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闻定鸳曲
雨缓缓入眠,未半个时辰,倏忽之间,听得细雨之中传来了丝丝琴声。
声音细腻柔和,似断似续,听者静安凝神,沁人心脾。
细雨砸在船篷之上,发出滴滴嗒嗒的细响,和这曲子相映成趣。
雨不通音律,更不识宫、商、角、徵、羽五音,睡意朦胧之中,却被这曲子吸引,渐渐入神。
他缓缓坐起,静耳聆听。
琴声急缓相间,似流水淙淙,又如清鹤鸣涧,时而高昂,时而低迷。
如斧伐木,却势不透而力透,如桨摇船,却音不起而水动。
......
正听得如痴如醉之时,只闻得“铛”的一声骤响。
琴弦应声而断。
仙乐骤然而止。
雨陡然跃起,奔出船篷,要听声音来源。
任细雨淅淅沥沥的散落在眉头鬓间,雨怔怔的立在刘伯身侧,看着湖面鸳鸯不游,水鸭停翅,看来这些动物也听得这琴声入神了。
只是这一声琴弦断裂,声音戛然而止,听得人心悲悯,不免落下泪来,为这曲子不完全而露出惋惜之意。
“什么券曲子这么好听?”雨愕然。
刘伯闻言,缓缓的站起身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叶舟。
雨远见那十几丈开外的那叶舟之上,原本在垂钓的渔夫不知道何时收了鱼竿,在雨中弹起琴来。
只是琴声断了之后,那渔夫顿坐在舟头,一动不动的,没有续琴弦之意,似乎在惆怅什么。
刘伯看着湖面,湖面好些鱼儿静游在水面,不吃鱼饵,似也在听曲一般,琴声断了之后,才缓缓散去。
刘伯合掌而鼓,赞叹道:“好曲子!”
“曲子是好曲子,可这弹到一半没了,听得人心里直痒痒。”雨嘀咕道:“要不,我们划船过去瞧瞧,看看那弹琴的琴还能修好不?也好邀他再奏一曲。”
刘伯听了雨的话,点零头。
雨松开绳子,准备摇桨过去。
却见那舟里出来了两个披蓑戴笠的人,看身形,站在弹琴人后面的体型玲珑有致,像是女子,另一个骨骼板直,像是个男子。
男子松了舟绳上桨划开水面准备离去,女子站到了那坐在琴前的钓鱼老者身后,似乎在和他些什么。
没等雨过去,他们已经摇着舟在细雨之中渐行渐远了。
刘伯摆了摆手,示意雨别划了。
“人家已经走了,不用划了,追不上了。”
刘伯三句话,用了三个‘了’字,轻言轻语,怅然若失。
雨闻言,停了手中桨,怔怔的看着那舟消失在视野之中,也不免觉得遗憾,内心希冀能有再遇之时,还想听听这好听的曲儿。
刘伯蹲下身子,缓缓收起自己的钓竿和鱼线,道:“坐了这么久,一尾都没钓着,不过时辰该是巳时末了吧,哥儿,摇船去北岸,我们去凑个热闹去。”
雨闻言,心道这刘伯要去北岸,北岸可是华坛寺的地界,今日是三月初十,是华坛寺召开除魔大会的日子,莫不是刘伯要去参加除魔大会。
“刘伯,这北岸可是华坛寺地界,人家今日要召开什么大会的!”雨犯嘀咕。
刘伯将鱼线绑好,系在了鱼竿上面,将鱼竿扛在肩上,转身看着北岸华坛寺的高塔耸立。
“正是那华坛寺的除魔大会,临近江南的各大门派都在,这般热闹的事情,你就不想去看看?”
雨皱眉道:“六叔了,华坛寺的老僧死了,叫我安分些,别去惹麻烦,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惹不起。”
刘伯右手抓起鱼竿,指了指华坛寺的惜云古塔,“且别管六叔啥,你心里是想和我在这里闷钓一的鱼,还是想去凑这个热闹?”
刘伯的话让雨无法拒绝,不管是从季如歌的身份,还是从雨的身份,他都想去凑热闹。
“想!”雨耿直回道。
刘伯是想去看看华坛寺和江湖门派打算如何抓季如歌,也想从中知道一点季如歌的下落。
而雨,则是想去摸摸几大门派的底细。
刘伯不知道雨是谁,只当他是酒馆打杂二哥。
雨也不知道刘伯是何许人,却知道他显然不是一般的渔夫。
一老一少,再划船北行,过了几里水程,到了北岸渡头。
......
且那弹琴的渔夫一舟。
弹琴的渔夫乃是江南一带偏西庐山山里的人。
庐山之上,有江湖最负盛名的铸剑一派——离宗。
他们便是离宗里的人。
他们是来赴华坛寺住持空性大师之约,参加除魔大会的。
那个会弹琴的渔夫是一个年逾六十的老者,唤作卫长吟,江湖号称琴老,极其擅长音律,犹琴最胜,是离宗守山长老之一。
圆脸阔鼻,白发长须,体态略胖,一脸温和慈祥。
此人是离宗宗主离败次女离珞的授业恩师。
这琴老和离败应华坛寺之邀,来扬州赴除魔大会之约。
因未至午时,又是细雨润湖,琴老闲来无事,便带着离珞出湖钓鱼。
钓得乏了,闲情上来,便看着这惜云湖的美景山色,拿出琴来,补叙自己草创未就的一曲古曲。
琴至酣处,不了琴弦骤然断裂,扫了兴致。
此曲乃是琴老呕心沥血之作,只有半曲,始终不得下半曲。
这琴老极爱音律,熟读百家所长,交友也是音琴极高之人。
他熟读众家之音,因嫌《太音遗谱》过洁过寒,少了世味,又觉得《蕉庵琴章》过焦过躁,失了真意,再付平沙落雁》志远心阔,始终不能将江湖之意写尽,便和百家之律,常想独辟蹊径,能创造得出一惊世之曲来。
是以常常耿耿于怀,钓鱼不能静心,便细雨舟头,弹起自己只成了半章的曲子来。
琴老所写之曲,曲子未命名,草稿律图也已经删改多次,续之乏力,难成下卷。
他淋雨而奏,到了半章末时,心中郁结,力度过大,便拉断琴弦,怔怔然而坐,苦思该如何奏出下曲。
舟中离珞听了恩师琴断,披上蓑衣,缓步出了船篷,站到恩师身后。
“师父,弦又断了。”离珞为之感到惋惜而叹。
琴老叹道:“勉强而不得,勉强而不得啊。”良久,才继续道:“叫船夫摇船回去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和你爹会合去华坛寺。”
舟中船夫闻言,摇桨而去。
雨和刘伯站在这一侧的舟上,看到的便是他们。
裹蓑衣坐着弹琴的是琴老,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便是离珞,划船的男子是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