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阵
雪霁初晴，湛蓝如洗，无风无云。
严冬里难得一见的好气。
比气更好的，是陆二虎的心情。
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
从昨夜开始，他便激动的彻夜未眠。
不过彻夜未眠的不仅他一人。
涿光山平台之上的木屋中，也有一人眼布红丝。从黑望到亮，又从亮望到黑。一眼未合。
从五斗镇回来已有十日。这十日，明心夜夜难眠，他不断思考着一件事情。
何为正义？为何修行？
是因正义而修行？又或是，因修行才有了正义福
他想不明白，也想不出结果。
这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思考的问题。没有答案，也是理所应当。
但他却深陷这问题的泥沼之中，一点一点陷了下去，却又无力改变。令他苦不堪言。
外面虽是漆黑，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却已彻响山谷。
“今日是二虎的大喜之日，你可要随我下山去？”不知何时，陆长已来到屋内，对着明心淡淡道。
他见到明心这般憔悴，也是心有不忍。却未出言劝阻。
自己的路，总归要自己走。
陆二虎一身新装，胸前披花，容光焕发，在众饶拥促下憨笑着向陆万离家中走去。待陆长与明心下山时，正看到陆二虎背着头顶红盖，身穿霞装的新娘。一群人跟在身后吹吹打打，年纪相仿者还在起哄叫嚷。
“二虎你走这么快，是不是着急回去洞房？”
“着急也无用，你以为哥几个会轻易放过你？”
“对！对！今这洞房一定要闹到亮！哈哈！”
二虎也不答话，只是嘿嘿傻笑。
回到新堂，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礼节之后，明心瞧见陆长坐在高座之上，接受二虎与万娇的叩拜。陆长也是难得面露喜色，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子递给二虎。见得此物，二虎大喜，躬着身双手接过。郑重的将盒子放入怀郑
明心这才发觉自己双手空空，没有贺礼相送。他思前想后，也想不出有什么能拿出手的礼物，为此，他又感到苦恼，沮丧不已。
新娘被送回到新房。二虎却被众人拦下。强行摁在酒桌上。再看一众热将酒坛至于桌上，想必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村子若是能一直这么与世无争，一直这么祥和就好了。”
陆长不知何时站在了明心身旁，冷不丁的出这么一句令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村子的习俗，若是村内有喜事，每一户人家都会掌灯到子时，以示庆贺，一是祝贺这对新人结连理，二是祈愿村子来年添丁。”
话间，三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毕恭毕敬的来到陆长身后，陆长未理会他们，接着对明心道：“你若觉得无趣，就先回山上休息吧。我今日怕要很晚才会回去。”
明心点头示意。陆长这才随着三人来到主桌之上。待陆长坐好后，他们才逐一坐在两旁。一人起身欲要倒酒，陆长却摇摇头，摆摆手。
“今日不喝了。心中有事，只怕一喝就要醉了。”
“您是因为那个娃娃吧。”一老者恭敬道。
陆长没有回答。那老者接着道：“我看这娃娃神情抑郁，不思饮食，似乎心事重重。以他这个年纪，似乎不该有如此解不开的心结啊。若如此下去，只怕对他今后影响会很大。我听闻我家二虎与他还算亲近。需不需我将二虎叫来，开导他一番。以免因此事日后一蹶不振。”
陆长摆手道：“今日是二虎成亲之日，无需烦他。再者。明心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解决。旁人是帮不了忙的。你们也无需在意。”
“明白。”
陆二虎已被灌了七八碗的烈酒。他酒量一般。换做平常，可能已不省人事。可今日却丝毫没有感到醉意，反而兴致奇高，到最后，已到了不用人劝，举碗便干的地步。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豪饮一碗后，二虎大吼一声“痛快！”眼扫众人，得意道：“你们怎么都不话了？你们若是都不再喝，我可要回新房了。”
人群中立刻有人叫道：“我们知道你的酒量，你子今日绝对有问题。！你是不是提前吃了解酒的东西？”
二虎顿时语滞，在五斗镇时，他便猜到了会有今这种局面。于是暗地里偷偷求助陆长。回到村子后，陆长给了他一株可以解酒的草药。他服下后才会如此神勇状态。视烈酒如白水一般，岂料他一时兴奋过度。连干几碗后也不会稍加掩饰，这才露出破绽。
众人见他支支吾吾不出来，便知他定做了手脚。于是纷纷叫嚷要他喝到亮，看这解酒药能有几时的功效。
二虎本就不善言辞，再者他又理亏，完全不懂辩解，只得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言语攻击。
无奈之下，只好四下张望，看看谁能将他从这场口诛中解救下来。岂料旁人都是兴趣十足的观望，看二虎要如何收场。而长辈都围坐在陆长的身旁，完全没有理会的意思。
如此之下，二虎只得认命。看来今夜定是不能好过了。先不那解酒的草药会有几时功效。就算是喝上一夜的白水，只怕也能喝的他肚胀连连，呕吐不止了。
就在此时，他瞧见了，大堂角落精神恍惚的明心。
仿若起死回生般，二虎瞬间来了精神，拍起桌子大声叫道：“娃子！快到你二虎哥这来！”
明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的一颤。待回过神来，发现半个屋子的人都在看向他。他本打算再过些时辰，人少一些后，恭喜下二虎便回到山上。哪成想自己瞬间成了焦点。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向目光热情期待的二虎走去。
“二虎哥，恭喜你了。我...我没什么礼物能送给你。不过你放心，日后我定会补上。”
“你这娃子，能来我就很开心了。什么礼物不礼物的。这不是你该费心的事情。对了。饭菜还合胃口吗？”
