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放过
灰蒙蒙的天空,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武德帝从轿辇上下来,抬头看了眼山雨欲来的头顶,肃着一张脸在甄有嘉的陪同下进了大牢。
因为皇帝要来,甄有嘉特意清理了牢房,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员挪到了另一个牢狱,并且在周围安排了许多衙役警戒。
当然他如何警戒,成辕带的京郊大营兵卒和禁卫军都会将顺天府周围清一清。
长安王上下人等至今不知所踪,虽然武德帝后来撤了戒烟,但成辕却不敢松懈。
他和小泉子两人跟在武德帝、甄有嘉两人身后迈进了潮湿阴暗的大牢。
任舒被单独关在最里面,旁边就是任灏。
也只有现在,其他人才意识到两人是祖孙。
从关进顺天府大牢后,两人几乎都没有说话,整天不是安静就是沉默,连动都甚少动,反而任泊筠、穆氏等人时不时的咒骂、抱怨上几句。
任泊安和周沁则是偶尔互相说说话,旁的便也没了。
看到皇帝和甄有嘉进来,众人立刻跪倒,任泊筠热切得盯着牢房外的龙靴,万分期望这是来放人的。
“陛下,臣等冤枉啊。都是任舒惹出来的事情,是任泊安管教不严,臣等已经和大哥分家了,与臣等无关啊。请陛下明察。”
关了半个多月了,任泊筠都快疯了,看到皇帝,直接叫嚷了开来。他就是一个京郊的一个小县令,从来不曾面见过皇帝,又向来喜欢自作聪明,竟在这样的诚下,不管不顾得嚷嚷着。
众人沉默得跟在武德帝身后,不言不语。
武德帝停了步子,冷淡得看着任泊筠的头顶:“甄有嘉,这是谁?”
“回陛下,这是原户部尚书任灏的嫡次子任泊筠,原任京都外陈县县令。”
武德帝眯起眼睛道:“抬起头来。”
任泊筠心下一喜,又惶恐得抬头,正好对上皇帝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立时心突突了。
“怎么,关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关?任灏贪墨国库三百万两,你们是他九族之亲,以为和任舒撇清关系就能独善其身了?”
众人全身一震,贪墨?谁也没和他们说过啊!
这一个多月来,这牢房进的只有狱吏,任灏和任舒虽然被提审过,可这两个人回来后只字不提,他们又如何知道?
任泊筠全身发颤,猛地看向斜对面的一言不发跪着的任灏,再不敢多言。
穆氏等女眷不明所以,个个都露出恐惧。
武德帝深深得看了眼任泊筠,抬步继续往前走。
小泉子讥讽得看着他,这可真是个傻子,和任舒撇清,这会子应该想想如何和他牵上关系才是!
武德帝站在牢门前,看着脚落里安静闭目靠坐着的任舒许久,才吩咐道:“打开。”
牢门打开,武德帝走了进去,甄有嘉命人搬了一张矮桌和两把椅子过去,还摆上了茶具和茶水。
武德帝挥了挥手,甄有嘉便退出了大牢,逼仄的牢房里只剩下武德帝、任舒、小泉子和成辕。
成辕目不转睛得看着那张淡然的脸,回想起在长安王府前那一声怀仁。
明明已经失去理智了,却能叫出他的字,在最后关头停了手,这是为什么呢?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每每想起,心底就会升起淡淡的喜悦,甚至还有期盼,他想问,可一直没有时间、没有机会问。
“任舒,你有话要和朕说吗?”
正当成辕陷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耳边响起了武德帝的声音。
武德帝坐在椅子上,另一头坐着任舒。
她淡淡道:“没有。”
意料之中的答案,武德帝继续道:“你没有,朕有。”
“任舒,你这次杀了许多人,按律当斩可知?”
“知道。”
“任灏贪墨之事已经查证,祸及九族,你可知道?”
“···”
任舒没有回答,提起眼直直地看着武德帝道:“查证属实?任灏不是已经将账本毁了吗?”
她看向依然垂头跪地的任灏。
“是毁了。三法司搜查了任府好几遍,始终都没有找到账本。可账本找不到,不代表不能定罪。在任府花园的假山中可是发现了藏匿的金银,还有任府名下及放在别人名下的各处庄子都找到了部分金银,算上各地的铺子、田庄,总价值有二百万两。一个户部尚书,一年俸禄才几何,你祖上又无豪富,二百万两银子如何而来,不用朕说,你应该知道吧。”
“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那还有人证呢?任灏这两年派了人去灭口,朕抓到了其中两个派去的人,这两人已经全部交代了,是受任灏指使的。”
“去灭口的人又能知道多少。”
任舒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淡淡道。
任灏耳朵灵敏,立刻意识到任舒话中的含义,想到之前提审时他闭口不言的态度,此时立刻道:“陛下,臣是被人构陷的,那假山中的金银,臣从来不知道,其他的也是毫不知情。这一定是叛王的阴谋。他们就是打着颠覆陛下朝堂的用意。”
武德帝轻轻敲了敲桌面,嗤笑道:“任灏,你的事情确实有长安王的手笔,但若说你无辜却不尽然。你的二儿子——陈县县令可一直帮着你敛财呢。从你这是找不到有价值的证据,从他那却不尽然。不然你问问你的好儿子。他竟然还好意思求朕放了他们?”
这一回换成了任灏震惊得看向任泊筠,后者心虚得躲闪着他的目光。
“你还不知道吧。任府分了家,没了你的管束,你这位二儿子可是胆大的很,打着你的名义收了不少银钱,要不然长安王的人如何能查到你的头上。你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没想到毁在自个儿子手里吧?”
任泊筠瘫软在地。
“三法司的人一直没有提审他,也没有多问你,是朕的授意。因为朕没有想好如何处置你们一家子。”
“陛下,此事乃罪臣一人所为,求陛下放过罪臣的家人!”
原来如此,他始终都没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能毁灭的证据都毁了,到底是如何被发现的,没想到竟是老二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