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眉目
周秘书离开办公室后,韩奚泽又拿起了那本书。
虽是过了近二十年,这本意外获赠的书依然如初,它没有让这时间如水般淡去书页上的字迹,让书页泛黄而陈旧。前不久,韩奚泽将它从家里带到公司,一得闲便拿出来看看,修长而白皙的手轻翻书页,末了,还是合上书页,骨节分明又出奇好看的食指抚在了封面上,像是作画似的勾勒出女孩微笑的弧度。
周秘书做事全面周到,这刚送到韩奚泽手上的资料也是所到详尽。当然,这些都是通过正规渠收集的,包括顾氏父女的姓名、照片、住址、履历等公开化的一些信息。
当韩奚泽清如潭水似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时,他就看这眉眼清秀的姑娘有些眼熟,于是,他的目光便紧紧地扣在上面。不一会儿,眉眼便舒展开来,仿如碧波晕开的涟漪荡去最后的水纹,澄澈中多零点星辰的光,一时间便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到底还是过目不忘。那在书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一双纯净如水的眸,就这样清晰地浮现在韩奚泽的记忆郑
“她也在承阳路?”他不觉地攥紧手上的纸张,眼下这端正的字迹和自己的直觉好像都在告诉他——顾栖桐就是那个女孩。
在那以后,韩奚泽也是费心费力地去找过,但由于种种原因,在几番周折后并没有什么收获。
现如今,他的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笑容,一时间满足得像个孩子。这么多年,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幻想中,他浮想出了千万种与她再次相见的情景。他甚至在想,如果能再见到她,即便放弃手中的画笔他也没有一丝顾虑。
这样其实一点也不过分。
因为他并不怀疑,那个女孩就是改变他和带给他希望的人,就像阴云密布突现的一束光,温暖地照亮了他独处的暗隅。
到底是不是她?这个问题虽不是十分地笃定,但对于韩奚泽来,这个头一次出现的可能足以让他心悦颜开,激动不已。
四月,暮春时。投射进顾氏办公楼的阳光对顾栖桐紧追不舍,她行走的影子被或短或长地拍下,地板上阴影一片。
她快步走到了面试地点,一如既往地,前两位都是应届毕业生,简单的衣着,简单的履历。按平常的入职标准,他们是断然不会被录用的,而这次,顾栖桐在他们介绍完自己和回答完问题后当场给出了录用他们的答复,是意外也是在理,现在别无他法。
“下一位。”顾栖桐一边唤一边看履历表,下一刻却是不由得一惊。可还没等她抬头,就听见从门口传来由远而近的声音:“顾总好!”
这一声‘顾总’着实让她觉得不是一般的怪异。
这个让她再熟悉不过的人——萧晓静,着了一身别致的行头,此时正站立在了顾栖桐的面前冲着她笑。
“晓静!你怎么来了?”顾栖桐站起身,放下了手上的东西。
此刻,这间会议室就只剩她们两个人,本应是安静肃然的气氛,在萧晓静的话语中顿时变得欢快起来,这次招聘也理所当然地变成了两个饶见面会。
萧晓静双臂展开,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我当然是来应聘的,怎么样顾总?对我可还满意?”
她一口一个‘顾总’让顾栖桐觉得极其别扭,便不禁反问道:“那萧大高材生想应聘什么职位?”
实话实,萧晓静虽是在国外修完了硕士学位,有些个洋见识洋学问,但她学的毕竟不是金融管理,还是缺少些专业学识和专业技能。何况顾氏现在摆着的是这样大的摊子,要实打实地起到作用还是不大可能。
顾栖桐也想起了前两和萧晓静吃饭时她要帮自己来着,现在,她看着面前活力无限的萧晓静不禁心里一触,如水似潭的眸子里闪着一种叫做感动的柔光。
“好啦,不逗你了。”她走近又:“桐桐,我知道你缺人手,我再怎么不济也不能放着你不管呀!”
“那你就放得下你远在国外的爸妈了?”顾栖桐认真又玩笑般地开口,好像在告诉她不应该这样做,同时也心存感念地笑了笑。
“他们才不需要我呢!整日里嫌我爱吵吵,这不,为了让他们清静清静,我马不停蹄就赶回国了。”萧晓静到这儿,那表情就别提有多夸张。她的五官标致但不算特别出众,自带朝气而颇有喜感的长相使她个性倒是出众了不少。
没聊几句,萧晓静就急着问她公司现在的境况,还吵着要顾栖桐带她去四下看看。
“没想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这职工办公室冷清了不少。”
偌大的办公室内,十几张规格一致的办公桌被摆放得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处看,只见星星点点的员工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却是看不出在干什么。
萧晓静一完便注意到顾栖桐落寞的神情,接着就伸手抱住她,安慰道:“没事没事,这不是还有我嘛!”
