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夜风迎面扑来，两侧树影倒掠，秦小川御剑疾飞，但却仍不及他的速度。方才秦小川反应迅速，在他话落之后，手中仙剑便是豁然飞出，只可惜未能得手。
眼见他没如竹林，朝爹娘所在茅屋奔去，秦小川心中焦急如焚。
望着前方灯火越来越明亮，秦小川终于再顾不得其他，合体境修为顿时显露，破空神剑一扫而出。
感受到背后汹涌而来的剑气，黑袍人眉头一皱，当即停下身子，猛地一蹬地面，脚踏青竹飞空而起。
剑气狂射而出，那人已是避开，秦小川当即收了灵力，生怕惊扰父母，而后又是飞身而起，追上前去。
夜空如墨泼，圆月驻梢头，黑袍人负手立于竹尖之上，孑然一身，再未逃脱躲避。
秦小川从林海中跃出，身子飞旋立于他十步外的竹尖，警惕的打量着那人，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秦小川现在才明白，他根本不是要对父母出手，他是以杀爹娘唯有，想让自己暴露出身份，他是为自己而来！
“修为长进了不少，心智也更加坚毅，但这份善心，还是早日割舍的好，”那人言语之中透着一股淡淡的冷漠，仿佛未曾将世间的一切放在眼里。
“你究竟是谁！”
秦小川紧皱着眉头，手中破空神剑灵光涌动，大有再出手的意思。但是秦小川心中明白，此人修为极高，应当是合体境顶峰的高手，自己未必能敌。但世间达到这种程度的高手如数家珍，他究竟是谁？
“你对世人好，世人可善待你几分？他们二人欺骗了二十年，只不过是将你当做一枚棋子，难道，你还要将心掏给他们？”
黑袍人仿佛未曾听到他的质问，依旧是自顾自的说道。
而秦小川面容则是越来越暗淡，他对自己的情况掌握的如此详尽，定是从前与自己接触之人。但如今知道自己还在世的，唯有东门飞雪和黑耀几人，此人又绝非是他们，究竟会是谁？
“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告诉我，我存在的消息，你是从何而知。”
秦小川手掌微微握紧剑柄，破空神剑凌厉剑气登时涌现，荡漾在天地间，罡风微动，四周竹叶缓缓飘落.....
黑袍人周身立即涌现出一抹轻盈光辉，将自身笼罩，空气中埋藏的那缕剑气在光罩上留下一道道划痕，但却无法破开。
“哼哼，我这人一向嘴严。你放心，有些事在你不想公之于众之前，我不会说的。”
秦小川闻言，紧握着剑柄的手掌微微一松，剑气倏然消散，眼中透着一股疑惑，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怎地，秦小川心中很是愿意相信他，有一种感觉，他说不会泄露，便真的不会泄露。
收起仙剑，秦小川向他拱手行了一礼，“多谢，阁下来此，究竟为何？”
黑袍人沉默不语，依旧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转身望向身后硕大的明月，眼中透着一股柔和，“多美的月光啊，可惜，我终要与之别离。”
秦小川皱了皱眉，亦是望向空中明月，月光皎洁，但却透着一股清冷。他不知道这人为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他的话语伤感，又语无伦次。
同一轮明月，两人孑然立于林海之上，静默良久。最终，秦小川听见黑袍人口中似乎发出一声轻叹，便见他身影拔升而起，冲那明月疾飞而去。
秦小川不知此人是何人，不知他出现在此的目的，也不知....他为何会发出那声轻叹。
他的身影渐渐变得渺小，最终再难寻觅，秦小川怔怔的望着那轮明月，心中有些莫名的悲伤，最终亦是轻叹一声，脚踏竹尖，飞落至家门外。
被这莫名的人耽搁了许久的时间，夜更深了两分，秦父已经服药睡下，秦母趴在桌上，眼角噙着一滴晶莹的泪花。
秦小川悄无声息的进入房中，望着母亲即便是入睡，眉头依旧是紧皱着，当初母亲姣好的容颜，如今也是衰老；在秦小川眼中，父亲一向严厉，到头来，也只不过是病榻上孤苦的老人。
“爹、娘，孩儿回来了.....”
秦小川心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沉吟，心中的那堵墙，那口恨，终究还是敌不过那份情。
只是眼下，秦小川还不能亮出身份，他还有些事没有做完，待把这些解决，才能将父亲和母亲接到自己身边，享受天伦之乐。
走至秦父身前，秦小川蹲下身子，指尖灵力涌入其体内，窥测他体内的情形。只是结果，比秦小川料想的更为糟糕，秦父五张六腑皆已衰竭，生机所剩无几。
“爹.....”
