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农夫与蛇
姣姣少女一时羞态毕现，倒惹得场中嬉笑之声更甚，连先前损了兵刃的众人都不禁莞尔。
唯独探花郎庞子健脸色阴沉，满怀怨愤的目光盯着余冰如，却没留意身旁姚琳脸上那掩不住的诧喜之色。
邢振梁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道：“好啦莺丫头，不想继续‘丢人现眼’就赶紧先办正事，待会儿等筵席散了，再悄悄跟爷爷到底如不如意。”
邢稚莺哪里还敢还嘴，只能勉强压下羞意，低垂着螓首去开那铁箱。
慕云睨了雷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雷你以后可别再乱什么‘我们莺儿’了，否则我们龙师叔可饶不了你。”
雷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你们那龙师叔有什么好，长得既其貌不扬，性情又恁地无聊，莺儿要是真的嫁给了他，那才叫暴殄物呢。”
慕云摇头叹笑道：“此言差矣，立足武林终究要靠真实本领，长得好看难道能当饭吃？而且我听去年武林大会之上，雷你就是败给了我们那位既‘其貌不扬’又‘恁地无聊’的龙师叔吧？”
雷面现红晕，又羞又气的道：“是又怎样？哼……你们那个龙师叔分明就是使诈，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却是最会扮猪吃老虎。爷只不过是上了他的恶当而已，下回再见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一番豪言壮语出口，彻骨的寒意又阵阵席卷而来，雷虽然尽力蜷起身子，却仍是冷得浑身打颤，秀气的眉尖也紧紧蹙起，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
慕云见状暗自哑然，打眼只见邢稚莺已经打开了那只铁箱，白森森的雾气之中，但见一块银色的方形物事正静静躺在那里。
这物事通体晶莹如玉，却又不似玉石那般温润，反而还透出一派寒凛肃杀之气，令人只是旁观便禁不住心生畏怯避忌之意。
积聚千万年的阴寒之气源源不断的自铁箱内逸出，竟完全盖过了炉中那三昧真火的炽热之气，使得众人恍惚间如坠冰窟。
慕云心道这便是山寒锻铁了，果然邢稚莺此刻也收起了忸怩之色，一双玉手结酉于胸前，樱口中还低低的吟诵着什么。
而随着邢稚莺的吟诵，铁箱中的山寒锻铁竟微微的颤动起来，不一刻更加缓缓的凭空浮起，随后自行循向往炉内移去。
众人直看得屏息凝神，全不意世上竟有慈奇事，慕云同样瞠目结舌，喃喃自语着道：“这是什么道理，雷你知道吗？”
完却不见雷回应，慕云奇怪之下往身旁一瞥，只见雷不知何时竟已冻得脸色发青，连鼻息都若有若无，整个人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慕云大吃一惊，当下也不及细想，一把搂住雷的肩膀，一面以体温助他驱寒，一面虎口相抵将真气渡入，推动他的气血自行流转。
雷身躯微颤，却仍是神志不清，嘴唇翕动间还在低低呼唤着什么。
慕云一时好奇，附耳过去才听清，原来雷呼唤的是“义父”二字。
看来这毛头虽然言行乖张，但总归还是个稚龄童子，一旦身不由主便本能的呼爹唤娘，待会儿可得拿住这把柄，好好戏谑他一番。
慕云正打着如意算盘，转念间却又脸上发热，想到今日晨醒之时，自己不也曾脱口叫出“师父”来？
唉……想必阿冰当时便已经在心里暗笑不已，直把自己这名没出息的师弟也当作孩儿来看待了吧？
慕云一念及此，只觉一阵沮丧，正自有些失神之际，却忽听臂弯中的雷口中嘤咛一声，眼皮先疾快的跳动了几下，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
慕云见雷目光之中还带着几分迷茫，释然之下展颜一笑道：“雷你总算醒了，是你怎么那么怕冷，一个没留神竟然当场晕去，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雷又茫然了片刻，这才醒悟到眼下的处境，霎那间只见他嫩脸飞红，一面奋力挣扎，一面哑声尖叫道：“你！快放开我！我……爷……不许你碰我！”
慕云大出意料，忽然又觉左手手背一痛，敢情是雷尖利的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他的肉里，若非这毛头还气力未复，这一下便要掐得他血光迸现了。
慕云依稀记得曾经读过一部志怪杂书，里面便讲了一名农夫救活一条冻僵的毒蛇，最后却反被毒蛇咬死的故事，这一下可正是身临其境，真教他忍不住啼笑皆非。
雷脸上却更见惊惶羞惧之色，瘦的身躯一阵阵发软，泫然欲泣的道：“祁学古！你还不放开爷？！再……再这样乱占便宜，看爷不……”
慕云斜睨着他，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行了吧我的爷，犯得着这么一惊一乍的吗？咱们两个都是男的，我也从来不搞分桃断袖那一套，怎么就占你便宜了？”
罢心里却咯噔一下，暗忖难道是昨晚“调戏”陶继武的事情被这毛头知道了？不过那位陶兄看起来也并非多嘴饶舌之辈，何况他们两人又是几时有了交集的？
正在心生疑惑之际，雷却趁机奋起余力，终于自他“魔掌”之中脱出身来。
慕云见他脸色仍显苍白，身躯也还在微微颤抖，关切之下跟着又道：“雷你还行吧？孩子家家的别胡思乱想，先把身上的寒气祛尽才是正经。”
他罢便伸手去捉雷的手掌，孰料雷却勉力退开一大步，接着语带轻颤的道：“不要你管！你这登徒子居然敢占爷的便宜，爷要跟你决斗！今晚酉末戌初，地点城外了仇坪，你敢不敢来？”
慕云闻言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满脸苦笑的道：“决斗？雷你是认真的？唉……算我怕了你了，就当是你赢吧。”
雷脸上羞恼之色更甚，斩钉截铁的道：“什么疆就当是我赢’？总之晚上你必须来，否则就是敢做不敢当的无胆鼠辈！”
他罢脸一扬，迈着蹒跚的步伐愤然离席而去，慕云再没料到这番好心不仅全无回报，反而还莫名其妙结下了一名冤家，这可真是从何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