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 山海彼方的天子命
安期声须发皆张,闻言凄然大怒!
“你终为戎夷所同!”
他眼中充满愤怒与悲哀,更有深切的苍凉意,甚至有些癫狂的道:“山海之子,为何屡屡皆如此是!汝等不想复兴夏后之世,反而欣喜于如今的遗世独立,如你者,山海之中不可数,皆为我等夏人叛逆!”
这在愤怒与悲伤之中脱口而出的言辞里,隐藏着重要的讯息,那就是山海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安期声一样希望夺回中土,葬送南世众生,也有如程知远一样,对于安期声道理并不认同之饶存在,但是也可以推断出来,这些人是少数,而大部分人恐怕代表的都是安期声这种思想。
程知远对外称是东极人,而他身上也确实是有着纯正的诸夏气息,在吞吃了青丘社稷之后,就与大禹一系有了不可抹除的痕迹与关系,但程知远知道,自己所代表的立场,哪个都不是。
夏与戎狄是一种辩证关系,安期声用管仲的思想来看待夏商的人,显然是不正确的,但如果用来看周,倒是还有点意思。
程知远不免随口言道:“何为戎夷所同?商汤伐夏未迁夏都,周武伐商未灭朝歌,山海遗子又是什么时候迁移走的呢,我们生于此,长于此,夏人未灭,商人未亡,夏后氏子孙也并非只有山海一系,你言称要灭亡中土,却也是在灭亡自己的手足兄弟。”
“山海彼方,也有子?”
安期声道:“我夏后子高贵,安期声自是奉子命来此南世!亦是奉子命灭这南世!”
他这番话出来,似是极为荣耀,并不含有半点遮掩,同时又对程知远劝言:“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等依旧为夏后诸子,是为手足!”
程知远愕然,随后言道:“安期声,你没看清楚情况?”
他手中诸侯剑猛然一扬,安期声只觉得一阵腥风血雨劈面而来,他未曾起袖,眼中却见一座阴山砸下,顿时让他整个脑袋都昏沉跌宕,痛苦不堪!
精气神明骤然大落!
程知远持诸侯剑言:“你的计划我不会参与,纵然你驱使山海子代替中土子,也与我没有关系,你也真是蠢笨,山海子要取这人间,那是他们自家的事情,你这个外人,掺合什么呢?”
“这中土在上古之时,夏、商、周,哪一个的祖先不能攀点亲戚?”
“夏有夏后,大禹是颛顼六世孙,颛顼氏生有梼杌氏,高辛氏帝喾是颛顼的侄子,他的祖父是白帝少昊氏玄嚣,尧是帝喾的四儿子,他的大兄是后稷,二哥是契君,三兄帝挚,五弟是台玺,台玺的儿子是叔均,他是姬昌的太曾祖。”
“娥皇女英是舜的妻子,是尧的女儿,帝丹朱是她们的兄长,她们的祖母是商祖简狄,简狄是帝喾的二妃,她生下契君,而三妃庆都正是尧之母。”
程知远这番话完,对痛苦不堪的安期声道:“追溯这些问题并没有意义,从上古到如今,乃至于我们所处的礼崩乐坏之世,这些王室其实都是同根同源,除却舜帝与他们并没有关系之外,其余的人,夏商周之祖,都是兄弟相称。”
安期声默然无言,大约十数呼吸之后,他才开口,怒言道:“但即使如此,如今血脉也已经稀薄到不可相认,夏人入夷而成夷!”
程知远:“你这么,那夷人入夏而成夏?”
安期声又是无言,程知远则是穷追猛打:“反向衍之,上古下多少部族,如我之前所言,入我夏者皆为夏也,不愿与我同行者,屡屡犯我者,如长生匈奴、鬼方之类,则分道扬镳,是我生死大敌,不死不休!”
“夏是一种精神,是一种传承,而非物质意义上的东西,夏是一种图腾....是一种信仰,比起那些称孤道寡的鬼神帝,夏这个词才更值得我们去崇拜与尊重。”
“诸夏之夏,非夏后之夏?那对于你来,夏仅仅是一个王的代称吗?”
程知远:“一王之下,还能称为下吗,下是他的私有物吗?是他的玩物与禁脔?那我们的性命呢?生杀予夺全看他的心情?”
“那这还能叫做‘国’吗?”
“子为国之精神,若子昏聩,则失国之精神,如太康失国,有穷之羿代之,是鸠占鹊巢,这时候的子,还是子吗?他不代表国家,他只是一个昏聩的壤首领罢了。”
“周何以失却下,而礼崩乐坏?商何以屡屡昏聩,乃至于地动荡?皆因为子不贤所致。”
安期声神色之间出现动摇,他眼神忽明忽暗,神情时白时红,唯一不变的只是那衰落下去的精气神明,他似乎陷入了一种低谷,于是程知远的声音刺破他的耳膜。
“周子不贤,故礼崩乐坏!山海子便是贤么?”
“一人之贤,阿谀也!万人之贤,大德也!”
安期声被程知远的气魄所摄,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四周血海翻腾,地无声,六气环绕,淅淅沥沥的猩红血雨不断滴着,而程知远如烧火一般再添了一把柴。
“能想出灭尽中原众生这种毒计之人,是你山海之贤子焉?!”
“彼欲善我,我亦善彼,彼欲杀我,我亦杀彼!”
声声俱裂,荡荡回陈,安期声面色扭曲,却是精神有崩塌迹象,强行压下,不敢再想这些事情,对程知远怒喝道:“你这个叛逆!”
话语落,诸侯剑当头刺下,安期声这才看到,远方站在血海前的那个“程知远”竟然只是风雨摹刻出的幻象,而真正的程知远已经站在了他的头上!
诸侯剑落,安期声的头颅炸开,但他依旧未死,不死草的力量由此呈现,只是那糜烂的脑袋滚落,而无头的身体向后仓惶,抓住糜烂的头颅,程知远再挥诸侯之剑,但便是这一瞬间!
一杆白素大旗骤然出现在血海当空,倒一卷,无边血海尽数被掀起,龙卷之下,伯邑考持大旗出现,神色冷冽,看着安期声,言道:“暮将至,你却还没有拿下这个仙人!”
“姜子牙的法,你用不惯吗?”
他着,那杆大旗骤然一绕,风起呜咽之声,升不可阻挡之威严,程知远以诸侯剑对,但这一次,伯邑考的大旗向前一刺又回,程知远胸膛上,顿时绽放出一朵血色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