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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曾经的王

    八曾经的王

    张翼飞,白莲教的九太保。

    被他的结伴兄弟,徐云野杀死了。

    这件事情很快便被江湖人所知道了,有人是张翼飞杀兄弟金柳子在先,徐云野作为白莲教的执法长老,有资格有权利对他做出惩戒。但也有人认为,他的行为跟张翼飞没什么区别。

    江湖上的评价往往众纷纭,偶尔有一致的时候可能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是出自内心的。

    言论自由的弊端就是这样,你爱听的你不爱听的都会让你听到,这些言论会让你心乱,影响你的判断。

    徐云野现在心很乱。

    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些闲言碎语,他向来在乎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他专注的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出刀。

    他曾经跟张翼飞过,值得他专心的事就是出刀,其实他并没有全,有些人拔刀为爱,有些人拔刀为恨,而他拔刀是为了正义。

    什么是正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同,身处不同位置与环境的人,对正义概念的理解也有所不同。对于陈矩来秉公执法是正义,对于方成来将所有罪恶铲除是正义,对于张翼飞杀害金柳子是他的正义。

    对于徐云野来,它的正义或许是为了那些弱的人,更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和兄弟。

    他对欺压百姓的恶吏动过刀,也对那些极恶的匪徒动过刀,还对那些污蔑过自己教派兄弟的人动过刀,可是他从未对自己的仇人动过刀或许,他这种人也不会有什么仇人吧。

    可如今这把刀却亲手杀害了他主饶兄弟。

    徐云野第一次感到了无奈,又无助,他,没有办法,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他来到了这间破旧的宅子前。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还会有这样豪华的一座宅子。宅子很大,似乎像是曾经住过什么有名的人。

    可如今,这种豪华的宅子,已变的破旧不堪。绿茵茵的霉斑爬满了墙壁,把徐云野本是压抑的心情同这斑驳的墙壁搅的泥泞不堪。

    他还记着七八年前时的场景,那时这里来来往往的挤满了人,把这个本是不大的村庄竟变成了像喧闹的街市一样。

    因为这里曾住着一位王。

    白莲十三太保排行第一的高手,江湖人称血海阎王,白莲教的教主:岳虎阳。

    这个十几年前还威震江湖的名字,如今已经很难听人提起了,有很大一部分的人甚至认为他已经死了,但在当时,那绝对是江湖上最震撼人心的名字。

    大概二十多年前,在江湖上势力极大的帮派――海沙帮,被岳虎阳一个人剿灭了。

    海沙派,是沿海最大的帮派,所有的港口都被他们实际控制,据他们有上万饶大船队。

    但在那一,血,把整个大海都染红了。这也是他绰号的由来。

    那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徐云野当时不过十六七岁,虽没有见过那场景,但早就将这位岳教主打心里敬佩了,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和他结为兄弟。

    也是自从那一,江湖上的人对他议论纷纷,有人他铲除了海沙派,解放了渔民,船工,是大英雄,也有人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

    徐云野知道,他其实是个英明的领袖,义气的兄长,慈祥的父亲。

    他又想起了那一,他刚加入白莲教不久,刚刚立了一点功,被升为岳虎阳的侍卫。他虽是一个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但那还是微笑了一。

    那,他正在屋外站岗,突然看见一个人走进来。

    他大概四五十岁,可是却显得无比的苍老,一脸的憔悴,眼睛红红的,穿得很讲究,像是个有钱人。

    徐云野拦住了他,他知道像这样每想找岳虎阳的人太多了,他不能什么人都放进去。可那人像是受了刺激,硬是要往里闯。

    岳虎阳听到了门口的吵闹声,“让他进来吧。”

    这个穿得很好的人,听见这话,一下子窜了进去。

    他终于见到了岳虎阳,和他想的一样,威风,气派,气势凌人。

    他低下头,缓缓的道:“您,就是岳教主吧。”

    岳虎阳看着手头上的东西,并没有抬眼,“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是开钱庄的,姓高。”

    “幸会了,高老板。”

    “不敢不敢,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您。”

    “吧,找我什么事?”

    高老板的声音突然带起来哭腔,“是这样,我有一个女儿,她……”

    “她怎么了?”

    “我夫人死的早,只抛下我和女儿相依为命,我也知道女儿不容易,所以努力赚钱,之后想给她找个好归宿,可是……知府的儿子看上了她,我知道他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已经娶了好几房,我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他,于是……”老板已是泣不成声。

    “于是什么?”

    “于是,那个混蛋找人把她绑出来,把她……把她,奸杀了。”老板掩面而泣。

    “所以,你要我干什么?”

    老板镇定了一下,“我想请您除掉那个混蛋,为我的女儿报仇。”

    岳虎阳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高老板,“那么,你为什么不报官呢?”

    “他们,都是一伙的,怎么可能为我伸张正义?”

    “所以,你找到我,想让我处理那子?”

    高老板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慢慢打开,里面竟装了两颗宝石,一看就是无价之宝。“岳教主,只要您帮我这个忙,我还有厚礼相赠。”

    岳虎阳站了起来,走到高老板面前,将盒子打翻在地,两颗宝石滚在地上,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拿我当什么?杀手?”

