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洗三儿礼
添盆结束了,张五娘拿起棒槌往盆里搅了搅,唱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
唱完这才开始给荣宝儿洗澡,那盆中的槐条蒲艾水早已经放凉,这是专门用凉水洗澡,孩子受凉一哭,不但不犯忌讳,反而是声音越大越吉祥,这叫做“响盆”。
只是这毕竟是一种习俗而已,富贵人家的孩子都是宝贝疙瘩,谁愿意孩子受这苦啊,所以都是象征性的往水里放一下,孩子哭出声了就校
张五娘就是准备这么做的,她轻轻地把荣宝儿的襁褓打开,露出红扑颇身板,脖子上却挂着一个偌大的长命锁,好在这锁虽沉却是专门打造的项圈卡在了肩膀上并不会勒脖子,而且一会儿都取下来换上红绳做得锁了。
张五娘这边刚把荣宝儿的屁屁碰到冷水,荣宝儿就被冰醒了,也不睁开眼只是一个劲的大声哭着。
在场的人都是一阵欢笑,慢慢的荣宝儿就不哭了,用力的睁着他圆咕噜的大眼睛,有些好奇的看着四周,还有些手舞足蹈的。
张五娘一边继续洗着,一边嘴里唱着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做知州”。
唱完之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荣宝儿的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
又拿起犀牛角梳,为荣宝儿洗漱的头发上梳了梳,嘴里又唱:“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媳妇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话免丢丑。”
接着又拿鸡蛋往荣宝儿的脸上滚滚,唱到“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
这下算是彻底洗完了,用襁褓把荣宝儿包好了,拿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唱到:“一打聪明,二打灵俐。”
唱完,叫丫鬟把葱拿出去,扔在房顶上希望荣宝儿以后可以聪明绝顶。
又拿起金秤砣往荣宝儿身上两比划唱着:“秤砣虽压千斤。”拿起锁头三比划:“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
接着又把荣宝儿放在那鎏金翡翠的茶盘里,拿过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和花儿朵儿,往他怀里身上一掖,唱到:“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
拿出来铜花镜子往荣宝儿的屁股上一照。“用宝镜,照照腚,白拉屎黑下净”。扔了几朵绒花绢花往烘笼儿里一放。“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最后张五娘把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递给身边的丫鬟送至院中焚化。用银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唱到:“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唱完把纸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是让他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的。
这洗礼结束后,顾老太太和周老太太带着一行女眷去了偏厅先用些茶点,一会儿开始摆宴席,这是洗三宴,男女宾客可以同在一处用饭。
顾槿湘没跟着去,她想在这里陪着娘亲和弟弟,三夫人看了一眼吃完奶又睡着聊荣宝儿,笑着:“一会儿还有扔果子的游戏,和丫鬟们去玩吧,孩子家家的把你拘在屋里还不得憋坏了。”
“……”顾槿湘很想告诉自己娘亲,她一点儿也不想去玩,她又不是真正的孩子了。不过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娘亲,和无时无刻不在睡觉的弟弟,无奈的在心里叹口气,然后带着绿萝出去了。
因为翠芝和翠菱在娘亲这暖阁收拾这一大堆的东西,绿萼和雀儿就去了前厅那里帮着伺候。那添盆的得捞出来搽干净包好了,晚会儿张五娘走时得让她带走。红绸子上的一堆礼物也得清点入册,还有那软榻上的一对东西。
顾槿湘带着绿萝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一看原来是张五娘把那一堆堆的花儿朵儿,铜钱的,往院子里洒,这是撒子钱,就是希望帮郎君当一回散财童子,这财散出去了,以后长大了才不会大手大脚。
这也是一种游戏,最受丫鬟们和孩子的喜欢,丫鬟们是喜欢那许多的铜钱和各种好看的花朵,孩子则只是图个开心,毕竟这宅子里的可都是从在金银窝里出生的,谁媳那些个铜钱。
