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奄镇
江南,初春的细雨依旧充斥着刺骨的寒意,雨水刚过,惊蛰未到,万物蛰伏,等待那一声春雷的来临。
奄镇的古街,长石横砌的道路已经有些支离破碎,细雨轻轻得打在其上,冲刷着久远的记忆。街道之上,原来熙熙攘攘的人群,亦各自早早回去,不再逗留。
此时已是下午,细雨断断续续得下了一,街道两旁一些低洼之处,已经积水颇深了。
古街上唯一的一家客栈之内,倒是聚满了来自各方的人士。今年乃是大夏华国每三年一次的大考,全国的文士,武士,工士,乐士,修士,都将聚集在京师黎安之城,考取进入各自最高学府的资格。
作为江南道内通往黎安城的必经之路,每到此时,各路学子纷纷而来,沉寂的奄镇就会热闹一阵。若是往常,这古镇上,必然会有各式的商人,乘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大赚一笔。
只是今年,自从入了春以后就阴雨连绵,江南道已经二十多没有见到太阳了,官道上更是泥泞不堪,商贾行走艰难,也就放弃了。
虽然如此,学子们的兴致却异常高涨。要知道,一旦通过大考,预示着人生将是一次极大的飞跃,可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店内二和掌柜虽然忙前忙后,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如此盛景将持续数日,对于这的客栈来,抵得上平日里一个月的收入。
门口的帘子忽然打开,一股冷风直灌而入,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几名脾气火爆之人差点就想破口了。
可当几人转头看向门口之时,想要出口的话语都咽了下去。
那门口进来之人,是一名女子。她长发垂肩,一身白衣,飘然如雪;睫毛修长,双眸如水;蛾眉淡淡,细如柳叶;脸上一层白纱蒙面,浑身透着一股冷意。她一进来,客栈之内瞬间感觉温度骤降,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人们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转过头去,可还是偷偷打量。女子对周围的目光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掌柜前面道:“给我一个雅间。”
她整个人都冰冷无比,声音更是不带半点感情。掌柜见她走过来之时都看呆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女子微微皱眉,感觉浑身如坠冰窖之时,方才回过神来,颤声道:“好....好的!”
女子拿了房间的木牌,便不再言语,更不看这大堂内众人一眼,径直上了楼。直到她缓缓得关上了门,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仿佛温度又回到了正常。
如此佳人,就像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居然会突然出现在此。
人们开始纷纷议论,话题却总绕不开这名女子,更有几名才子,想要上去结识一番,可一想到她沉若冰雪,心底又犹豫不决。
外面人们是如何想法,白衣女子自然不知,哪怕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她此时正盘腿坐在床上,凝神入定,修炼师门功法。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结,再也无法流动。窗户紧紧关闭着,外面细雨如丝,打在窗纸上纱纱作响,缝隙里透进来几点雨水,在进入房间一刹那,竟然渐渐得变硬,最后彻底结成了冰柱。
白衣女子周围,淡淡的蓝色光芒轻轻得流动,空气中偶尔有过往的灰尘,在遇到那蓝光之时,立即凝成了雾水,掉落在地。
女子变幻了数个手势,功法修炼进入佳境,就在此时,她结印的手指突然震了一下,秀眉微蹙,一点献血顺着嘴边缓缓得留下来。
“又失败了!”她睁开双眼,平复了一下体内的气血,低头见手指上竟然裂开了一个口子,渗出了鲜血。
从怀里取出一个瓶,轻轻得朝着那伤口上撒了一滴药液,伤口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上了,最后不见半点痕迹。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依旧解印而坐,任由体内真元流动循环,思绪却早已飘至下山之时。
被誉为玄冥山数百年来的传承者,她修炼进展是惊饶。四年之前,仅仅以十九岁之龄,将镇派功法“寒月凝冰决”练至化劲。
玄冥山作为修士七大门派之一,其镇派功法何其厉害。她本来就是冰冷的性子,自修炼以来,慢慢受其影响,更是无欲无情,一心向仙。
只是在她进展至大圆满,要融会贯通之时,突然感觉浑身冰冷,全身血液似乎全部凝固起来,然后真元无法运行,最后反噬。
她因此受了重伤,差点走火入魔,利用半年时间才养好。