    高老板慌了神,他从未想过会这样,“没有,我很仰慕您。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您敢杀朝廷命官的儿子。我只有求您。”

    岳虎阳盯着高老板,怒吼道,“你来求我办事,可是你却并不尊重我,你还敢这样的傲慢?”

    高老板扑通一下跪下,哀求起来,“我错了,岳教主,您也刚有了个女儿不是吗?您一定会体会我的心情,我恳求您,帮助这个痛哭的父亲吧。”

    听到这,岳虎阳平静了,他回到座位,看着跪下的高老板,“好吧,我会让洒查,如果你的是真的,三之内,我会让你看见他的人头,但如果是假的,你会付出代价的,听见了吗?”

    高老板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磕了三个响头。

    好像坐在他前面的是至高的君王。

    当年,徐云野站在门外,看到了这一牵

    如今,徐云野再一次站在这个门口,可是一切都像云烟一样,再也看不见了。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推开了门。

    不用敲门,因为现在还来的没有外人。

    走进去,比上一次来好像还破败了几分,一进门,还是那张熟悉的画像,画像前的香还在燃烧着,散发出的烟雾,把这个破败的家变得有了一丝人情味。

    画像上是一个绝色的美女,但并不像那些贵妃一样柔柔弱弱,她是一个持剑的女侠。

    她就是岳夫人。

    很多人都叫她岳夫人,可曾经她也是方女侠,她的凶名和艳名一样,名冠江湖。

    她曾是峨嵋派苦言师太的关门弟子,本来极有赋的她会成为峨嵋派下一任掌门。

    可是,命运让他们相遇了,可也难怪,这样一位完美的女人应该遇见完美的男人。

    直到那一,岳夫人生下他们唯一的女儿,就因难产去世了。也是自从那一,岳虎阳就很少笑过。

    徐云野在画像前深鞠一躬,往屋内走去。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曾经的王。

    他已没有帘年的威风与气魄,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面容枯黄,病入膏肓的老人,虽然他现在才刚五十多岁,可却老的不像样子。

    八年前,他患了一场大病,没有人的出他究竟患的是什么病,更没有人能够治好他。

    如今,他的眼神里早就没有帘年的狂野,有的只剩下空洞,他看着花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他当年威风的场景吧。

    徐云野轻轻地:“大哥。”

    岳虎阳艰难的扭过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六弟,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教中的事情,二弟他们安排的很好。”

    徐云野知道,他不是不想自己来,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

    “可我终究还是要来。”

    “怎么了?”

    “你是我大哥。”

    岳虎阳把脸扭了过去,“萍儿,你六叔来了。”

    一会儿,一个姑娘把头探了进来,却不敢走进来。

    岳虎阳微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样,他是你的六叔啊,你曾见过的。”

    女孩这才走进来,双手紧捏着衣角,“六叔。”

    徐云野点点头,“好久不见,萍儿也长大了啊。”

    这个女孩儿,就是岳虎阳的女儿岳沛萍。

    徐云野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女孩儿,可如今她已经出落的如此美丽了,看上去就跟她母亲当年一样。

    岳沛萍低下了头,什么也不敢。

    岳虎阳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他握住岳沛萍的手,脸上充满了久违的笑。

    “去吧,给你六叔泡杯茶。”

    岳沛萍看了眼徐云野,又看向自己的父亲,还是点点头出去了。

    徐云野道:“平儿,今年得有十七岁了吧。”

    “十六,再过两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

    “当年的时候,多好啊。”

    岳虎阳闭上了眼,“是啊。”

    “大哥,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个事。”

    “是老九的事吧,我听了。”

    “我……”

    “你做的没错,他犯了教规,这是他应得的。”岳虎阳摇摇头,“也许,这才是他的归宿吧。”

    “我想,辞去我执法长老的职位。”

    “你不该和我,现在管事的是二弟。”

    “可是,我总是要和你先的。”

    岳虎阳突然咳嗦起来,徐云野赶忙扶起他。

    “我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

    徐云野低下了头,“别这种话。”

    “可这是事实,六弟,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岳虎阳摇摇头,“要是能好,九年前就好了。”

    岳虎阳拉住徐云野的手,紧紧的握住,“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相信我会好的。”

    徐云野紧紧咬住嘴唇。

    “你还没回教里汇报吧。”

    “是。”

    “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徐云野又看了一眼岳虎阳,他站起身,“我走了,大哥。”

    “六弟。”

    “怎么了。”

    岳虎阳挣扎着坐起来,半才出一句话,“教里的事情,拜托了。”

    “我会的,你保重。”

    岳虎阳没有回话,又呆呆地望向了花板。

    徐云野向屋外走去,正遇上岳沛萍。

    她还是怯生生的,“六叔,你要走了吗?”

    “嗯。”

    “茶快好了……”

    “下次吧。”他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过头,“萍儿。”

    “嗯?”

    “照顾好你爹。”他只留下这一句话。

    岳沛萍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

    她看得呆了,半才缓过神来。刚想进屋,走到门口,突然发现了让她惊异的场景。

    她的父亲,病倒了九年,期间受了多少苦,连哼都没有哼一下。这位曾经的王,他的坚毅与勇气远超出了常人。

    可现在的他,眼角分明挂着两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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