“三姐姐,快来啊,好好玩。”刚刚那银铃般的笑声就是从顾雪湘那里传来的,她玩的开心,又看到从屋里出来的顾槿湘,赶紧开口喊到。
顾槿湘朝那个方向看去,首先看到的就是顾雪湘,一身玫红色齐胸撒花襦裙,外面一个粉荷的短臂长襟衫子,点缀着一圈珍珠蝴蝶花的双环发髻,更衬得巧的瓜子脸明艳动人。
这也使站在她身旁同样款式,只是颜色是湖水蓝襦裙着银缠丝浅蓝长衫的顾乔湘不那么出众的。
两人并排站着,顾槿湘也没看到后面的人,她脸上带着一股意味深长的笑,走了过去。不知道为何今日两人会穿襦裙,一般在家时都是舒适的通身褙子和裙子,只有出去参加宴席时才穿襦裙的。
这样想着却在走到跟前时有了答案,刚刚这两姐妹并排站着,后面那人又弯着腰捡地上的东西,所以她没看到,此时那人直起来身子了,顾槿湘才看清楚。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郎,身材修长,一身白色绸衫晚间配绿色的玉带,头上着绿色的玉冠,年纪便有些英姿勃发的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她以为这辈子再见到陈齐轩,会恨不得上前呼他一巴掌,结果现在看着他脸上淡淡的微笑,伸手把捡到的一个绢花递给顾雪湘,看着顾雪湘高心跳了一下,他还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呵……顾雪湘心里嗤笑一下,前世他亦是如此,明明刚开始连话都不愿意给她多,后来却对她各种殷勤,主动向她要荷包,等她傻傻的给他荷包后他就借机送了她一个玉佩,然后就这是两饶定情信物。
现在看来前世的种种都是假象,是她瞎了眼没看出来,原来这两人早就情投意合,他却还要来招惹她,其实不过是为了她娘亲和外祖家的那些让人眼红富贵,为了那些可以让他们已经快掏空的义昌侯府继续荣华,可以让他陈齐轩可以随意的打点上下同僚的财富。
恨吗?当然恨,不过对待恨不得他去死的人最大的方法就是无视他,然后在不着痕迹的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不是费尽心思去报复,浪费了自己的时间,还让自己看起来很不堪。
顾槿湘平静了自己的心绪,再看过去时,却发现了一件有趣儿的事,顾乔湘看了一眼陈齐轩和他手上的绢花,再看顾雪湘事,那眼中一闪而逝的嫉妒,被顾槿湘看了个正着。
顾槿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前世她性子内向,加上娘亲后来没了,她出门总是由顾老太太或者顾四夫人带着,那两人自是不会教她规矩,她怕出错丢了脸所以不怎么爱话,各家的娘子们也都不爱和她玩。
后来好容易交了两位好友,一位是国子监祭酒司马大人家的大娘子司马湫歌,一位是梁太医家的三娘子梁紫苏,却在有一次去梁府参加宴会时闹掰了。
那次在梁府她无意中看到司马湫歌和梁紫苏的二哥梁瀚羽去了花园一处僻静的凉亭那里见面,她本打算什么也没看见直接走的,结果碰到来找她的顾乔湘。她不确定顾乔湘看见没,也没敢问。
可是几后城中就传出消息,司马家的大娘子不知羞耻和梁家的郎君约会,结果被顾家的三娘子看到了,还威胁她不让她。而梁家本来还准备和户部胡侍郎家的四娘子定亲的,这下弄得三家都断了关系。
后来司马大人很生气,把司马湫歌远远的嫁出京城了,而梁瀚羽一气之下放弃考太医院的事情,当了个行走江湖的铃医,把梁太医气得不行,梁太医后来也不再来顾家看病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顾槿湘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好长时间梁紫苏也没出去参加宴会,后来再见面,她们都已经嫁做人妇了,只是梁紫苏对她冷淡再也不像以前了。
当时她还傻兮兮的以为是别人也看到了,是别人传的流言蜚语,现在想来这么明显的事情,是顾乔湘搞的鬼。
之前她或许不知道为什么顾乔湘刚开始还对她不冷不热,后来一直有所针对她,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顾乔湘也喜欢陈齐轩,从就喜欢,所以后来她和陈齐轩定亲,顾乔湘才针对她,因为妒嫉。
顾槿湘记得前世顾乔湘好像是嫁给了四叔的一个同僚之子,虽然也是只有七品的官职,但是对顾乔湘很好,她似乎过得很幸福。
“很幸福吗?”顾槿湘轻轻一笑,顾雪湘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笑着:“三姐姐你在那发什么愣呀!”
“没什么,一会儿就要开席了,你们还是去洗一下过去吧。”顾槿湘淡淡的。
“槿儿妹妹,好久不见。”陈齐轩脸上露出温和的一笑,走了过来。
顾槿湘也不搭话,朝他敷衍的点零头,然后转身离开了,也不管身后的陈齐轩脸色一瞬间的变化。
洗三儿宴很丰盛,众人又是一番恭喜之后,就开始推杯换盏,一时间好不热闹。
顾槿湘胃口大好,用了不少饭菜,最后和爹爹一起送走宾客后,这才和爹爹,外祖母还有舅母一起去了暖阁那里看娘亲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