秦小川眼中，泪水涌出，心中万分自责，若是自己找些来此，兴许父亲还有转机。秦小川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有些事情即便是仙人都回天乏术，他也只能借助灵丹，延长父亲的生命。
给他服下丹药，秦小川望向爹娘，掌中灵力涌动，两缕意识侵入他们的脑海。现在虽时机不到，但在梦中告诉他们也好，自己回来了，自己已经原谅了他们。
......
......
连夜返回太清宗，秦小川怅然若失，心中空落落的，今日见到父母，他竟然心生了退意。如今的他，真的不想管什么天下，只陪伴父母膝下，便可。
打开院门，秦小川走入自己的独院，忽然双瞳猛地一亮，立即停下脚步。他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灯火明亮的房间，一道人影，落在窗纸之上。
方才他心系爹娘，并未在意，不想原来自己的房间，已经有人存在！
“夜已深，萧长老去了何处，让在下好等。”
秦小川已是分辨出了他的气息，如今再听到这声音，房中那人，正是——夏侯渊！
秦小川整理一番情绪，面色有些凝重的走至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稀客，当真是稀客，理应萧某前去拜访夏侯长老，怎敢劳烦夏侯长老亲自，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秦小川一脸笑意，进入房中，便是朝他拱手行礼，但心中却是清楚的很，夏侯渊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夏侯渊自持身份，理所当然的承受秦小川行礼，低头端起茶盏浅饮两口。
礼毕，秦小川自行直起身子。这里毕竟是自己的房间，所以秦小川便是坐至夏侯渊对面，提起茶壶将夏侯渊杯中添满，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夏侯长老远来，萧某本想先请长老歇息一夜，明早再前去拜访，不料夏侯长老竟先至。”
夏侯渊闻言，淡淡一笑，举起茶盏示意，秦小川立即端起茶盏，正欲浅酌，耳畔忽然传来夏侯渊清脆的声音。
“听闻萧长老来自云岚之巅，在下心中好奇，便不请自来。”
秦小川双瞳微微一胀，眼中寒光一闪即逝，这许长老果然是按捺不住性子，才几个时辰便将自己的身份说出。
眼下云岚之巅的出现，另各方都有所关注，他这么一说，夏侯渊定会疑心自己。
秦小川不露痕迹的饮下杯中茶水，朗声一笑，“夏侯长老此言差矣，在下来自赤溪，并非是来自云岚之巅。而且夏侯长老有所不知，在下加入太清宗已有十年之久，只不过从未在太清宗现身罢了。”
夏侯渊闻言，眉头顿时一皱，许长老只是告知，他是近两日从赤溪新加入太清宗，与他自己之言有所出入。
三清宗遭此变故，他又是从赤溪而来，夏侯渊不得不怀疑他的身份，以及他前来的目的！
夏侯渊故作一脸惊讶的模样，放下手中茶盏，凑上前些，疑道：“萧长老原来已经入太清宗十年之久，那为何从未踏入过太清宗？”
秦小川望着他这副惊讶的表情，他哪里是因为好奇而追问，他是想探得自己的口风，寻找一丝自己与云岚之巅的关系。
与他这种人盘旋，必须五分真五分假，否则是瞒不过他的。
秦小川点了点头，轻声笑道：“不怕夏侯长老耻笑，在下之所以十年未进太清宗，是因为当初江离少主在世，实力独大，而子啸少主势单力薄，在下若在那时进入，定会首当其冲，受到江离少主的打压。原本在下是想，等修为再高一些，转投江离少主，不曾想，他竟然陨落在云岚之巅的手中。”
夏侯渊闻言，眉眼中有些狐疑，他所说倒是诚恳，也符合当时的情形，莫非真的如此单纯？
“哈哈，萧长老说的哪里话，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此乃人之常情，何谈耻笑。”
秦小川假意陪笑，夏侯渊这种人墙头草随风倒，心智不坚，罗生堂四位坛主中，唯有他还被罗锋邱长老控制。霸天下与那位暂不知身份的坛主，修为已经足以让罗生堂忌惮，而魅影，则是抽身退去，唯有他，还在为罗生堂奔波卖命，着实浪费了他这一身修为与城府！
夏侯渊低头望着手中茶盏，用茶盖轻轻拨动，望着茶叶上下飞舞，散发出的茶香沁入鼻中。他的眼中流光转动，抬头望向秦小川，“萧长老，当今天下各派纷争，你觉得谁能称之为英雄？”
