像是在看一汪天池的水。
“最开始,是我们两个人,现在,还是我们两个人。”
他笑了,掌心贴合在实验箱的透明材质上,像是一座雕像,只等待着有人能够听到他无声的呐喊。
而成安素听到了,用手背抹掉鼻翼下的鲜血,她咧着嘴似乎是给了他一个笑容,将自己惨白的掌心贴在了成若素的掌心。
从前,她是囚禁成若素的“牢笼”,现在,成若素却成了保护她的盔甲。
他们两人之间已经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只是这么静静看着彼此,便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成安素突然笑了一下,但随着这个温暖的笑容,血液已经不满足于从她的耳朵和鼻翼流出,就连她的眼底也泛起了血红色,像是鬼片中的经典桥段一样。
成若素也笑了,现在的成安素即便狼狈不堪,他仍旧觉得她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灵魂。
“刺啦……”
很轻的一声,成若素扭头看了过去,被他绞了一道口子的电源线终于在一千多次物理脉冲的攻击下断开,燃烧了起来,整座别墅陷入了黑暗,成若素听到自己身后的密码锁的大门因为断电而失效的声音,不过他没有回头,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除了自己和成安素,这儿不会再有别人了。
小小的火苗在彻底的黑暗中仿佛一个渺小的希望,成若素看了许久,直到它变得微弱,才转过头,拉开了实验箱的大门。
成安素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实验箱的一角,她的胸口没有起伏,在黑暗中同样看不见她满身的鲜血。
地方很狭小,不过没关系,成若素贴着墙壁坐下,将成安素捞到了自己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jesuisdeboutdanslacuisineetjenepenseàrien……”
软绵绵、轻飘飘的摇篮曲在完全的黑暗之中流淌着,伴随着沙哑的歌声,成若素甚至能听见自己身体内机括运转不顺的声音,“咔哒、咔哒”地,仿佛成安素若有若无的心跳一般。
大量脉冲能量的回弹使得实验箱内的压力越来越大,他所能够做的只有像包裹着幼鸟的蛋壳一般,将成安素更多地拢在自己怀中。
“我们,一起来,我们,一起走……”
闭上眼,就在成若素准备迎接最后一次冲击的同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贴合上了他的脸颊,黑暗中,成安素睁开了眼睛,带着血腥味的笑容之中又透出些许的无奈来:“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你回来陪我,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我就知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儿。
“可是……”她低垂下眸子,像是不愿意看到似的,捧着成若素脸颊的手向下,滑落在了他心口的位置,她像感受心跳一般,感受着这具身体内机括的每一次撞击。
成若素突然慌了神,他拼命想要抓壮中的成安素,却发现他的双臂不再听从他的使唤,而是将成安素放在了地上。
他站起来,僵硬地走出了实验箱。
“成安素!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扔下我!求你了……”
在他的哭喊声中,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关上了实验箱的大门,看着自己向后退去,直至贴到了墙根:“成安素!!别丢下我!你不能、你不能……”
随着最后一次巨大脉冲的反噬,成若素感觉眼前的一切被一阵可怕的白光笼罩,电流持续而尖利的声音伤害着他的收音功能,而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的成安素最后一次同他伸出了手,带着笑,说着什么……
再也没有一个城市会因为一个人的消亡而陷入如此可怕的寂静,即便大家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们只是互相看一眼,似乎对刚才戛然而止的热闹十分不解似的,继续着互相的交谈,继续吃饭,继续着生活。
靠坐在角落,成若素看着眼前空落落的一切,感觉自己也似乎被挖孔了似的,他歪斜着躺在了地上,眼睛酸涩,大概这就是人类的眼泪?但他其实并不能算是个人类,他连跟成安素一起离开,都做不到……
看不见的尘埃落在了地上,看着屏幕前的一切和昏倒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保卫科的士兵,先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不是幸运,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他只不过是成安素留下来处理善后的工具人罢了。
“小兔崽子……”笑骂了一句,先生摘下眼镜向后靠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起来格外有趣,像是看了一部拍在他心头的电影似的,“给我留下的全是麻烦事儿啊……”
这样短暂的闲适并没有持续太久,他知道,这些人会很快醒来,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先把能够处理的事情处理完全,将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抹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先生认为,他应该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