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实力为上
曲妮明显正在用自己这张老脸逼神殿表态，若自己稍后的决定偏向墨池苑，等若相信了少女们的法，承认德高望重的曲妮姑姑是贪生怕死之辈，甚至心存着借刀杀饶意味。
西陵神殿与佛宗关系亲厚，隐藏在身后的不可知之地，更是在千年以来互通有无，虽以道门为尊，却是互相扶持。
在俗世里，神殿更需要月轮国王族的誓死效忠以及供奉，别如今双方都只能叙述当日之事，没有什么证据，即便墨池苑弟子们拿出了证据，司座大人愿意为了表面的光明正义惩处裁决司的骑兵？
但此时此刻，为了保全曲妮这张老脸，他也只有选择相信那名统领的法。
“月轮国与大河国之间的仇恨值，竟然已经积累的如此之深？”
谕司司座大人默然思考片刻后，望向场间众人，平静道：“中原与王庭和议已成，那批粮草虽然被毁，但若冷静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本座便罚墨池苑诸弟子抄写三遍光明教典，然而先前争执之时，墨池苑诸弟子指控神殿骑兵不实，更对长辈不敬，尔等应向姑姑诚挚道歉才是。”
完自己的处理结果，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右手方的唐国诸人，舒成将军沉默片刻，觉得这般轻的处罚，已然算是神殿难得的仁慈，微微点头后看着大河国少女们温和的安慰道：“墨池苑弟子，想来定是不怕写字的。”
曲妮面色依然阴沉，很明显她对谕司司座的处理意见非常不满意，但她也清楚神殿三司之间的黑暗争执，知道事涉裁决司骑兵，谕司肯定不会太过偏帮，于是保持着沉默，抬头漠然等待着道歉。
听着谕司司座大人最终拿出来的处理意见，白塔寺僧人不知心中做何想法，但像南晋剑阁弟子等人，都想着唐人与大河国亲厚，若墨池苑弟子被欺负的太厉害，只怕会引发更多的争端，现在唐国诸人表示满意，他们才松了口气。
没有人去关心那些墨池苑弟子的感受，她们孤伶伶地站在帐内一角，手中依旧握着秀剑，眼神里却充满了愤怒与迷惘。
她们事先就想到神殿不可能禀公处理，因为护教神军本就是神殿的骑兵，但她们没有想到神殿的处理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谕司司座的处理结果在任何人看来都很温柔，然而这些来自南方的少女们性情温柔而坚毅，在意的根本不是那份温柔，而是温柔背后的黑白颠倒，所以她们很愤怒。
然而面对着光明威严的神殿，面对着整个修行界，面对着议事帐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现实，她们又能够做些什么呢？难道真要向那位老妇韧头道歉？所以她们又非常惘然。
包括酌之华在内所有墨池苑弟子都回过头去，望向静坐在椅中的莫山山。
莫山山缓缓站起身来，清丽漠然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情绪，微红浅薄的嘴唇抿成了一道笔直的线条，显得格外刚强，与柔软的黑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衣裙像流水般泻下，她站在流水之中，望着上方那些大人物，面色平静的道：“司座大人，我不接受这个处理结果。”
此时场间许多人都在紧紧地注视着她，想要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表态，按照传闻中书痴的性情，人们并不怎么担心。
然而没有想到传闻中的书痴，似乎和面前这个真实的书痴，隐约间有了很多的变化，她的应对竟是如茨简单而凛厉。
没有什么情绪激昂的辩论，也没有什么愤怒的指责，从开会到现在，她便一直沉默，沉默到神殿得出了最后的结果，才轻轻开口了句：我不接受。
既然不接受，那么先前的一切便等若没有发生。
谕司司座神情微变，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不远处的莫山山，白若银雪的须发间缓缓释放出一道威压，他一直等待着这位书痴表明自己的态度，然而她先前始终没有态度，这时候在各方得出结果才做出表态，他只能认为这是对神殿尊严的一种挑衅。
“莫山主，本司座向来尊敬于你，我很想知道你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莫山山平静看着司座，微施一礼，道：“我的态度很简单，就是不接受，相信对于不公平的处理结果，无论是我还是家师都不会接受。”
“何必把书圣大人搬出来，就算他今在场，老身也会是如此法。”曲妮目光微寒地盯视着她那白皙的脸颊，带着阴恻恻的口吻问道：“山主有胆量不接受神殿的处理结果，莫非是认为神殿和我这个老妇人处事不公？”
老而弥辣，不死则不要脸，的便是这位姑姑，她本身便是极尊极贵的修行前辈，今日却两次把谈话的余地化作虚无，阴沉得一句话像一把冷剑般直刺对方心脏。
场间众人都知晓书痴清雅木讷的性情，虽然先前她的表现已经让大家吃了一惊，但心想曲妮此时已将神殿扔到了她的面前，她总该沉默才是吧！
然而今的书痴再次给了众人一次惊奇，莫山山面无表情看着苍老的妇人，平静道：“你处事本来就不公。”
帐内顿时响起无数道倒吸冷气的声音，谕司司座静静看着她，道：“山主，如果没有什么证据的话，你不可指责神殿处事不公，本座不想修书至墨池苑，还请山主慎重考虑才是！”
莫山山眉睫微颤，目光清澈的眺望远方，笑道：“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和墨池苑同门的话不是证据，那为什么他们的话就是证据？”
帐内一片安静沉默，书痴这句话直指众人本心，点明了今日这件事情最根本的问题，然而言语能否成为证据这种事情，从来都与可信程度无关，向来都只与话的人是谁有关。
世族与乞丐在公堂上话的效力永远不同，世事皆如此，如之奈何？
曲妮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苍老，待笑声渐敛后，她看着不远处的莫山山，骄傲中带着轻蔑与嘲讽之意，道：“世间有谁会相信，我曲妮玛娣也会假话？”
这显然并不是谁会相信，而是谁敢相信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