秦小川闻言，眉头微微一蹙，心中不知夏侯渊为何会这么问，只得摇头苦笑道：“萧某久居深山，天下局势尚不全闻，又怎会识得英雄。”
“萧长老莫要过谦，你以一人之势，助江子啸稳定三清宗，如此谋略，怎会不识得英雄。当今天下纷争，有七位大乘境高手临世，罗生堂邱长老、罗锋；奎灵沙域霸天下、圣魔老人；正道玄机上人、陆乘风、普贤神僧。此七位至强者，萧长老觉得哪一位最能称之为‘英雄’？”
听他细数当今七位大乘境高手，秦小川心中渐渐沉重，如今罗生堂与奎灵沙域联手对付正道，若非圣魔老人并无此心意，正道也未能支撑这么久。
“夏侯长老见识远胜萧某百倍，萧某愿闻其详。”
正所谓祸从口出，这个时候，既然不知夏侯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切还是少开口为妙，以免落下什么把柄。
见秦小川一字不说，夏侯渊也并未再强求，放下手中茶盏，重重的叹了口气，“当今天下，最让我敬佩之人有三，这第一位，便是玄机上人！玄机上人一身修为距离渡劫只有一步之遥，当初我罗生堂三位大乘境高手联手，都未能将其击败。所创碧海阁乃是当今第一大门派，更是正道心脏命脉，即便如今萧条，但不出二十年，便可迅速恢复！”
秦小川闻言，眼中顿时惊讶，夏侯渊最佩服之人竟然不是罗锋邱长老，而是掌教真人，看其眼中炽热光芒，并非像是撒谎。夏侯渊潜伏碧海阁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是被玄机上人折服？
说到掌教，秦小川心中也是极其敬佩。如今碧海阁虽然萧条，但雷师兄郑师姐仍是当今最为杰出的骄楚，亦是碧海阁将来柱石。
“这第二位，则是奎灵沙域霸天下！当初霸天下从罗生堂离开时，不过是合体境修为，赤血宗实力并不如杀生殿神魔鬼，霸天下在雪原藏身八年，带领众人苦修，修为一路飞涨，突破大乘。成为魔道第一门派后，又暗中扶持十二天罡，地煞殿等众多高手，与正道、罗生堂成三足鼎立之势，实乃真英雄也！”
秦小川凝望着夏侯渊，他第二佩服的人，竟然也不是罗生堂的二位。秦小川虽不喜霸天下，但他确如夏侯渊所言。
“那第三位，可是罗生堂的两位前辈？”秦小川试探问道。
夏侯渊闻言只是淡淡一笑，端起茶盏浅饮两口，并未说出第三人是谁，而是又问道：“萧长老可听闻过龙？”
秦小川当即眉头微蹙，夏侯渊如此转开话题，是不想告知他最敬佩的第三人是谁，难道不是罗锋抑或是邱长老？
“萧某虽见识浅薄，但神龙之名，天下人尽皆知。”
“不错，神龙变幻无穷，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这神龙的变化，与英雄相同：得志，则纵横四海；势薄，则隐匿人间。”
夏侯渊眼角余光又是扫了眼秦小川，继续笑道：“以在下之见，萧长老，亦能称之为英雄！”
秦小川闻言，心中猛地一颤，双瞳紧盯着夏侯渊，忽然一声朗笑，“夏侯长老当真是抬举萧某，在下哪里担的起英雄二字。在下曾听闻化龙的故事，夏侯长老想必也听说过吧。”
夏侯渊眼中，登时闪过一抹惊讶，“萧长老所说的化龙，可是说水虺五百年成蛟，千年成龙的故事？”
秦小川点了点头，轻声道：“若想化龙，首先你至少是水虺，假若连水虺都不是，何谈化龙？其次，需得有一千五百年的时间，若无修养成长的时间，即便是水虺，也无法化龙。”
秦小川此番见解，让夏侯渊有些始料未及，目光上下仔细打量一番秦小川，点了点头，眼中精光涌动，“萧长老果然能称之为英雄！夜已深，在下告辞。”
见夏侯渊起身，秦小川又是婉言劝留两句，便将其送至门外。
望着夏侯渊的背影，秦小川眼中渐渐涌现一抹浓浓的忌惮。从前自己只觉夏侯渊贪生怕死，但今日与他一番言谈，才知他胸怀大略，实乃现知的三位坛主中，隐藏最深之人！
夏侯渊并非真心为罗生堂办事，他藏身于罗生堂，定然是有别的谋划。而且让秦小川好奇的是，夏侯渊最佩服的第三人究竟是谁？
今日之后，秦小川已是将夏侯渊危险程度再度拔高，已与罗锋霸天下等人同级，原本自己还想趁此将他料理，如今看来，只怕是有些困难。
而且他实在是让人看不懂，自己必须谨慎行事，不可暴露了自己与云岚之巅的关系。
秦小川重重的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夜空，风吹云动，如波涛汹涌，这在乌云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