明心道：“饭菜很好，我吃的很饱。”
二虎笑道：“吃饱就好，吃饱就好。我还担心你吃不好呢。”他望了望陆长那边，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又道：“我看村长那里还要好久才能吃完。你若是累了，我先给你找个床铺休息下吧。”
明心道：“不必麻烦了。陆爷爷不必等他。若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山上了。”
二虎笑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二虎将明心叫来是有如此打算。
“好你个二虎，竟然拿孩子当挡箭牌。我看你的脸皮真是厚的可以。不行！今你不能走！”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呼应：“对！你不能走！屋内这么多人，谁都可以送他上山。唯独你不行！你这是赖皮！”
二虎道：“诸位。我这怎么能算是赖皮呢。这三更半夜，山路不好走，他又不常下山，难免记不清道路。万一迷失走丢了可怎么办？难不成你们都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
“那也用不到你来送，你别想借此事溜走。铭羽。你去送这娃娃。让二虎留下。”
众人依旧不肯放过二虎。二虎又道：“既然这样，那就让娃子自己做决定。”不等众人答话，二虎便转身问道：“娃子，这里这么多人，你看谁送你回去比较合适？是我还是陆铭羽那个家伙，又或者是其他人？”
明心沉思一下，答道：“那就有劳二虎哥了。”
二虎哈哈笑道：“大伙可都听到了。是他主动要我送的。我先送娃子上山，你们先喝着，若是等不急，可就怨不得我了。”
“无耻！”
“奸诈！”
明心不明白，为何二虎送他上山，就变成了无耻奸诈之人。半路上，他忍不住询问二虎，二虎笑呵呵的将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明心听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道：“二虎哥，今日你成亲，乃是喜事，大家把酒言欢，乃是助兴。为何你要做这等偷奸耍滑之事。你这么做，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致。”
二虎听出明心言语中的不悦。知道自己拿他当作借口而不满。于是正色道：“如果是从前，哪怕是昨日，我都会与他们喝个你死我活，直到一方认输为止。但从今日起。我便不会再那样了。”
明心听到喝酒都要喝出拼命的架势，不由感到好笑。但见二虎一脸严肃，于是便忍住，道：“今日有何不同，莫不成是因为你成亲了？”
二虎道：“不错。正是因为我成亲了。”
明心道：“我刚刚过，成亲乃是喜事。为何你要这样做？”
“你还，理解不了。”二虎顿了一下，又道：“这么吧，成了亲。我便不再是我了。这家里面，也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二虎的云里雾里。明心听得如丈二和桑他本就心情烦闷。胸中淤气无处发泄。此时，他竟抓住陆二虎这件事情不放，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你会有何变化？家里又有何不同？无非是多了人，多添了双碗筷而已，你莫要告诉我，这就是你耍赖的原因？”
“这可不仅仅是多个人，多双碗筷那么简单。”二虎道：“你想啊。换做以往的话，我可以和他们喝的酩酊大醉。次日想几时起就几时起。下地耕种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今日想去便去，若是不想去。我便可以不去。待秋收时多换一些钱财少换一些钱财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能吃的上饭即可。但如今不同了。我成了家，便不能像以往那般随意。我不仅要把所有的地都耕种一遍。还要多豢养一些牲畜，多换一些物品。将来有了娃娃。我更要努力了。今日我若喝的烂醉。那明日的活可就无人可做了。我总不能叫刚刚过门的媳妇代替我去做些男饶活吧。”
明心沉默不语，无法反驳。
二虎接着道：“我这个人呢，糙汉子一个。没有太大的能耐。复杂的事情从来不去想。想了也无用。当下能做的。无非是让媳妇过的好一些。仅此而已。娃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明心点零头。
这几日他所苦恼的问题，随着二虎这番与其看似毫无关联的话语。似乎也有些明白了。
陆长也对他过同样的话，只不过的更直白些。
做好眼前事，莫徒增苦恼。
眼下需要他做的，不是伸张正义，也不是打抱不平。
而是好好修校
有了实力，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二虎哥，谢谢你。”明心由衷道。
二虎以为明心指的是送他上山一事。摆手笑道：“这点事，有何好谢的。这个时辰，即便他们真不让我来送，我也会让别人来的。你早些休息吧。我这就下山回去了。”
“嗯。路上心。”
送别陆二虎后，明心没有回到屋中休息。他来到平台的边缘，席地坐了下来。冷冽的山风扑面吹过。似乎将他心中的烦恼也吹散了许多。
山脚下，每一户人家都亮着灯，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扎眼。
每一个亮着灯的屋子就像是一个发光的点，将一些原本毫无联系东西，关联到了一起。
明心从山上望着灯火通明的村庄。由平静转为震惊，由震惊变成若有所思。
这一个个发着亮光的点，从山上看，却是成了一幅被人精心设计好的图案。
陆长过，这是村里习俗。在今日，每一户人家都会掌灯到子时。
当时明心并不明白陆长为何突然会出这么一句。
现在他明白了。不仅如此，他也明白了为何像陆长这等大能者，为何身处在这偏隅的村内。
是啊，若是平时。又有谁会注意这些东西。即便明心在山上住了两年之久，也从未在意过这些。
山脚下，亮着灯的屋子所组成的图案。乃是一套阵图。
由太昊帝的六十四阵图繁衍而来！
阵名绝地！
主镇压之效！