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田舍
“先生过誉了,这几句很简单的,大多数士子应都能讲出!”刘玘笑了笑。
“简单?三郎太谦虚,就足下先前那几句引经据典的注解,寻常郡县学校生徒也未必能讲出!”张斯笑着摇摇头。
随后他又与刘玘讨论五经学,从诗、书、礼、易一直到春秋都略有涉及,越聊越惊讶。
张斯也刚来刘家不足一月,对刘玘不甚了解,主母张氏一直三郎有些愚钝、懒惰,对其兄妹较刻薄,听一直到昨日刘玘以亡母托梦为由提出分户,她才被迫改变态度。
今日一看,事实并非如此,很明显可以看出刘玘非常聪明,他应该是在忍辱负重,不愿意违逆伯母张氏,任何时候也不愿意出不当之言,真是一位大孝子。
话间,已大亮,二人接着练了一些刀术和箭法,刘玘在这方面比寻常人更高出一筹,张斯自愧不如,心里暗自认定他文武全才。
随后二人回去梳洗,他家也是吃两顿,无早点可吃。
刘玘心想,自己已过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也不好去聚室上课,再,自己也对那课也不感兴趣,学不到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呆在家里也无事,于是就去给伯母张氏请假,准备借亡母托梦一,到父母坟前去烧几炷香。
来到堂屋,张氏与张斯二人正在聊,刘玘进去行礼明了请假原由,张氏神色比往日好了许多,点头道:
“好,你请自便,家里有香烛,倒不用在外间去买!”
“多谢伯母,侄儿或许赶不及回家早餐,就在外面买饼充饥,告辞!”
刘玘叩首,随后找下人拿了香烛,再带上点火工具就出门,由于阿奴要跟着学纺织,就没领她去。
……
父母的坟在聚东边,约五里路,正常步速也就两三刻钟左右。
刘玘找到聚中唯一卖饼的陈伯,准备花两钱买两个大饼当早餐。
虽然本聚绝大多数都是农民,平日很少花钱在外面买食物吃,不过由于陈伯烤的大白饼香脆可口,一般人没有这手艺,而且价格实惠,并不比家中自己做贵多少,所以他生意倒还不错。
陈伯正在与几人聊,他听了几句:“……唉,真可怜,一家遭杀四人,就剩下一四岁男童!”
“……也是的,晚间为何非得要住田舍中?回城中多好,至少里中人多,强盗肯定不敢随意杀人!”
“尔等不知,他城中房屋为还债已卖掉,只能住田舍郑”
“我听那男童无亲戚可投靠,如此幼年纪就成孤儿,可怜之极!”
“……”
咦?好像是强盗杀人,详情究竟如何?他好奇心大起,忍不住问道:“伯父,何人在田舍当中被杀?”
“是聚东长寿里,昨晚高平一家五口人住田舍中,父母、祖母、兄长全都被杀死,然后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就一男童幸存……”陈伯介绍了一下大致情况。
刘玘听罢,心想,田舍不过是农民农忙时节临时在城外居住的房屋,如今秋收已完,一家人应该回城才对,可是他城中已无房子,住在城外也是迫不得已。
也许这是命吧!
那男孩如此幼就父母双亡,而且也无一个亲戚,比自己当初可怜多了。
他拿了饼,一边吃着一边走出城。走了不到两里路,果然发现右边不远处田舍落当中聚集了不少人,明显可以看到一处田舍被烧过的残存土墙。
怀着巨大的好奇心,他快步走过去。
这里是一个大土坡,土地略贫瘠,附近绝大部分田舍都修在土坡上。
中国两汉时期,百姓大多是沿河、沿水建城而居,城外有田舍,农忙时或者午间在此居住,平日是住城里的。
这一处被烧毁的田舍也就三间茅屋,着火之后自然什么都没剩下,几具尸体早被人拖出来,身上盖着破旧竹席。
一四岁男童傻傻地瘫坐在地上,围着他的百姓们指指点点,脸上满是可怜之色。
此处有不少人认得刘玘,长寿里的里正秦双也是其中之一。
里正也叫里魁,管理一百户,身份大致相当于后世村长,他们不属于国家的吏,只是兼职。
在他们手下,通常还有里佐、里监门二职。现在人口充足,这些人都免租、赋、兵役与徭役,同时给一人口粮。过去像这样身份的人是不免兵役的,甚至少吏也可能服兵役。
一般情况下,古代正式的吏,即使是最低级别的佐史,也要给三人口粮,比如现在佐史就是月谷“八斛”,刚好够三人糊口。
见刘玘到来,秦双走过来招呼道:“足下为何今日到此?”
“前晚亡母托梦于我,今日去父母坟前还愿!里魁,这些强盗从何而来?”
“据高家遗孤言,昨日半夜他上茅厕,看见五六名黑衣人趁黑持刀前来,他当时呼喊了几句,然后躲藏起来才幸免于难。那些黑衣人先杀死他家人,然后纵火烧房。
我想,此事肯定与半月前大泽剿匪有关,半月前王户佐带人进大泽剿匪,高平是附近亭卒,熟悉大泽中情况,被抽调去带路,肯定是由于此原因才被报复。”
刘玘一听,摇摇头,唉!王户佐倒是立功走掉,还当上了长吏,没想到那湖中贼盗还有漏网之鱼,把这高平一家给害了。
……
刘玘在这里呆了不到一刻钟,何县尉就带了十几名狱卒匆匆赶来。只见他简单查看了一下现场,让人检查了尸体,接着简单问了几句,就对秦双道:
“里魁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尔速把他们埋掉!”
“诺!县尉,这男童无亲戚可投,该如何处置?”
“这……看看是否有人愿意收养,否则,就只有让他在本里吃百家饭,除此别无他法,你斟酌处理!”
何县尉完,带人转身离去。
李双一看,只得照办,立即喊过来十几人,道:“尔等速去去挖几个大坑,把这几人埋掉!”
“诺!”那些人听命之后,就开始纷纷到其他田舍中去寻农具挖坑。
刘玘一看,可怜这几人辛苦一生,连一副木棺也弄不到,太悲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