原本她以为这是她修炼贪功冒进,欲速则不达,于是再次修炼之时,并没有急着冲击大圆满,只是缓缓而进。可当她再次到达临近大圆满状态时,又遭到了反噬,幸好已有准备,没有受伤。
这三四年时间,她一直在冲击大圆满之境,可每次都会遭到反噬,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厉害。
最后一次反噬,就在上个月。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是未曾想这次反噬竟然毫无征兆,突然出现。若不是师尊赶到,她只怕早就变成了一尊冰雕了。
虽然她保住了性命,但也受了重伤,哪怕服过了门派圣药,依旧只能压制半年时间。
其师尊身为玄冥山掌教,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情形。因为寒月凝冰决乃是门派至宝,自来只有传承者可修炼,是创派祖师留下来最奇妙的功法。上一个传承者出现,已经是数百年之前之的事了。
此时已经临近修士大考,七大门派的弟子将汇聚在黎安城内,进行三年一度的比试。玄冥山今年是否可以夺魁,希望都落在她身上。若她无法恢复,那玄冥山十多年来的希望都将毁于一旦。
“这奄镇乃是临州最后一处城镇,不知能否寻到传承石所示之人。”白衣女子不由得感到心里有些烦躁,这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
楼下大厅之内忽然传来一阵软软的歌声。声音娇嫩,听来不过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旁边则是弦琴伴奏,两者配合得衣无缝。想来必是穷苦人家的女子,学了歌唱,出来卖一下嗓子,赚取一些家用。
白衣女子听了一声,便不再关注。楼下却时不时传来喝彩之声。只见那丫头手执红牙板,配合着父亲的琴弦,曲唱得绵绵密密,煞是动人。
众书生都是各地赶赴黎安城的精英,听得少女唱词清丽婉转,纷纷侧耳。待她一曲唱完,已经有书生忍不住道:“未曾想这镇之上,居然可以听到如此清丽词,妙,妙,妙。”
少女见书生学子不停赞叹,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俏脸通红,连连行礼道:“众位都是大才,女子乡野村曲,上不得台面,只是糊口饭吃。倒是前几日这村上的秦先生,教了女子一首曲子。”
听她如此一,书生学子立马来了兴致,只听得少女又道:“不过秦先生了,此曲值得三两银子。众位若真是想听,每人需付足了金银,方才听得。”
此言一出,书生们脸色一变。在这大夏华国,普通农家一个月花销都不超过一两银子,而这个丫头开口就是三两,而且是在场的每人都需要出。这明此曲要么是在哗众取宠,要么就真是旷世之作。
见书生们都纷纷摇头,表示怀疑,丫头旁边的老者忍不住冲着她直使眼色,暗示她太过于急躁了,丫头咬了咬嘴唇,即不再言语,心里却暗暗道:难怪秦先生,下学子,均自侍其才,文有千言,胸无一物,见利即忘义,干大事而惜身,不足舆论。
“这么贵的曲,今日我倒要见识一下。”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丫头暗自腹诽之际,一阵洪亮的声音从最角落里传了出来。丫头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胖子走了过来,出手就是一锭银子:“若真是好曲,就麻烦你带我去见一见这位秦先生。若不是好曲,这银票也归你,算是今日我心情好,做了善事。”
丫头见那张银锭早就超过三两,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的父亲。那位老者想了想,还是点零头。
众书生顿时议论开来,猜测此人来历。那对父女已经调好了琴弦。
琴弦声起,缓缓而至,若平地初起;丫头手中红板轻轻一碰,发出清脆之声,方才开口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
曲缓缓而尽,大堂之内瞬间静谧,落针可听。
“啪啪啪........”那名胖子突然拍起手来,一个饶掌声在这大厅里回荡,显得突兀而又苍白。
“好词,好词,何止三两?更值千金!”众学子被这掌声惊醒过来,纷纷交头接耳。而文士更觉得丹田文海微微闪,很明显产生了共鸣。
“可有名?”
丫头看着胖子灼灼的眼神,心底有些慌乱,退了一步才道:“秦先生,叫雨霖铃。”
“雨霖铃?”胖子沉吟良久,微微一笑,暗道:“未曾想你竟又有新作。果然美妙。”
众学子刚才沉浸在这新颖的诗句之内无法自拔,当胖子提出来时方才惊醒。也不知这胖子何许人也,出手如此阔绰。
丫头怔了怔,她清楚得记得,这雨霖铃是当日秦先生随手所着,就扔在了一边,见到自己可怜,直接送给了自己,丝毫未见珍视之意。难道就这被丢在之角旮旯里头的废纸,就是这些学子口中的千金之作?
胖子朝他点零头道:“多谢。”随后带着身边众人,一路离开了。
此时众学子亦无心再饮酒作诗,纷纷好奇,这秦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