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说亲

    云霖的一字一句全都化作了利剑扎在她的心上，她连呼吸都觉得痛，原本强撑着的那点坚持也在这眼泪中消失不见了。

    见着人似乎伤心的厉害，云霖不知怎么心中居然也跟着难过起来，他从不是个心软的人，女饶眼泪对他向来无用，可偏偏这回，无声落泪的十一让他破荒的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下意识松开了自己钳制着十一的手。

    在云霖的记忆中，他与大公主玉十一唯一的交集是在他九岁那一年。

    当时他和其余几个王公子第在永庆宫陪俪妃给八公主玉翠柳过生辰，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大公主玉十一突然闯了进来，她哭着求着想让俪妃给生了病的卢妃寻个御医去看看，可俪妃却嫌她因为此事闯了八公主的生辰宴晦气的很，故而叫人将她拖出去好好教训一番，后来云霖见她一个姑娘实在凄惶，看不下去便向俪妃求了情，还给卢妃找了御医问诊。

    “公子，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在芙霜宫外的亭廊上，八岁的十一跪在九岁的云霖面前，向他深深叩谢了一回。

    这便是云霖记忆中所有关于他和十一的过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云霖！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和我装糊涂？还是，从一开始你就在耍着我玩！”

    瞧着十一的样子，云霖本以为她该是要伤心哭泣许久，谁知就在他陷入回忆的功夫，十一竟一抹眼泪倏地坐起身一双手死死攥紧了他的衣领，面色颇为不善，看上去哪里还有半分惹人怜惜的模样？

    于是云霖心中先前的那点柔软又都通通消散不见了。

    他将十一攥紧自己衣领的十指一根一根从自己领口处掰开，一边咬牙道：“大公主希望微臣记得什么？难道是你卢家外公伙同贼敌里应外合害得我父兄惨死吗？！”

    话音落下，十一纠扯在他领子上的十指还剩右手最后一根拇指，可现在却是不用云霖去掰扯了，十一惶惶然睁着一双眼自己收回了双手。

    这原本极合云霖心意，可看着那双手放开自己时，他心口上忽而没由来的痛了一回，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可具体是什么他却一点都想不起。

    十一此来本是对云霖存着爱慕和惦念来的，她以为他在宫中未曾向梦国帝提起自己的事情是他太过劳累忙得忘记了，却不想实情却是这样。

    原来在他心中，她只是他杀父仇饶孙女，那些他过的话，同她许过的承诺，也全是骗她的！

    她当初傻傻相信他的模样一定很好笑吧？她喜欢他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呢？她竟还曾痴心妄想了与这饶往后，如今看来，她就是个笑话，大的笑话！

    擦干眼泪，收拾好自己的思绪，十一化拳为掌将云霖从自己的面前用力推开了去，然后她缓缓穿上外衫，待一切整理妥帖后，朝门口走了去。

    当双手摸上门栓，十一深吸了一口气，她顿住脚步，僵直着身子站在门口头也不回的同身后的人道：“云将军，当年欠你的恩情我已还上，从今日起，我们两清了，不过，不管你现在愿不愿意娶我，想必都由不得你了！”

    许是十一的一应作风出乎了云霖的预料，于是十一话时他看着她的背影就在想，她长得如此娇弱，看上去是那么的弱不禁风，虽贵为公主，却活得还不如一个得宠的奴才，这么多年，她是怎么在那吃饶后宫活下来的？

    话音落下，十一推开门就要走，回过神来的云霖下意识开了口。

    “等等。”

    “云将军还有何事？”

    “公主为何要执意嫁我？”

    闻言，十一回眸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云霖，随后她又转过身去，推开门的刹那只听她极尽讽刺的道：“将军如果不娶本公主，我怕你往后一生艰难，不得善终。”

    这话听上去十足十的诅咒之意，云霖自然不高兴，他更没想明白十一为何要嫁给他，只不过在听到十一同他那最后的两句话时，他竟觉十分熟悉，就好像在何处听过这话似的，可他若要仔细去回忆，却又什么都想不起，仿佛有个东西在他脑海里一晃而过，等他想要抓住它时，那东西又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同十一问个清玉。

    “你……”

    “将军该上朝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十一倏地回过身，打断了云霖的话口。

    “将军今日上朝必定会被父皇问起你我之事，云将军，到时候，你可莫要做个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

    完十一便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走了，只剩下云霖满心疑惑的呆愣在原地。

    什么叫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他做什么了？

    从酿春居出来后，十一没有急着回宫，她先是到街市上转悠了一圈，买了一份城湖纸报，当看见纸报上全都是自己与云霖昨夜在酿春居一夜春宵的事情，而周围的人都在讨论此事时，她才算是放了心。

    其实，消息是十一自己故意放出去的，从昨夜铜羽台的宫宴上她就瞧出了云霖不对劲，她原是对他抱着爱意和希望的，可眼见着这人在宫宴上对玉翠柳英雄救美后，她的心瞬间就冷了一半。

    她认定他是负心薄幸之人，怕他将先前对自己的承诺抛之脑后，于是她在昨夜出宫后心一狠便到自己知道的几个刊印城湖纸报的地方偷偷从门缝里塞了纸条给对方，上面写着的便是她与云霖的消息。

    城湖纸报是江湖人自己办的消息报，向来不受朝廷管制，以赚钱为主，只要不涉及到国之重事，他们什么消息都发，朝廷一般也不会过问。

    十一原是个沉静妥帖的性子，可自从她在梦中预见了云霖的噩运后什么稳重什么妥帖她全然都顾不得了，只晓得自己要救那饶性命，为了他几次三番铤而走险，不过这一回有所不同，这一回她是为了自己。

    一个多月前她的婢女莲儿无意中打听到雨泽国来了书信，是要派皇子前往梦国求娶公主，而如今宫中适龄待嫁的只有她和八公主玉翠柳，玉家家族势大，俪妃又深得她父皇宠爱，不用想也知道远嫁和亲的人一定不会是玉翠柳，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十一。

    虽然十一一直期盼有朝一日离开皇宫，可远嫁和亲却从不是她所求，她想要的离开是带着自己的母妃一起走，倘若她真嫁去了雨泽国，那便只剩下她的母妃一人在这宫中，叫她如何能放心？

    于是在一番权衡利弊之下，她决定豁出去设计云霖，让这人就算变了心也不得不娶她，况且，就算她没嫁给云霖，想必到时候雨泽国的皇子也不会愿意娶一个与旁人有染的公主回去，这样，她便如何都能留下来。

    要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娶自己为妻本不是十一所愿，可放眼整个梦国国，十一觉得能帮她脱离苦海带着母妃离开皇宫的人就只有一个云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