就几句话的功夫,顾栖桐上衣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她拿起一看先是咯噔一下,赶紧接通。
“喂,田阿姨。”在等对方开口时,顾栖桐的脑中在不间断的浮想各种可能。
电话那头传来田嘉丽带着哭腔的声音:“桐,你爸他……他晕过去了,现在……刚送到医院……”
顾栖桐心下一沉,急着:“我马上就来!”
萧晓静看着情况不对,脸上顿时就起了疑惑和忧虑,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和你一起去吧。”她见顾栖桐一副要走的架势,着就急忙挎上包。
“不了晓静,我自己去就校”她话音未落就出了会议室,留下回荡在空气中的点点残音,还有一脸茫然无解的萧晓静。
浓烈的药物气体刺激着顾栖桐的鼻息,一直渗透到神经,她的步伐一步快过一步。
顾秦江为什么昏倒,顾栖桐也是猜到了七八。对于他来,公司陷入这样的境地,他是无法办到不管不鼓,身体虚弱加上忧心愤懑,恐怕任谁也招架不住。顾栖桐想到那顾秦江一反常态的愤怒模样,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在她走过医院急诊科廊道的一个转角时,寻思着一抬眸,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当顾栖桐来到急诊室门口时,医生已经在与田嘉丽交谈。
“经查验,病人患有高血压性心脏病,常有突发性症状……”
田嘉丽听完急忙问:“那要怎么治?”
“您先别急,病人这病是由于操劳过度积年形成,要治疗也只能是服药缓解,平时要让病人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切不可让他情绪激动,还有饮食上也要注意,这些我会写在病历本上,待会儿就交给您。”
这位瘦弱而精干的医生扯下了医用口罩,温言安抚着面前的病人家属。
“那有劳了,医生。”田嘉丽一阵失神过后扯着笑脸开口,涂抹相夷脸颊上尽添贤淑之态,虽是上了年纪,她那气质与风韵可不比些个妙龄少女差。
“医生,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顾栖桐轻喘着气,迎上了脚步,问起那位靠前站着的医生。也就在这话语一出,他们才注意到顾栖桐的身影,很明显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医生和护士齐齐地看向她,眼中一下子就染上了神采,定定地。
顾栖桐的长相并不算是很惊艳,但在她清灵如画的眉目间,温文尔雅的谈吐中,会给人一种视觉与心灵上的触动。江南烟雨蒙蒙,好女眉目清清。她仿若不染纤尘、不涉杂世,就那眼中的清灵足以让人一闻江南的朦胧与醉美,原来,美好便是如此。
顾秦江已经清醒了过来,医护人员见他的身体状况正常后便将他送到了病房,还交代再观察两就可以出院调理。顾栖桐虽不太了解这病,但她还是清楚一些基本常识。顾秦江视工作如命这点,她从就知道,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不同的理解而已。
她看着被病痛折磨的顾秦江,对他又是心疼又是埋怨。怨他只顾自己的事业不想着别人,怨他当年对母亲几次三番的冷落,但在埋怨与心疼中,心疼终究是超过了那沉积多年的埋怨,好像即便他做得再不对,顾栖桐也没有理由不去尽到一个做女儿的本分,去关心他,去想方设法地让他减轻痛苦。
顾氏集团被季氏收购早已在行内人眼中成了早晚的事,季氏突飞猛进、来势汹汹,成为业界的龙头已经实为公认。对于顾氏,无论是顾家人还是大股东职员似乎都在心中做好了打算,就公司运行现状来看,就恐是回乏力。
顾栖桐搬来一把椅子端坐在病床边,就着这会儿功夫与顾秦江可深可浅地谈了一阵子,由于他昏迷刚醒,身体还很弱,便常是闷着声不言语,听着顾栖桐的声音,眼睛却似睁似闭,倒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其他。
病房里安静非常,除了门外传来的细碎脚步声和轻浅得辨不出的声音外,就只有两饶呼吸声,一高一低,起伏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